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苏拾五

1、悄悄

　　第1章

　　“悄悄，你们现在什么情况？”

　　夏夜，空调凉风悠悠吹拂。

　　宽敞客厅中，不规则石刻茶几上摆着几盒鲜切水果和熟食，三个女孩子成排坐在茶几边，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看电视剧。

　　屏幕上演到男主角跟女主角告白时，坐在右边的庞筱忽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坐在正中间的纪悄刚用叉子叉了块西瓜过来，一双又白又直的长腿随意屈着，闻言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什么什么情况？”

　　庞筱叉了颗嫩绿的提子过来：“就你和陆斯宇啊，你们俩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纪悄刚把西瓜吃进去，冰爽清甜的汁液在口腔中炸开，原本舒服得一双桃花眼都眯了起来，听见陆斯宇这个名字，瞬间感觉嘴里的瓜都没这么甜了。

　　“还能什么情况。”

　　纪悄和陆斯宇从高一就分在一个班。

　　刚开学时，纪悄和班上其他人一样，对陆斯宇只有一个印象。

　　因为他们那批高一生刚一进校，还没来得及好好认识班里的同学，就先在开学典礼上认识了高三一位风云学长，听说是一中建校以来，唯一一个先在开学典礼上念完一份长长的检讨书，再接着作为学生代表念新生欢迎致辞的神人。

　　一身校服都难掩帅气的男生站在讲台上，平白让那天的礼堂都明亮了几分。

　　这位学长叫陆斯宴。

　　有位光芒太盛的兄长，陆斯宇刚进校那阵子，头上就像游戏里的人物标识一样，明晃晃挂着五个大字——
　　陆斯宴弟弟。

　　纪悄对陆斯宇本人真正开始产生了解，是在第一次月考之后。
　　那次月考，陆斯宇以一分之差抢走了她原以为是囊中之物的年级第一。

　　纪悄很不服气，去找他要试卷看，发现陆斯宇和他那个拽得不行的哥哥完全不一样，性格很是斯文有礼，卷面干净整洁，还写得一手漂亮行楷。

　　纪悄打小就耐心不足，除非特别喜欢的东西，不然都沉不下心去学，字写得也就勉强能看，因而对能写得一手好字的人多少有些好感。
　　她仔细翻完陆斯宇的试卷，发现并没有什么该扣而没扣的分数，悻悻把试卷递回去，又微抬起下巴跟他下战书：“下次考试我会赢回来的。”

　　陆斯宇冲她笑了下，露出一颗小虎牙：“你这次就没输，我听说你数学因为粗心填错一道选择题，才多扣了两分，而且——”
　　他顿了下，翻开物理试卷，手指向最后一道大题：“听说这题你做对了是吧？”

　　纪悄瞥了眼他试卷上面那把红红的叉，心里那点不顺像是被一只手温柔抚平，她点点头，语气有点压不住的小骄傲：“当然。”
　　陆斯宇比她高大半个头，垂眸笑看着她，温和请求道：“那你能跟我讲讲这一题怎么做吗？”

　　那天之后，陆斯宇时而会找她请教题目。
　　纪悄遇到实在搞不定的问题，也会忍着别扭找他询问，陆斯宇每次都仔细回答，从不见一丝不耐与骄矜。

　　和他关系稍稍再进一步，是在期中考之后。

　　成绩出来的那天有节体育课，纪悄上完体育课回到教室，看见桌上放着一瓶她喜欢的瓶装橘子汽水，她以为是庞筱买的，随手打开喝了小半后，意外发现汽水环绕标签内写有一个字。

　　一个“陆”字。
　　字形锋利大气，行笔走向和她课桌里陆斯宇那张试卷上签名的“陆”字几乎一模一样，可能是因为字体更大更舒展，看上去比试卷上的“陆”字更加漂亮。

　　等陆斯宇过来拿试卷时，纪悄打量他几眼，直接问：“你送的？”
　　陆斯宇像是怔了下：“什么？”

　　纪悄拿起没喝完的汽水，倾斜着朝向他，露出里面那个“陆”字：“都留名字了，还否认什么？”
　　陆斯宇盯着汽水瓶看了两秒，抬头朝她一笑：“是我送的。”

　　纪悄从幼儿园起，就开始收到同班小男生示好，但在环形标签上写了字的汽水，她还是头一回收到。
　　她向来好奇心重，没忍住问他：“你不会就只打算写一个姓吧，是不是还有其他内容？”

　　“你一下就发现了，剩下的内容应该也能猜到，再送就没惊喜感了。”陆斯宇笑着把她手上的汽水抽走，放回她桌上，“不如这样吧？”

　　纪悄好奇心再次被他吊起来：“哪样？”
　　陆斯宇却没直接答她，反而指指她桌上一张空白A4纸：“这个借我一下？”

　　纪悄点头。
　　陆斯宇把纸张拿起来。

　　纪悄看着他手指翻飞，一朵玫瑰很快成形。
　　她是个手残，对手工好的人多少也有些好感。

　　陆斯宇把折纸玫瑰递到她面前，温柔带笑的目光望进她眼中：“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纪悄看了看他手上的折纸玫瑰，又垂眸望向桌上的汽水，标签内侧那个“陆”字写得锋利又大气，最后抬眸看向他本人。
　　面前的少年气质温和，一身黑白校服穿出了少有的清爽感，很难令人心生反感。

　　关键他成绩也还不错。
　　算是个对手。

　　纪悄目光撇开：“我考虑看看吧。”
　　“行。”陆斯宇又笑了下，“我会好好表现的。”

