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之青莲》纳兰非

6、三分定海 古怪通天

　　“悠悠万载，不过弹指一瞬。”海水散开，一个披发男子走了出来，他看向东皇太一，削瘦的面孔上露出一丝苦笑，目光转向云楚，却微微有些愣怔：这人的气质与那个在自己记忆深处划下深深一笔的人略有些相似，只是那倾倒众生的和尚却更多了几分凉薄而慈悲的妖艳姿态。
　　苍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用未来闪影为饵，引人入局。偏他明知是错，却心不由己，只能飞蛾扑火，为那拈花一笑的白衣和尚，叛出阐教，弃道从佛。明知两人此生永无相见之期，依然甘之如饴，为天下终能出一金蝉子，倾尽此生。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死……
　　东皇太一自不知他心中绝望，只是大吃一惊，早听说他叛离原始天尊门下，投了西方教，却不想当日豪迈洒脱的男子竟成了如今这副形销骨立的模样，沉吟了下，才道：“燃灯，我知你为人，你既入了西方教，便按着自己意愿走下去吧。不过那定海神珠我早想好了用途，却不能让与你了。此地毕竟是你先来，能收几颗便动手吧，我不拦你。”
　　燃灯一叹，早在他看见那三足金乌的时候便想到这个结果了，不过仍心存侥幸，希望能就此喝退东皇，见事不可为，只有双掌合十，苦笑道：“如此，多谢东皇了。”说罢，深深看了一眼云楚，既是卷入这因果之中，他日必有相见之期，只不知到时是敌是友：若有可能，他倒不想同于那和尚相似之人为敌。
　　所谓爱屋及乌，入魔障已深矣！
　　燃灯心中没来由的泛起惆怅悲凉之意，再看东皇太一神情，分明便如自己当初一般，只差一步便万劫不复，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世间事皆源于此，是魔障，也是孽缘。
　　叹了口气，这定海珠本就有东皇一份，他也不过是临时起意，才出言相劝，却原来一饮一啄，早有天意注定。
　　这是他最后一次妄图逆天。
　　燃灯动手收了四颗珠子便感觉力有未逮，也不强求，向二人点了点头，径自转身离去。临去之时，终是念及紫霄宫结伴听道之谊，留下一句：“妖族天眷将尽，东皇既非迷恋权势之人，不如尽早抽身。”
　　东皇太一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暗道：并非谁都能如你一般恣意纵横，更何况即便是你，最终不也是为情所苦！
　　向身边云楚道：“我们下去。”
　　云楚点头，两人行云流水般跃入海中，直奔海底剩余的二十颗定海珠而去。
　　这定海珠与金蛟剪却有不同，虽是先天至宝，可尚未化形，倒没了化形灵物天生自带的狂暴骄横气息，只要真元足够，简直是手到擒来。
　　只是东皇太一收了十二颗定海珠后便停手不动，云楚见他模样又不像力不从心，不由奇道：“怎么？”
　　“剩下八颗你去收了。”见云楚皱眉，张口欲言，东皇太一续道：“我寻这定海珠，是用去做周天星斗阵的阵眼，十二颗足矣，其余的就算拿了也是无用。日前我观金鳌，鎏光二岛浮与空中，隐有倾斜之势，想必是只有一个法宝作为支撑点的缘故，长此以往，鎏光必将重新沉没入海。这八颗定海珠虽不算一套完整法宝，不过支撑一岛也绰绰有余了。”
　　云楚甚是无奈，他早知当初接了鎏光岛，日后定有无数因果缠身，只是对那洞府甚是喜爱，便依着本性收了下来，现在果然麻烦了。
　　不过金蛟剪一事已承了他的情，再多一桩又有何妨。
　　于是云楚也不再多言，运起真元收取宝贝。
　　方才见东皇太一收宝很是轻松，直到动起手来云楚才不由感慨定海神珠不愧是先天至宝，当即收敛心神，全力收宝，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东皇太一故意为之，以云楚的能力，将将能收好八颗宝珠，若是再多一颗，便有些吃不消了。
