《无疾有终》蒋晨昏

15、不欠你什么了吧

　　一周的假期很快结束，导演提前在工作群里通知了每位演员的复工时间。初放点开日程表，复工首日的第一场戏就是她跟周心雅的对手戏。
　　早上八点开拍，刨去一小时的妆造时间，初放认真计算着，在闹表响到第几次的时候就不得不起床了。

　　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初放抽空回了趟公司，提前认识一下新助理。
　　其实公司一早就给她安排好了正式的助理和司机，只不过之前那两个多月，江泊远想让儿子收收心，认清现实，这才把她和江醒一道拴在山里。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一切似乎都很顺利，而江醒也确实没再惹事。江泊远终归是不能关他一辈子的，就借着回北城的档口，恢复了江醒的自由。
　　初放对此十分满意，她终于可以摆脱那个脾气阴晴不定的大少爷，生活也总算是回归正轨了。

　　第二天一早，司机周旭来家里接初放上班，她特意提前几分钟出门，却看到周旭已经等在了公寓楼门前，助理悦悦也在，旁边是公司给她准备的那辆亮黑色商务车。
　　回想起江醒第一天送她去片场时的鸡飞狗跳，初放不禁感慨：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没人拆台捣乱的日子居然可以如此平静又幸福。

　　初放住的公寓距离片场不远，不堵车的情况下不过就二十分钟的车程。
　　今天是周末，没有早高峰，这一路上车开得很顺畅，他们一行三人抵达片场的时候，刚好碰上周心雅也从车上下来。
　　一转眼，初放也有些天没跟她见过面了，两人热络地打着招呼，一道进了化妆间。

　　周心雅抻着脖子看了一圈，指着跟在她们身后的悦悦，小声问到：“初放，你换助理了？”
　　初放点点头：“嗯，这是我的新助理，叫悦悦。”

　　“这样啊，”周心雅疑惑，“那个江醒呢？他不干了？”虽然在同个剧组里待了两个多月，但除了初放，没人知道江醒的真实身份，周心雅也不例外。
　　大家都只当他是京远影视一名普普通通的打工人，只不过脾气不太好。

　　按说，她们做演员的都不喜欢经常换助理，除非是万不得已。毕竟作为演员，常年在外拍戏，她们跟助理相处的时间非常多，自然是越熟悉的越好，因为彼此了解对方的习惯秉性，合作起来会轻松很多。
　　可初放却在短短几个月内就把先前的助理给换了，其中的缘故不免让周心雅心生好奇。

　　初放没办法如实解释，只好顺着她的话说到：“嗯，之前江醒是临时过来帮忙，以后我的助理就是悦悦了。”
　　不过初放这话倒也算不上胡扯，江醒本来就是临时被安排进组的，只不过他不是来帮忙的，而是来惹麻烦捣乱的！

　　闻言，周心雅拍了拍初放的肩膀，替她松了一口气：“这样啊，那可真是恭喜你了。”
　　初放不解：“恭喜我，什么？”
　　周心雅笑：“恭喜你有了新助理呀！这小姑娘一看就特乖，她给你当助理多省心啊，不像那个江醒，成天臭着一张脸，像谁欠了他两百块钱似的！”

　　周心雅比初放大两岁，她这人性子直，平时总大大咧咧的，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凡事不挂心，也不记仇。她跟初放接触这么长时间，彼此关系亲近，说话的时候不免有些口无遮拦。

　　初放一直找不出恰当的词来形容江醒，结果被周心雅刚刚那句“像谁欠了他两百块钱似的！”一语道破，听完她没忍住，轻声笑了出来。
　　见初放笑了，周心雅也跟着笑，一边笑一边反省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于激动了。

　　上午的戏份很快拍完，两个女孩子都是演技派，连着三场戏都拍得格外顺利，就连NG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看来今天有望提前收工。
　　复工第一天一切进行得顺利的话，会更有利于后续工作的推进，整个剧组也更有士气。

　　中午放饭，初放跟悦悦一起去了剧组餐厅，两人并排坐着。
　　饭吃到一半，初放觉着口渴想喝水，桌上有工作人员事先放好的饮料，但她习惯了喝温水，拿起保温杯就朝着餐厅入口处的饮水机走过去。