　　陆斯宇说话算话。
　　高中三年待她几乎算是无微不至。

　　夏天遮阳，雨天送伞，平日嘘寒问暖带早餐，她不高兴了他费尽心思哄她。

　　纪悄对他的好感一点点叠加，班上同学全都默认他们是一对，只是纪悄胜负心重，大部分心思都在学习上，陆斯宇大约是也清楚这点，加之学校在恋爱方面管理十分严格，两人之间那层越来越薄的窗户纸一直没真正戳破。

　　一直到他们毕业。

　　高考的大山从头上移开，纪悄如愿考省状元，如愿上了喜欢的大学，暂时没了学习压力，觉得陆斯宇要是正式和她表白，她也可以跟他谈个恋爱试试。
　　但直到现在也没等到陆斯宇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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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筱的叉子停在嘴边，目光落在纪悄那张明艳动人的小脸上，面露不解：“不是吧，这都毕业快一个月了，他怎么还没跟你告白啊。”

　　“就是，他都跟你考上了同一个学校，也不存在什么异地恋的干扰因素，那天在ktv我都以为他要跟你告白了。”坐在左边的唐思言同样费解，“他到底在拖什么啊？”

　　唐思言这么一提，纪悄又想起了那时的情景。

　　那天是他们毕业聚会，临近半夜，已经快散场，副班长刚跟文娱委员告白成功，班上其他人开始起哄纪悄和陆斯宇。

　　陆斯宇当时坐在她旁边，不知是不是喝了点酒，在起哄声中转头朝她看过来时，一双耳朵都是红的，声音很低地叫她名字。
　　“悄悄。”
　　他停了停。

　　周围的起哄声也停下。
　　一片安静中，纪悄有点不自在，心跳像是快了一两拍。

　　一秒。
　　两秒。

　　“是有过几个不错对象——”
　　包厢里忽然有人鬼哭狼嚎般吼了句歌。

　　气氛被打断。
　　纪悄随着其他人转头朝唱歌的人看过去，是班上一个叫卓飞扬的男生，半瘫在沙发上，看着像是醉得不轻，歌词上句不接下句。
　　“可能我浪荡，让人家不安……”

　　她转回来。
　　陆斯宇已经没在看她。

　　“你刚要跟我说什么？”纪悄问他。
　　陆斯宇推了杯饮料过来：“没什么，就想问你渴不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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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道呢。”纪悄压下回忆，往身后的沙发上一倒，因为怕热扎起来丸子头瞬间被压扁，“烦死了。”
　　庞筱愤愤叉了块哈密瓜：“卓飞扬那天没事喝那么多酒乱唱什么歌，他要不打断，你们俩现在说不定都已经在一起了。”

　　纪悄脑袋靠在沙发上，眼睛没什么焦点地看着头顶天花板，中空的金属多边形吊灯当初是她亲自挑的，略微晃眼的光线照过来，此刻却越发惹人心烦。
　　她突然说：“他是不是不好意思啊，要不干脆我来跟他告白算了。”

　　庞筱和唐思言吃水果的动作一起停下，又齐齐转头惊讶看向她，再几乎同时开口——

　　“你说什么？！”

　　纪悄把脑袋从沙发上抬起来，重新盘腿坐好：“我说要不干脆我来跟他告白算了。”

　　这种感觉太烦人了。
　　就好像你听见楼上一只靴子已经掉下来，知道另一只也会掉下来，但就是迟迟没听见响。
　　等待的感觉很磨人心态。

　　爽爽快快在一起，或者痛痛快快断了，都好过现在这样不上不下。

　　“也行啊。”庞筱震惊过后，又觉得这个提议也不是不可取，“反正你们中间就只差一层薄得不能再薄的窗户纸，谁戳破不是一样。”

　　纪悄手肘撑在茶几上，双手捧脸，苦恼道：“但是我要怎么跟他表白啊？”

　　她从小漂亮到大，从来只有男生跟她表白的份，她还没主动跟谁表白过。

　　电视里男女主角不知怎么忽然吻到了一起，庞筱灵机一动：“不然他生日聚会那天，你亲他一下吧，生日许愿之后反正要关灯的嘛，你趁机亲他一下。”

　　纪悄愣了下，目光转向屏幕：“……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啊。” 庞筱反驳，“陆斯宇当初给你送汽水送折纸玫瑰本来也就是告白的意思，只是没明说而已，而且班上的人起哄你们是情侣的时候，他也从来没反驳过。”

　　唐思言附和：“而且你又死要面子，万一，不是，百万分之一的机会，陆斯宇追了你三年不知道怎么到这会儿又真的反悔，你还能借口是我们俩不小心推了你一把，你也算有个退路。”

　　纪悄听完前一句，还有点被唐思言这个假设气到，听完后一句话，倒是又有点被说服：“这倒是。”
　　她主动告白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万一没成功，她可丢不起这个脸。

　　“反悔应该是不可能反悔的。”庞筱吃着瓜，笑嘻嘻看着纪悄，“某人今天下午还在找我们打听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新喜好，他想把生日宴会的场景完全布置成你喜欢的样式。”

　　纪悄惊讶地眨眨眼：“还有这回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他想给你惊喜呗。”唐思言说。

　　纪悄指尖戳了戳茶几上的水果盒子。
　　高中这三年，陆斯宇对她确实好得无可挑剔。

　　她不是磨唧的性格，只犹豫了数秒，就点头拍板：“行，那就这么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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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是有过几个不错对象——”
“可能我浪荡，让人家不安……”——林宥嘉
靴子落地的典故（？）具体出处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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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四章重修过一遍，部分评论会对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