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长征》紫菜玻璃心

19、第一劫吹烛：长夜降临3

　　却说唐晚词为何气定神闲，方才那奥丁闹事，曹无伤出手，他与孔昭远观，并非是看戏。而是他们一来，就发现了这件事有些不对劲。
　　这场闹剧，除了奥丁和赵爵的早年恩怨，那水草鬼的偷袭以及偷袭不成反被伤一件事十分奇怪。若水草鬼擅长脑电波干扰或精神干扰的能力，偷袭之下，不该那么弱。曹无伤剑法超绝， 心智坚定，但水草鬼的偷袭乃是全力而为。便是孔昭也未必可以瞬间完成反杀！
　　而曹无伤却一瞬间就发应过来，将水草鬼斩断手臂！若非乌喇手快，只怕现在水草鬼已经成 了剑下亡魂。
　　这不是说曹无伤比不过水草鬼，而是对于守卫者来说，资料室曾对这种精神类攻击有过详细 记载，而其中尤其说到过原 749 局有一种“附身术”，脱胎于古代道家的摄魂术，后来因其太过邪恶，被拆分为两类，一个就是水草鬼的脑电波干扰术，还有一种就是夺衣婆这个老 妪精通的摄魂音波。
　　水草鬼的脑电波干扰术虽然功效上没有了摄魂术的威力，但其却经过多年发展，形成一种特 点：对于心智越坚定的人，功效越强大。
　　因此唐晚词与孔昭立即意识到不对劲。这么一来，水草鬼的偷袭就十分奇怪，除非是自寻死 路，否则背后绝对还有隐秘。何况天盾局是外来者，寄人篱下，实在不该如此不成体统，在守卫者的地盘扬武扬威。
　　让唐晚词确定此时背后定有猫腻的，还是悬衣公和夺衣婆这一对老夫妻。他们俩年过九旬而 无子，与夺衣婆共同修习附身术的水草鬼就被他们看作是干儿子。这位干儿子出事，他两个 天盾局的老人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奥丁惹事却未见血，可水草鬼的行为在这场风波中起了激化矛盾的作用。为什么是水草鬼？水草鬼袭击曹无伤难道没有想过就算袭击成功，他们难道能全身而退？
　　所以，袭击曹无伤是假，被曹无伤击伤才是真。
　　可如此作为又是为什么？
　　至悬衣公夺衣婆出口，此事才是正确的逻辑。
　　看来有人故意想要惹事！从中挑拨！
　　奥丁与赵爵的矛盾是火引子，那水草鬼被曹无伤重伤则是催化剂！ 一滴落在本就暗潮汹涌的守卫者与天盾局之间的催化剂！悬衣公多衣婆就是杀人刀！
　　一来，这两人在天盾局的地位十分重要，二来，这两人本事不弱，一旦惹出事来，必然血溅五步。
　　“好狠！自己不露面就能达到这种目的！实在是高明！”
　　而此人暗中挑唆，孔昭不出，只怕此事不成，既然人家划下道来，孔昭这个被相中的棋子，自然要亲自下场。
　　因此，孔昭走入矛盾中间。
　　而唐晚词就成了局外人。众人只知道孔昭是第二防备市守卫者的灵魂，可却常常忽视唐晚词。他与孔昭一明一暗，才是守卫者的灵魂所在。
　　所谓旁观者清。
　　唐晚词才是这里最精明的一个，他的一双眼睛扫视在场众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一个女人 的身上。
　　那是一个普通的女人，面容憔悴，衣衫褴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可就是这个普通，让唐晚词注意到了她。
　　这个人虽然尽可能地展示出一种毫无存在感的状态，可那个看热闹的眼神却逃不过唐晚词。唐晚词目光微动，片刻，那个女人左右都有人挤着走过去，似乎是看热闹的闲人。
　　两个女人，一个白衣，一个红衣。
　　红衣女人热辣如火，妖娆曼妙，说道：“哎呀，你说这是怎么了？还打不打了？”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白衣女人面色冷冷，闻言也没什么其他表情。
　　衣衫褴褛的普通女人见有人过来，便想离开。但红衣女人正好挡住她！
　　“大姐，你看这会打起来吗？那个孔队长，怎么站着不动了？”
　　红衣女人十分热络地拉住普通女人的胳膊，她挣了挣，没挣脱开，只好露出一些怯意，道： “我也不知道，姑娘，我害怕，我想离开这里。”
　　“害怕？有什么害怕的！有姑奶奶在，谁也不敢惹你！来！”
　　她的手劲出奇地大，抓着女人的胳膊，在上面留下几根白色的手指印。
