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苏拾五

2、悄悄

　　第2章

　　离陆斯宇生日还有一周。

　　纪悄给他买了个飞机模型当礼物，又觉得不太够，刚好唐思言近期沉迷手工，她就和唐思言一起在手工店里泡了几天，勉强在陆斯宇生日前一天做出三个还算像样的陶瓷杯子。

　　让店主帮忙分开打包好三个杯子后，纪悄拎着礼物袋子回了家。
　　她刚在卧室换好衣服，就听见外面有开门的响动。

　　纪悄拎着其中两个袋子出去，果然看见她妈妈舒蓝女士走进客厅。

　　她把手中一个袋子递过去：“喏，亲手给您做的礼物。”
　　“怎么忽然给我送礼物了。”舒蓝惊奇地接过来，拆开一看，忍不住笑起来，“看来还真是你亲手做的。”

　　纪悄：“……”

　　她低头看了眼舒蓝手里的杯子。
　　也不是太丑……吧？

　　纪悄伸手去抢：“您要嫌丑我就把两个都送给爸爸了。”

　　“好看的杯子千千万，略有瑕疵的才是独一无二的。”舒蓝笑着避开，又指了指她手里另一个盒子，“你爸那只跟我的也不一样吧？”

　　纪悄这才满意，下巴微微抬了抬，一脸骄傲：“那当然，纪悄同学纯手工制作，全世界都找不到同款。”

　　舒蓝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把杯子轻放在茶几上，转头问她：“我接下来那个活儿要转去北欧拍摄，你要跟我过去玩吗？”
　　纪悄把另一个杯子也放上茶几：“哪天出发啊？”
　　“大后天。”舒蓝回。

　　纪悄涂着芰荷绿的脚尖踢了踢茶几脚。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她肯定能跟陆斯宇告白成功。
　　一谈恋爱，她就跑国外去玩，好像不太好。

　　算了。
　　再给他个面子吧。

　　“不去了，我在家陪爸爸吧。”

　　“行。”舒蓝一向不勉强她，“对了，你明天是要去同学家参加聚会是吧，要妈妈叫人送你吗？”
　　纪悄想着她们明天多半会要在车上商量“告白计划”，就摇摇头：“我跟思言她们一起打车去就好了。”

　　*

　　南城夏日酷热难当。

　　陆斯宇生日会定在下午6点半开始，纪悄和两个好友约好五点左右再出发，唐思言家距离更远，就由她先叫车，顺路接了庞筱，再过来接她。

　　出发前，纪悄在家试了好几套衣服，发现每一套她穿着都漂亮，就犯了选择困难症，最后还是唐思言在微信上帮她挑了套简单的白T搭百褶裙。

　　唐思前提前出发了片刻，5点05分，出租车到达纪悄小区外。

　　纪悄上车后，刚往手臂上补了点防晒，包包里的手机就响了声。
　　陆斯宇发消息过来问她上没上车。

　　纪悄把防晒霜塞回包包，把手机拿出来，低头给他回消息：【刚上】
　　陆斯宇：【快到了跟我说一声，我出去接你】

　　纪悄在消息框回了个“ok”的小表情，听见庞筱在旁边开口：“难得去一趟陆斯宇家，他哥居然不在家，好可惜。”

　　手机那边陆斯宇继续发消息和纪悄闲聊，纪悄一边回他，一边随口接话：“有什么好可惜的。”

　　庞筱感慨：“怎么不可惜，那可是陆斯宴诶，我在三次元还没见过比他更帅的男生了，虽然你家陆斯宇也不错，但是单论长相，他还是比他哥差那么一点点的。”

　　纪悄轻哼一声：“陆斯宇什么时候成我家的了。”
　　“这不马上就是啦。”庞筱笑嘻嘻接话。

　　她们三人都坐在后座。
　　唐思言在另一侧，此刻稍稍把脑袋往前探探，半是打趣半是好奇地问：“悄悄，即将要到达告白现场，采访一下，你现在紧张吗？”

　　纪悄头也没抬：“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5点50分。
　　汽车驶抵浅星湖一号。

　　这边是南城绿化面积最好的别墅区之一，一下车，迎面而来的风都带着清新的草木香。

　　陆斯宇已经候在小区门口。

　　见他迎上来，纪悄把手上的两份礼物递过去：“生日快乐。”
　　“谢谢。”陆斯宇接过去，眼中笑意明显，“怎么还有两份。”

　　除了父母之外，纪悄不大习惯在其他人面前邀功，她踢了踢脚边一片不知怎么掉下来的叶子，一副很随意的语气：“最近心情好，就多送你一份咯。”

　　唐思言是知道她这几天为了做杯子花了多少心思的，也清楚她对人好反而会别扭的性子，她指指陆斯宇手上那个小袋子：“那是悄悄花了一周亲手做的。”

　　陆斯宇：“真的？”