　　既已收取了宝物，东皇太一便不急着离开了，见圆月中天，海浪声声，便笑着向云楚道：“平日里总是来去匆匆，倒难见此等夜色，我们不如走走，共赏这千里月色如何？”
　　又是月圆之夜，不知洪荒之中的潮汐是否也是波涛汹涌，强大到令人无可阻挡。
　　云楚思及前世种种，心中也颇有些感慨，便点头应允，当先走到波涛之上，足尖所带起的点点涟漪瞬间消散在荡漾起伏的波涛之中。
　　也不知是周围波涛拍打海浪的声音，还是身边沉默冷峻的男子，竟让东皇太一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安宁，他满足地叹息出声：“天庭诸事繁忙，我已有近千年未试过只是这样慢慢走着，就能让心情平静下来的感觉了。”
　　云楚苦笑：“千年在妖族冗长的生命中不过是沧海一粟。”然而对人类来说，却足以将沧海谱成桑田了。
　　东皇太一听出云楚口中自嘲之意，心有灵犀道：“只不知妖族的长寿是苍天眷顾还是捉弄……”
　　“……”云楚萧然叹道：“看不到尽头的生命只能令生者疯狂。”
　　“呵呵呵呵。”东皇一改先前迷茫，仰天长笑道：“云楚此言，当浮一大白。”
　　“欲使之灭亡，先使之疯狂……”他喃喃自语，仿佛痴了，很快便越过云楚，向空中踏步而去：“东海山清水秀，景色优美，我若是你，必将日日听风赏雨，纵是百年亦不足够。我自去也，若是得空，必来东海叨扰与你。”
　　听到东皇太一离别之语隐含劝导，云楚默默看着他离去身影：巫妖大战竟还能持续百年么！想到巫妖大战，他心神一跳，竟似有了警兆，耳边仿佛又回响起燃灯离去之言，难道那温润如玉的男子竟会殒身巫妖之战……
　　摇了摇头，将脑中荒诞想法逐出，云楚踏月色而去，径直来到鎏光岛上空。
　　一声厉喝，手中八颗定海神珠激射而出，与他早先所布下的阵法遥相呼应，散发出莹白的光芒在空中层层荡漾开来，最终分为八个方位隐入鎏光岛中。
　　此时天已微亮，经过一整夜的奔波，云楚已略有些疲惫，便回到万仞之巅的居所，打坐休息。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听到外面有吵闹声，便起身出去。
　　出门便见少典愤怒的涨红了小脸，一双眼睛泪水盈盈，却拼命强忍着不掉落的可怜模样。
　　旁边坐着的，不是那恶劣邻居，又有何人！
　　只见这位截教教主不知从哪里搬了座玉石精雕的椅子来，坐在那里，时而抱怨下玄鸟呈上的玉果琼浆，时而挖苦下正在那勤学苦练的少典，看到云楚出来，斜睨着一双凤眼扫了下，阴沉的脸色才有些好转过来。
　　“你这徒弟，倒是够笨了。我真不知你怎会……”想到似乎是自己硬将这小孩儿塞给云楚的，通天教主噎了一下，继续道：“也罢，这几日我就留下来帮你调教徒弟吧。”
　　“敬谢不敏。”虽然不知道通天教主这是抽的哪门子风，云楚依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开玩笑，看他那些徒弟一个个教的，除了几个性子本就极好的，简直是群魔乱舞了。
　　“既然不用，那就算了。”通天教主本也没有什么好耐心，只看他截教一众歪瓜劣枣的教徒就知道，这人是最怕麻烦的。眨了眨眼，又道：“你这处倒是比我碧游宫清静多了，近日心头有些烦闷，在你这里住上一阵子，想必云楚不会拒绝吧！”他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明显吃定了云楚不会赶他离去。
　　云楚可不相信什么心头烦闷的说法，冷淡道：“好端端的，你为何要赖在这里？”
　　通天教主尴尬笑道：“何必用赖，说的好像你我有多生疏。”
　　云楚只看着他冷笑。
　　通天教主摸了摸鼻子：“我那宝贝徒儿琼霄，就因为我没去理会四脚爬虫，差点拆了我的碧游宫。”他目光一凝，微笑着紧盯住云楚表情：“该不会是你这里有客来访，不愿留我吧。”