　　女人又说道：“我就是个无辜市民，我没见过这些事！姑娘，求你了，我孩子还等我呢！”说着，便要伸手来抓红衣女人的手，谁知侧面伸来一只手，一把将她架着了！
　　红衣女人脸色一沉，看着普通女人冷笑道：“既然有孩子，还来这里凑热闹！大姐，你有些不对劲呢！”
　　她说话的时候，微微慵懒中带着成熟女人的娇媚，但普通女人却就此不敢动弹了，只是挤出 几滴泪来，一个劲儿地说着：“害怕害怕！”
　　若真害怕，早不该来这里。若害怕，自然不会凑热闹。
　　若害怕，不会脸上哭泣，眼神里却毫无恐惧。
　　红衣女人看向白衣女人，“玄真，你瞧出什么来了？”
　　原来那白衣女子就是李玄真。
　　白衣胜雪，冷若冰霜。
　　玄天双剑，气贯长虹。
　　李玄真开口，果然声音清冷，似雪如霜：“惑心之术罢了。”
　　一言既出，普通女人心神一抖，她余光看去，只见这白衣女子声量颇高，一头乌发扎着马尾， 背上一对白剑交叉，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冷冽！与左边的红衣女人，形成鲜明对比！她顿时感觉自己就好像被一团火和一块冰夹在中间，心下立即生出些恐惧来！
　　而就在此时，孔昭身上突然爆出一阵白光，只听砰地一声，夺衣婆跪倒在地，身前的小平车咔嚓一声，竟然裂开一条缝。
　　悬衣公立即冲上前去，急切道：“老婆子！怎么样！”
　　夺衣婆吐出一口血，擦了擦嘴角，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看向孔昭，良久说道：“孔队长，高！ 实在是高！老婆子技不如人，栽了！”
　　孔昭目光平静地道：“婆婆的摄魂音波不同凡响，小子也佩服。”
　　夺衣婆摆手，从地上站起来，叹了一口气，悬衣公扶着她，走到乌喇身后，不说话了。乌喇这才松了一口气，“好了，住手吧！”
　　他走到孔昭跟前，拱手道：“孔队长，实在抱歉。”
　　孔昭点头，“无妨。我让小唐带你们去休息。稍后，会有人前去诊治！” 乌喇再次拱手，转身往楼里去了。
　　奥丁等天盾局成员面面相觑，几个跟着乌喇走了，几个留在这里。孔昭懒得理会他，于是看向那个被两女挡住的普通妇女。

　　“慕容，玄真，带过来吧。”
　　女人挣扎。
　　但无济于事。
　　她被带到孔昭跟前。
　　孔昭的目光在她身上审视了一遭。
　　“惑心之术？你是异形联合的诡魅海妖，绿眼秦瑶。”
　　那女人一听这话，起初还装傻充愣，一脸听不懂，但在孔昭的注视下，逐渐停止了装出来的畏惧表情，突然咧嘴一笑。
　　“咦！”
　　忽然传来一声嫌弃的声音，众人回头一看，就见鹿鸣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曹无伤。他皱眉道：“大姐，你那一嘴玉米牙，多久不刷牙了？！”
　　女人脸色一红，又是一黑，“臭小子，你是谁！”
　　鹿鸣不回答，看向孔昭，抱怨道：“都伤员了，开膛破肚唉！你这个领导怎么搞的，这么乱 糟糟不叫人省心！”
　　孔昭没好气地道：“既然是伤员，跑出来做什么。”
　　鹿鸣切了一声，“自然是看热闹！”
　　“喂，大姐，你是谁？”
　　女人道：“你问孔队长啊！”
　　孔昭看向她，道：“秦瑶，你是为了白发赤血来的？” 秦瑶抿嘴笑，“为了他们？他们死活与我何干！”
　　“那你来做什么？你不会以为靠你一个人能灭了我们吧？”
　　鹿鸣好奇地围着秦瑶转了一遭，“我听说异形联合的绿眼是个美人呢，可你怎么看都不像是 个美女！大姐，你贵庚？”
　　“去你妈的！”秦瑶大怒，“要不是孔昭这个混蛋！老娘岂能如此！” 鹿鸣看向孔昭，意思是怎么有和你有关！
　　孔昭咳嗽一声，“当年你利用惑心之术到处作恶，杀你也是活该。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没死！” “哼！老娘惑心之术深厚绝伦！孔昭，你个混蛋！若不是你坏了我的身体，老娘怎么会转嫁意识，进入这么一个破烂货的身体中！都怪你！今日若不是那天盾局的一群傻缺笨蛋，枉费了好大的名头！竟然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我早就灭了你们了！”
　　奥丁等天盾局成员闻言，都是大怒。他们自然也听说过异形联合的诡魅海妖，绿眼秦瑶。只是没想到会被这娘们儿算计！
　　当下奥丁怒斥道：“臭婆娘！老子......”