　　纪悄看他惊喜之情溢于言表，眼睛亮如星辰，要是身后有条尾巴，估计已经摇了起来，嘴角也不由翘了翘，就也不怎么介意被闺蜜“出卖”了。
　　“反正你不许嫌丑。”

　　陆斯宇还在笑：“我喜欢还来不及。”

　　这次生日聚会，陆斯宇没请太多人。
　　就纪悄她们三个女孩子，还有三个和她们挺熟的男生。

　　离聚会正式开始还有点时间，纪悄三人由陆斯宇领着，经过景致怡人的内庭院，进入宽敞客厅时，还有最后一个男生还没到。

　　在沙发坐下后，纪悄听见陆斯宇问她：“饿不饿，要不要现在就开始吃东西？”

　　坐他旁边一个叫卢峻的男生本来在玩游戏，闻言从手机上略略抬头：“陆斯宇，你是不是忘了钱凯还没来啊。”

　　卢峻旁边的男生叫巫文靖，也正低着头在玩游戏，此刻接话道：“钱凯来不来不重要，纪悄到了就行。”

　　纪悄被这些人打趣了几年，都不当回事，脸都没红一下。

　　他们一群年轻人不爱拘束，晚餐是自助模式。

　　纪悄四处张望一圈，桌上已经摆好的凉菜甜品大半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

　　天气太热，她暂时实在没什么胃口。

　　陆斯宇就把果盘往她面前推了推：“那先吃点水果。”

　　那边卢峻结束了一局游戏，手机刚好响了声，他点开看了眼，开口道：“钱凯说他堵在路上了，估计还得要半个小时，咱们几个也不能这么干等着，找个游戏一起玩玩吧？”

　　庞筱赞同：“行啊，玩什么？”

　　一群人还没来得及商量，门口那边忽然传来点响动。
　　纪悄看见旁边的人都回过头去。

　　刚刚还热闹的客厅一瞬安静下来。

　　纪悄也跟着回过头，视线里倏然撞进一个高瘦的身影。

　　男生穿着黑色T恤配同色工装裤，左耳戴着颗黑色耳钉，小臂线条流畅，左手手腕上戴了几条的链子，腕骨上方隐约像是有个黑色的小纹身，头上的黑色棒球帽帽檐压得格外低，露出来半张脸被这一身冷调的黑衬得锋利又冷淡。

　　他一路目不斜视，经过沙发时全没往他们这边看上一眼，径直上了楼梯。

　　等他身影消失在楼梯，安静的客厅中才又重新有声音响起。

　　开口的是庞筱，她声音压低了，却没压住语气里满满的兴奋：“两年没见真人，陆学长怎么感觉变得比以前更帅了，气场也比以前强好多。”
　　连唐思言也好奇地望向陆斯宇：“你不是说陆学长今天不会回家吗？”

　　陆斯宇垂眼从冰桶里拿了罐气泡水：“不知道，他们乐队今晚有表演。”

　　庞筱疑惑道：“我怎么没听说他们团今天有演出，不过他平时演出的时候确实会戴些配饰，难道是演出出了什么意外取消了？他刚看起来不是太高兴的样子。”

　　纪悄刚吃掉颗蓝莓，闻言脑中闪过陆斯宴刚才那副模样，随口接道：“他以前不也一直就这副拽得好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的模样。”

　　陆斯宇拉开拉环，把气泡水放到纪悄面前，轻声问：“试试这款？”
　　“橘子味的？”凡是碳酸饮料，纪悄都喜欢喝橘子味的，她注意力被转移，低头看了眼，“行，我等下喝喝看。”

　　陆斯宇笑了笑，又转回先前的话题：“刚不是说要玩游戏吗？”

　　众人注意力被拉回来，一起挑了个游戏玩。

　　6点30分。
　　钱凯终于到达。

　　厨房也开始往外上热菜。

　　陆家请的厨师明显有一手功夫，纪悄本来不想吃东西，也顿时被几道热菜散发出来的霸道香气勾出些胃口。

　　第五道上的是一大盆虾，香辣Q弹，很是爽口。
　　原本分散在各处拿食物的几个人又聚合到这盆虾旁边。

　　庞筱吃着东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问：“对了，陆斯宇，你哥不是回来了吗，不用叫他一起下来吃东西吗？”

　　陆斯宇剥虾的动略顿了下，隔了两秒才开口：“我去问问他，不过他不喜欢和不认识的人一起吃饭，不一定会下来。”

　　等陆斯宇上了楼梯，庞筱眨巴了下眼睛，小声问：“我刚是不是不该那么问，我怎么感觉陆斯宇好像有点不开心了。”
　　她停了下，面露疑惑：“但是也没听说陆斯宇和陆学长不合啊。”

　　唐思言接话：“不过咱们高一那年，陆学长好像确实没来找过陆斯宇。”

　　话音落，唐思言和庞筱齐齐看向纪悄。

　　“看我干什么。”纪悄莫名其妙，“他不跟我讲家里的事，也从没跟我讲过他哥的事。”