　　她这边刚起身，没走两步，一旁正吃饭的悦悦赶忙追了上去：“初放姐，你是要去接热水吗？我来吧。”说着，伸手去接初放手里的杯子。
　　初放摆摆手：“你回去吃饭吧，我自己去就好。”
　　悦悦摇摇头，坚持道：“不行的，初放姐，沈总交代过必须照顾好你，这种杂事绝对不能让你做的。”

　　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初放笑笑，把杯子递了过去：“那就辛苦你啦。”
　　她倒是能理解这些小助理的不容易，她们是整个娱乐行业的最底层，走到哪都得看人脸色，谁见了也都能训斥两句。
　　要是能碰上个脾气好、有良心的艺人倒还好，要真赶上个难伺候的主，哪天拉屎不顺畅都得怪到助理头上。

　　悦悦拿上杯子就往饮水机那边跑，一边跑一边说：“不辛苦的。”

　　看着她跑远，初放有些感慨。
　　之前江醒给她当助理的时候，两个人成天斗气拆台，江大少爷才不会伺候人呢，所以每次初放不论是喝水还是有其他事，都得亲力亲为。
　　现在来了个乖巧的助理，跟前跟后照顾着，她反倒有些不适应。

　　初放觉得好笑，怎么跟江醒斗了两个多月，还习惯自力更生了。早上出门的时候也是，周旭作为司机，不迟到明明是分内事，可初放却高兴得跟捡了什么大便宜似的。
　　看来这大少爷果然不是好招惹的。珍爱生命，远离江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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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收工时间比预计的要早一些，初放趁着下午拍戏休息的空档，让悦悦通知周旭，提前一个小时过来。可一直等她换完衣服出去，都没看见早上到家里接她的那辆商务车。
　　初放正想打电话给周旭，问他到哪里了，就见一辆黑色越野径直开到她面前。
　　车窗落下，初放看清了驾驶位上坐着的人，是江醒。

　　自从酒吧那晚之后，她和江醒就没再见过。初放这边的工作人员都安排好了，江醒也被江泊远召回公司，不再跟组，两个人也就再没见面的必要。
　　不知道他这会儿跑来片场做什么。

　　江醒在车里朝初放勾勾手：“上车。”
　　初放脚下站定没动，眼神里透着防备：“有事？”
　　江醒一脸的理所当然，答到：“送你回家。”
　　初放拒绝：“我有司机送，就不麻烦你了。”
　　江醒挑眉看着她：“你司机被我赶走了。”说着，他摸出手机，给初放看半小时前拍的照片，正是早上去接她的那辆黑色商务车，就停在此刻越野车的位置上。
　　......

　　初放有些不耐烦道：“你到底想干嘛？”
　　为了哄她上车，江醒干脆甩出一个初放无法拒绝的借口：“那晚我拦下你，也算是帮了你个大忙吧？你就还个衣服就完了，不打算感谢我一下？”
　　“怎么感谢？”
　　江醒能感受到她明显的抗拒，干巴巴道：“请我吃饭。”

　　初放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晚饭的点儿，回家去也是糊弄着吃一口东西，倒不如和江醒一起。
　　况且看这架势，这顿饭她要是不请，江醒是不会罢休的。
　　“好啊。”说着，初放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江醒没问她想吃什么，直接把车开去了一家私房菜馆。
　　初放走近看到门口的牌匾上写着“唐南苑”三个字，黑色的水草字体落在古铜色金属牌匾上，再配上门外的青砖墙，更衬这环境的清幽。正是她喜欢的风格。

　　不过这家餐厅哪哪都好，就是位置偏僻，有些难找。
　　初放回忆着刚刚过来的这一路，他们先后途径了好几个岔路口，九曲十八弯，而且连一块导航牌都看不见，也不知道江醒是怎么做到不迷路的。

　　初放一边看着四下里的装饰物，一边跟在江醒身后往门里走。
　　刚一进门，就有服务生迎了上来，那人微笑着颔首：“江少来了，您二位里面请，还是老位子吗？”
　　“嗯。”江醒点点头，带着初放往窗边走去。