　　“闭嘴吧！傻缺！什么奥神，真是笑掉大牙！老娘费劲蛊惑你，放大你心中的贪婪嫉妒，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中用！绣花枕头！泥足巨人！什么重振天盾局，给老娘擦脚，都嫌你块头大手指头粗呢！”
　　众人皆想：“这女人可真会骂人！”
　　奥丁被骂，半天也缓不过神来。
　　孔昭心里有些烦躁，道：“秦瑶，自作孽不可活。”
　　绿眼哈哈大笑，“怎么，你以为老娘怕死？这个世界，老娘早就活够了！早死晚死有何不同！ 孔昭，你杀我，我就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哈哈，黑暗来临，Dark is Coming！你别得意，你们这些人，所有人，都会......”
　　“噗！”
　　一言未毕，她忽然喷出黑血，竟当场死了。
　　鹿鸣惊道：“怎么回事？”
　　李玄真摸了摸鼻息，对孔昭摇头。
　　孔昭却觉得不太对劲。他对异形联合的成员太熟悉了，这些怪人集合在一起，心狠手辣，当年诛杀秦瑶，几番周折。此女狡猾聪慧，自持美貌，加之惑心之术诡谲，十分难缠，因此有诡魅海妖的绰号。
　　而爱美之人，自然也最惜命如金。孔昭目光如炬，看向周围。
　　忽然，他身影一闪，已经来到奥丁身前！
　　奥丁正因为被骂的狗血喷头而怒气横生，陡然见到孔昭出现在面前，几乎被吓了一跳！不过 孔昭自然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他身旁的一个小女孩。
　　那女孩看起来十二三岁年纪，头上扎着两个冲天揪，白皮肤，红脸蛋，胖乎乎，穿了一件粉红芭比连衣裙，手里抱着个半米来高的娃娃玩偶，她是天盾局的成员，风女。
　　孔昭突然出现在面前，这小姑娘却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反倒是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孔昭！ “大哥哥，你要干嘛呀？”
　　孔昭道：“秦瑶，何必呢！”说着便迅速触手放在了小女孩的头顶！ 奥丁大惊：“孔队长，你欺人太甚了吧！”
　　然而让他更为吃惊的是，这个小女孩被孔昭压制，突然就开始尖叫起来，好像在承受莫大的 痛苦！而与此同时，小女孩的眼珠子变为白色漩涡状，一股旋风从脚底升起！
　　而孔昭身侧也爆发出白光，那是天绝刀破开的空间壁垒，是以这股强烈的旋风瞬间被绞杀消 散。
　　小女孩变了脸色，面部十分狰狞。
　　一股幽绿色从白色瞳孔的深处蔓延出来。
　　她尖叫着，用一种诡异的声音嘶吼道：“孔昭，真要赶尽杀绝吗！”
　　孔昭不语，白光更为强烈。
　　“啊！啊啊啊啊啊！”小女孩不断尖叫，痛苦升级。她原本的童声和秦瑶成熟女人的音调重合在一起，场面实在是诡异绝伦！
　　突然，孔昭面色一变，白光开始闪烁起来。鹿鸣见状，立即冲了过来，幻影剑的剑气隐隐绰绰，随时准备出手。
　　“嘻。”
　　小女孩安静下来，露出一副天真无邪的面孔，她抬起头看向孔昭，孔昭却惊奇地发现自己失 去了对秦瑶的掌控。
　　秦瑶的惑心之术竟然在这种重压之下突破为神级了！
　　须知随着黑潮来临之后，原本的很多传承都已经断绝，就算是守卫者组织的资料室，对很多奇能异士的记载也大多不全。秦瑶从幼年便加入异形联合，惑心之术的修行已经有十多年， 但最近这些年几乎没有存进。然而在她被孔昭杀掉失去身体后，却也借此机会对惑心之术的理解更进一步。