　　于是唐思言和庞筱，加上明显也好奇起来的钱凯，又一起看向巫文靖。

　　几个男生中，要属巫文靖和陆斯宇关系最好。
　　他和陆斯宇从小就认识。

　　“能说吗？”钱凯冲他挤眉弄眼。

　　“没什么不能说的，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是你们从来没问过他而已，他们俩同父异母。”巫文靖看好几个人露出一副听到大八卦的神情，又多补充了一句，“他们俩兄弟关系说不上好，但也没什么矛盾，陆斯宴妈妈去世后，他爸才娶的陆斯宇妈妈。”

　　陆斯宇身影重新出现在楼梯口。
　　几人停止八卦。

　　刚得知他们兄弟是同父异母，庞筱没在他身后看见陆斯宴，就也不意外。

　　陆斯宇走回到桌边，神情和平时无异，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淡声说：“他说晚点再看。”

　　庞筱觉得这话听起来很像托词，虽有些遗憾今晚应该没法再多看几眼大帅哥了，倒也识趣没再多说。

　　这顿自助晚餐种类繁多，堪比五星级餐厅。
　　一群人吃吃停停，差不多吃了三个多小时。

　　等客厅里的古董时钟跳过9点30分，才终于进入到后面的切蛋糕环节。

　　因为请的人不多，陆斯宇就没准备多层大蛋糕。

　　精巧的巧克力蛋糕摆放在茶几上。
　　几人重新围聚到沙发附近。

　　庞筱冲纪悄眨眨眼。
　　她之前就跟纪悄说好了，今晚关灯的任务交给她。

　　“陆斯宇，许愿得关灯吧，你家的灯怎么关，我帮你吧。”

　　陆斯宇给她递了个遥控器：“按这一排就行了。”
　　庞筱状似好奇：“下面这一排呢？”
　　“关外面庭院的装饰灯用的。”陆斯宇回答。

　　纪悄听着他们的对话，握着手机的指尖紧了紧。
　　从决定告白，到刚才庞筱冲她眨眼的前一刻，她都感觉很淡定。

　　纪悄自觉从小到大参加过的演讲比赛无数，也算见识过不少大场面，一个告白而已，没什么好紧张的。

　　但此刻，客厅气温明明被调节成舒适的低温，她掌心却起了点细汗。
　　内心好像有小天平摇摆起来。

　　真的要偷亲陆斯宇吗？
　　她还没亲过哪个男生呢。

　　而且，明明她是被追的那个。
　　她这么一个大美女还要主动去亲他是不是有点亏？

　　而且，万一他真后悔——

　　没等她继续犹豫，庞筱接过遥控器，像是提醒什么似的：“我关灯了哦。”

　　钱凯试图阻止：“等——”
　　话没说完，客厅的灯一瞬全暗下来。

　　纪悄发现她应该是从一开始就多少还有一点紧张的。

　　因为她完全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
　　她有点夜盲。

　　今晚大概没月亮，庞筱连外面庭院的灯都关了，整个房间完全陷入彻底的黑暗中。

　　纪悄连陆斯宇人在哪都看不清。

　　她回想了下刚才大家的站位。

　　庞筱和唐思言站在她身后，她站在茶几右侧，陆斯宇就站在她旁边，只是更靠近沙发那一边，其他几个男生一向会跟她保持点距离，应该都在陆斯宇的另一侧。

　　果然，钱凯的声音从稍远点的地方传来。

　　“我还没说完，你就把灯关了，蜡烛都还没点呢，庞筱你快重新把灯打开。”

　　庞筱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哎呀，我刚才没拿稳，遥控器不知道掉哪里了。”
　　“你和巫文靖不是抽烟吗？”唐思言接话，“你们拿打火机点蜡烛不就行了。”

　　巫文靖的声音也稍远：“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纪悄不喜欢闻烟味，陆斯宇一向不准我们在纪悄面前抽烟的，舍不得她吸到一点二手烟，不能抽烟带打火机做什么。”
　　“就是。”卢峻的笑声也远。

　　纪悄心里软了下。
　　小天平摆回来。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有人在后面推了她一把。

　　纪悄倏然跌进一个宽阔坚硬的怀抱中。
　　对方像是也猝不及防，被这股力度带着往后一退。

　　然后纪悄和他一起跌进了沙发中。
　　她几乎跨坐在他身上，手下意识往旁边撑了下，但沙发太软，没能完全缓冲力度，她上半身重新撞上他胸口，双唇碰上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好像是他的嘴唇。

　　其他人好像还在说话。
　　一切都一团混乱。

　　黑暗中，纪悄比视觉灵敏的嗅觉先起了作用。
　　她闻了一阵清新的、像是刚洗完澡的沐浴露香气，混杂了一点淡得几不可闻的烟草味。

　　然后是听觉。

　　纪悄双唇还贴着身下那人的唇，同时听到陆斯宇熟悉的声音在旁边不远处响起。

　　“等下，我先打开手机电筒照一下，抽屉里好像有个打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