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源》风逝百合

9、９

　　轻轻地以唇描绘着沉睡的人的唇型，濯昙在眼泪掉下来的前一刻，坐起身，悄悄地下了床。
　　除了他的琴，濯昙没有再带任何物品。走出大门，一辆马车早已等在门口。年迈的公公恭敬地走上前，“程大人，请上车吧。”
　　“你怎么这么早就在？”
　　“回程大人，是皇上吩咐的。万岁爷说了，程大人一定会一大早就出门的。”
　　濯昙心里小小地震撼了一下。这位天子还真是料事如神……
　　这种被看穿一切的感觉，让他对宫中生活更添了一分担忧。
　　马蹄踏着被雨水清刷得干干净净的青石板路，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穿过集市，早起的商贩已经开始了叫卖，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些都丝毫激不起濯昙的兴趣，直到那巍峨的宫殿在晨曦中渐渐清晰起来的时候，他空洞的眼神中才出现了一丝波动。
　　戏谑的欢笑，温馨的依偎，患难的深情，激荡的缠绵，都将离他远去……
　　程灼曜……
　　他的弟弟，他的挚友，他唯一的爱……
　　一切都结束了……

　　出乎意料的平静让濯昙有些受宠若惊了。
　　皇帝并没有对他怎么样，依旧是偶尔找他聊天散步，从没传召他侍寝。而没事的时候，他就负责宫中的歌舞班子与梨园弟子，每日与乐师们切磋技艺，并且帮他们写词谱曲，日子倒也是逍遥。
　　在他进宫的当日，他就托人帮他给父亲送了封书信，告知他在宫中安好，让父亲千万不要担心。并且在信中百般叮嘱父亲一定要看好灼曜，千万不要让他做什么冲动的事。
　　他没有说明他真正担心的理由，程老爷自然也想不到他们兄弟之间的秘密，只当他是担心灼曜爱兄心切而有什么举动。
　　日子平平静静地，夏天即将过去了。濯昙渐渐知道，皇帝为什么没有来找他了。西北鞑靼人的部落冲突居然打到了大明边境，到底是真的部落之间的战争，还是假借这个名义想犯境呢？这个就不得而知了。总之，肃州卫守将十分头疼，几次向朝廷请命是否派兵参战。
　　皇帝与兵部及各位将军日日商讨，已经分身乏术了，哪还有心思顾得上他这么个小小待命男宠呢？
　　话说，一日，濯昙正在屋中弹琴，忽听一道清朗的声音，“你倒真是悠闲呀！”
　　进来的是靖西王，依旧是一身紫衣，贵气非凡。身后跟着的是随从打扮的庆庆。
　　“参见王爷。”濯昙赶忙起身施礼。
　　靖西王摆了摆手，很随意地拉了把椅子坐下，折扇一打，并不理濯昙。
　　倒是庆庆，很关切地拉住濯昙上看下看，“你没事吧，皇上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我很好，不用担心。”濯昙回以安抚的笑容。
　　“我就说他没事嘛，你还不相信，我几时骗过你啊。”靖西王在一旁撇嘴。
　　“你骗我的还少了？！”庆庆不依不饶。
　　自从那次解开心结之后，他们的感情更加深厚。靖西王对庆庆可谓千依百顺，渐渐地把庆庆的小脾气也宠大了。当然这种任性，在情人眼中等同于撒娇，靖西王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不理会他们的打情骂俏，濯昙更关心家中的近况，特别是灼曜。
　　“灼曜他……”庆庆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他闯祸了。那天他在酒楼，听到有人说你的闲话，他就冲过去和人打架，结果把那几位公子打伤了。他们也都是豪门望族，都嚷着要报官。刚好王爷和我也在那里吃饭，王爷出面，才把事情平息了。”
　　“他还打伤了你，你怎么不说？！”一提这个，靖西王就火大！那个愣小子，居然敢把过去劝驾的庆庆推倒，害得庆庆的手臂好几天都不能动！
　　濯昙的脸色大变。就知道他会惹祸，这个家伙，怎么就那么不让人放心呢！
　　他难道不知道，他这样做，不仅与事无补，反而会更令自己担心吗？！
　　“王爷，灼曜给两位添麻烦了。”说着，他深深一礼，又突然想到什么，赶忙到桌前，写了封信，并且将琴桌上的一个锦盒一并拿起，交到庆庆手上。
　　“麻烦两位将这些交给灼曜，希望他看了之后能够懂事一些。两位的大恩，请受濯昙一拜。”说着就要下跪，不过被庆庆及时扶住。
　　不知道濯昙给灼曜的信上写了些什么，只是自此之后，灼曜果然没有再闯祸，一心扑在兵部的工作上，倍受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