　　原来这种转嫁意识的能力全在一个“虚无”，客观世界是物质在意识之前，物质决定意识。 然而在意识领域，也就是“心”的领域，意识却决定了一切。原本的物质反倒成了意识进步和转移的桎梏。一旦摆脱身体的束缚，就如鸟入长林，鱼跃深海，意识力大为增长。故此可以在孔昭眼皮子底下两次转嫁意识，而被转嫁意识的对方却毫无反抗。
　　她在孔昭天绝刀的逼迫下终于再次突破，竟然能够将自我意识与小女孩的意识逐渐融合，这 样一来，她就不仅是秦瑶，还是这个小女孩了。
　　当然，这样的进程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但过不了多久，二人完全融合便不分彼此。非但如此， 两人的能力也会完全通用，这样一来，除非杀了这个女孩，不然对秦瑶就没有办法了！
　　“风。”

　　小女孩开口说道。
　　一股强风从四面吹来，众人皆被这股强风吹得难以呼吸！而她显然知道如何让孔昭收手，因 为下一刻，外面的黑潮竟然在强风的吹拂下开始不断冲击守卫者大厦的防御网。
　　奥丁惊呼道：“风女，你快停下！”
　　谁知这小女孩忽然面色一沉，浑身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暴风，猛然将奥丁撞了出去！ 而后又露出一个笑脸看向孔昭，她张开双臂，身体被风带着飘起来。
　　风女的童音：“大哥哥，我是风女。”
　　秦瑶的熟女音：“孔队长，我是绿眼。”
　　两个声音重合：“孔昭，我是你的敌人！”
　　孔昭抬头看向空中的女孩，目光沉沉。
　　他没有说话，因为下一刻天绝刀的白光覆盖了周围的一切。一个惊恐万状的尖叫声：“神不知，救我！”
　　而后风女从空中落下，昏死过去！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结束的时候，所有人同时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忽然之间从天地尽头涌来，磅礴的力量瞬间冲击在外面的防护网上，整座大楼顿时震动不已！
　　黑潮携裹着无与伦比的力量，形成几十米高的黑色海啸，甚至还在不断加高！ 一张巨大无比的面孔出现在黑潮之中！
　　“吼！” 巨吼声。
　　黑潮中扑出无数魔怪将大楼团团围住，众人只觉头顶轰轰作响，奇形怪状的魔怪如陨石一般 落满了大楼外侧！
　　风越来越大。
　　黑潮越来越高。
　　魔怪越来越多。
　　巨大面孔最终成型，携裹着庞大无比的力量朝着守卫者大厦一口吞下！
　　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一种惊悚的麻痹感，就好像那一瞬间大家都掉进了一个充满细微电流的黑 色口袋。
　　紧接着，所有人都听到哗啦啦的玻璃破碎的声音，很多人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撞飞出去，生 死不知。
　　轰！
　　轰轰轰！
　　防御网破灭！
　　大厦大门一冲两半！ 大厦墙壁四分五裂！
　　黑潮带着毁天灭地一般的力量，几乎在瞬息之间就将守卫者大厦铁桶一般的守护怦然击溃！ 鹿鸣只来得及在黑暗中猛然将幻影剑往下一插，紧随而至的，就是永恒的黑暗。
　　光，灭了。
　　烛，熄了。
　　神说，要有光，世界上便有了光。
　　但此刻，黑潮倾泻，碾压一切，黑暗席卷光明。神，你在哪？
　　世上无神，哀嚎无用。
　　世上无神，哀嚎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