　　落座后，服务生送来点餐器，江醒轻车熟路地勾选了几道特色菜，又把点餐器推到初放面前：“我选了几个他们家的招牌菜，味道不错，也不油腻，你应该会喜欢。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初放接过点餐器挨页翻看着，上面显示着每道菜的图片，各个看上去色泽饱满，做工细腻，摆盘精致，卖相极佳。
　　“你常来这边吃饭？”她想起刚刚进门时那服务生熟络的态度，明显江醒是老主顾了，可他这个人跟这里的恬静氛围又很难搭调起来，初放不禁有些好奇。

　　“也不算常来，这家私房菜馆是我一个朋友开的，最大的特色就是人少。而且这里是会员制，不是什么人都让进的，你过来吃饭也不用担心被拍到。”江醒一边解释着，一边给两人的杯子里都倒上了刚沏好的柠檬水。

　　初放有些不适应他的体贴周到，不知道这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他是真的突然转性了？还是在算计着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初放今晚唯一的任务就是请客吃饭，等这顿饭吃完以后，两人就互不相欠了，到时候就算江醒再想找茬儿，估计也找不到契机了。

　　如江醒所说，店里吃饭的人的确不多，小炒黄牛肉和清蒸菜心很快被端上桌，初放点的山药排骨汤还得再炖一会儿，两人于是一边吃饭一边等汤。

　　江醒夹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初放也尝了一口：“嗯，还不错。”
　　江醒笑：“没想到咱们俩也能这么和谐的坐在一起吃饭，真不容易啊。”
　　初放把嘴里的东西全部咽下后，才缓缓开口：“只要你不作妖就行。”
　　江醒：....

　　吃饭吃到一半，初放的手机铃声响起，她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名字，把手机倒扣着搁回桌上，没接。
　　江醒对着手机壳望眼欲穿，陷入了沉思。

　　初放这个人向来爱岗敬业，从来没有下班的概念，不论是谁打来的电话，几点打来，她都会礼貌接起。能让她这么不待见的，估计就只有一个人....

　　江醒想证实自己的猜测是不是正确，但又实在不想直愣愣地问，那样太被动了，好像他有多在意似的。他只能假装语气轻松地试探到：“不接吗？该不会是前老板打来的电话吧？”
　　初放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冷声道：“这是我的私事，和你无关。”

　　江醒有些不爽，每次他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好像拉近了些，初放都能用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将他们的关系打回原形。
　　不仅这样，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提醒着江醒，他们之间其实连朋友都算不上。

　　羞愤之下，江醒有些口不择言：“你以为我想管你那些破事儿啊？我是怕你哪天再跑去买醉，万一留下了什么不体面的视频，再搞出个艳照事件，对公司影响不好。”

　　初放放下手里的筷子，正色道：“你放心，如果真有那天，我会承担下所有责任，绝不会连累京远的。”说完，她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果然不该对江醒这个人抱有任何期待，不论他伪装得再怎么好，骨子里却都是那个恶劣的纨绔子弟，这一点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江醒被她这话说得心里堵堵的，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们之间总是这样不欢而散。他有时也觉得自己特混蛋，明明心里并无恶意，可话一出口却总能变了味儿。

　　好在山药排骨汤适时炖好，服务生端着汤锅上菜，打破了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
　　初放接过汤勺，给自己盛了一小碗排骨汤，闷头喝着。一直到整顿饭吃完，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这一点上，他们倒是格外有默契。
　　吃完饭，初放坚持买了单，跟江醒一前一后走出餐厅。

　　江醒送她回去，车子开到了家门口，可初放却没着急下去，她转过头看着江醒，开口道：“这回我不欠你什么了吧？”
　　江醒蹙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既然不欠你什么了，我也有了新的助理和司机，咱们以后就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说完，初放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头也不回地进了公寓楼的大门。

　　初放这话说得客气，可细究起来，江醒却听出了她想要和自己划清界限的意味。
　　那天在酒吧，杨恩又问他是不是看上初放了，他想也没想就否认了。可如果不是看上了，那今天他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还有，他好不容易才熬过三个月，从那该死的剧组里被放出来，而江泊远也终于不再管他，那他又是为了什么主动跑去找老爸，要求跟完这个组？
　　为此江醒还特意回了趟家，听江泊远唠叨了整整两个小时的公司前景和宏图霸业，这要搁以前，他能忍这么久？还两个小时，估计两分钟就已经拍屁股走人了。

　　江醒越来越看不懂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