　　云楚淡淡道：“东皇太一昨夜已经离去。”想到东皇太一前途险恶，不由微微蹙眉，暗道只是这定海珠便让自己心有挂碍，若不了结此番因果，他日后道心必定难有寸进，再看向通天教主，更是心乱，赠岛之因，又该以何果报之！
　　通天教主见云楚提起东皇太一就皱了眉头，深邃黑眸渐渐变得晦暗难测，抿了抿嘴，终是将目光转到少典身上，深吸了口气，冷冷道：“人类寿命不过短短百年，你这般练下去，就算练到白骨森森也是无用！”
　　这一番话将少典说的小脸惨白，双手狠狠握了又握，绕过通天教主，将目光投向云楚，满是希冀。
　　云楚不忍，终于在心中暗叹一声，淡淡道：“我自己的徒儿还不用外人来教。”这么一说便是正式认下了少典这个徒弟。
　　通天教主没想到随口一句会造成如此效果，更没想到自己竟成了云楚口中的外人，他从未被人如此抢白，一时间愣在那里，讷讷无言。待理清思绪，不由暗怒，便想拂袖而去，可看到云楚毫无所觉的淡然面孔，终是心头一软，苦笑连连。
　　外人可不知他心中瞬间闪过这许多念头，只当他因着云楚的抢白而苦笑，少典更是向他做了个胜利的鬼脸，耀武扬威，却被玄鸟拦住，怕他真惹恼了通天教主。
　　两人的梁子就此结下，接下来的日子里，更是背着云楚每日互做嘲讽，针锋相对。
　　在云楚的悉心教导下，少典的修为日益精进，短短六年，便能御空飞行，是以闲暇之时，总爱在东海附近游玩，此时普通巫妖早已不是他对手，便是遇到厉害的高人，至少也有逃命的把握，是以云楚也放心让他出去。
　　只是那位说是叨扰邻居一阵子的通天教主，算算也赖在鎏光岛上有六年了。
　　这六年中，便是他那娇惯的幼徒琼霄也来认了几次错，可无论谁劝，通天教主就如当日云楚所说，硬是赖在这里不走。无奈，只有苦了多宝，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事，便飞来鎏光岛请教师尊，虽说金鳌鎏光是邻居，可一日三趟的跑来跑去还是让本就无比繁忙的多宝道人不堪其苦，抱怨连天，也许唯一的安慰就是与当初从人类村庄掳来的孩子愈加熟识起来。
　　当初听命师尊将少典从父母族人身边掳走，多宝不是没有悔意的，后来见少典与云楚师叔相处甚是愉快，也极喜修真，这才松了口气，但也因着心中愧疚而加倍用心照拂起少典来，一来二去，二人便以兄弟相称，偶尔少典出去游玩，也爱叫上这正直大哥。
　　这一日，少典在东海边域发现一座无名小岛，便叫上多宝一同前往。虽说通天教主对少典拐了自己最听话的弟子有些不满，不过既然身边得了清净，也就没说什么，任他们去了。
　　见云楚端坐绝壁边缘，静默看着岛外云雾缭绕，通天教主便也凑了过去，拿出鱼竿，重复起年年不变的节目——垂钓。
　　以天蚕丝制成的鱼线透过层层云雾，系上香传万里的南山岷虫为饵，斜倚西风，醉引琼浆，真是好一番神仙做派。
　　只可惜这番飘逸风雅的做派背后是一无所获，以至于几年下来，就连最外围的截教教徒也知道，他们英明神武的教主大人实在是没有鱼虾缘，就连能令妖族垂涎三尺的南山岷虫也无法吸引一条鱼儿贪食咬饵，时间久了，云楚自然猜出是海中的精怪老妖约束起鱼子虾孙们，忍一时口腹之欲免去被煎炸入腹，想必这处海域因仙岛浓郁灵气而尽皆有些灵智的海物们都清楚何为取舍之道。
　　云楚能想到的通天自然也能想到，而通天教主至今仍没有恼羞成怒直接动用真元擒伏各种鱼虾妖兽，倒是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好心性。
　　只是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不知是哪个胆大的鱼儿竟拼了性命不要狂吃着鱼饵。
　　通天教主摸了摸鼻子：不炖了你岂不浪费了我那南山岷虫。
　　碧空万里，一条黑鳞闪闪的四爪长虫横空掠过，钓上云端。
　　所谓通天教主钓鱼，贪吃者上钩。

作者有话说

　　看在我一有时间就努力码字的份上，不要霸王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