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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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多愚昧哪，居然还夸他“陌上公子如玉”，谁家“玉郎”会这么冷肃古板，浑身冒寒气的？
但这话沈明欢也只敢心里想想，表面上却屏气敛息，垂手而立，站姿无比端正。
沈明婉反应颇快，屈膝福身，臻首微垂，露出一小节玉颈。
沈明珊动作慢了半拍，也随了一礼。
朝行礼的两位微微颔首，谢晋安垂眸，眼前的小姑娘眉目半垂，一脸乖巧，和先前判若两人，微微一哂：“此地鱼龙混杂，女儿家还是少来为好。”
沈明婉俏脸微红，似羞似悔：“世子说的是，我记下了，以后再不来了。”
沈明珊跟着小幅点头。
沈明欢小声嘀咕：“严以律人，宽以待己。”
淡漠无波的视线扫过来，迅速改口，“我等虽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亦有感念民生之心，自然就需要深入市井……”
谢晋安神色淡然，一副我静静听你说（编）的表情。
沈明欢果断调整方案，改解释为奉承：“在你的治下，百姓‘仓禀食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谢晋安缓缓抚了下宽大的衣袖，平静道：“此地，并非我治下。且京中盗窃卖拐屡禁不止，作奸犯科之事也时有发生。”
沈明欢小声哔哔：“那也不能因噎废食呀。”
谢晋安顿了顿，“女子生来不易，更该谨言慎行，切不可贪图一时玩乐，要是真的非来不可，也需禀明长辈，由父兄陪同，才是正理……”
啧啧，年纪轻轻，怎么如此唠叨？！
沈明欢打断他：“家父忙于公务，家兄书院求学，家弟今岁十二，不如……”眼睛咕溜溜一转，笑吟吟地看向他，“俗话说得好，长姐如母、女婿半子，姐夫半父半兄，由你陪同，应该也是正理吧？”
说罢，也缓缓掸了两下衣袖，屈膝，标准福身礼，“那就辛苦您了。”
谢晋安：“……”
“不用，不用。”沈明珊拼命扯沈明欢的袖子，“咱们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
沈明婉的话，委婉好听了些：“怎好耽误姐……世子的正事？”
又齐齐扭头瞪她，满目威胁。
沈明欢只好悻悻作罢，劝浪子回头，逗冰山破功，多好的乐子啊……
谢晋安冷眼旁观，待她们商议妥当，道：“我差人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吧？”沈明欢眸光闪烁，期期艾艾拒绝，“我们的马车就停在巷口，有马夫也有仆从，你是人中龙凤，身边的人应该也不俗，护送什么的，忒大材小用了……那个你不是公务在身么，快回去办差要紧，擅离职守太久应该也不太好吧？”
遣送回府什么的，听起来跟押解犯人似的，忒不吉利了……她才不要。
谢晋安眸光凉凉，似笑非笑：“沈小姐这是……还没玩够？”
沈明欢恶向胆边生，反唇道：“沈家仍有三位小姐，请问大姐夫，你问的是哪一位？”
沈明珊&沈明婉：“……”
谢晋安顿住，沉默。
果然不出她所料，沈明欢得意的扬眉一笑，“我知姐夫你贵人事多，认不出我们也是人之……”
“抱歉，是我失礼了。”谢晋安颔首，拱手，“沈、小姐见谅。”
——常情。
他这般慎重其事的做派，沈明欢只好默默咽下后面两个字。
沈明婉眼神闪了闪，状似圆场般站出来，语气温柔婉转介绍道：“这是二姐姐，这是三姐姐，我在家排行第四。”
谢晋安朝她微一颔首，又看回来：“沈三小姐——”
“叫我三妹也无妨。”沈明欢眉眼弯弯，一双桃花眼泛着笑意，“大姐姐也是这样叫我的，毕竟，也算是一家人嘛，谢大姐夫？”
“……”谢晋安又顿了顿，叹气，再道，“沈家三妹，你若是不喜我差人，需我亲自相送也可。”
这是威胁吗？
沈明欢下意识看他，漆黑如墨的双眸沉静淡然，似有一丝笑意一闪而过，再看时又找不到了：“沈家三妹？”
沈明欢敏锐地感觉到他此刻的心情应该不差，心里的恶趣味又蠢蠢欲动起来，伸出三根手指摇了摇：“我选三。”
谢晋安：“……”不知为何，他心里竟涌上些许无奈，却又没有丝毫恼意，看向那个眉眼灵动的小姑娘，叹气，“我看你们上车罢。”
沈明欢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比了个“耶”，故作矜持地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姐夫啦～～”
尾音里荡漾着满满的得意。
谢晋安失笑，招来侍从低声吩咐几句，便侧过半个身子，伸手虚引。
沈明珊后退半步，沈明婉忍不住身子一倾，脚步微动，旋即又收了回来。
最后，沈明欢和谢晋安并肩走在前面，沈明珊和沈明婉紧随其后，再后面则是同行的仆从。
候在马车旁的车夫见到谢晋安，差点从车上摔下来：“谢……世子安。”
谢晋安点头，吩咐他驱车小心、不得路上耽搁，得到肯定回答后，转身看向她们。
沈明婉终于鼓足勇气，对上了他的眼，只一瞬，又垂下了头：“多谢世子一路相送。”行礼的姿势格外的优雅好看。
沈明珊则规规矩矩地低头福身。
“咦——”沈明欢微微诧异，走了一路，他身上藏青衣袍居然仍然光滑平整，一丁点的褶皱也没有，连头发丝都乖乖束在玉冠里，一根都没有跑出来。
绝技啊——
谢晋安掀眸看向她，眼含些许疑惑。
佛曰，不可说。沈明欢拎着裙摆朝他福了福身，登车，进入车厢，一气呵成。
又撩起车帘，探出一张笑靥：“姐夫，别忘了你还欠我们一次向导。”
也不等他回答，就朝他挥了挥手，放下车帘。
车夫一甩马鞭，马车“笃笃”地往前行去。
谢晋安失笑，站在原地，看着马车离去直到转弯，这才回身离开。
马车前行，依然可以看到，后面伫立的颀长身姿。
沈明婉一双星星眼，语气颇为敬佩仰慕：“世子果然风仪卓然，还那么体贴细心，不仅担心我们的安危，特意护送我们上车不说，还一直目送我们离去。”
沈明珊点头附和：“也没计较我们的失礼。”
沈明欢撇嘴：“谁让咱们是他的小姨子呢？”这不就是姐夫的应有之义嘛。
沈明婉剜了她一眼，继续：“他还为人正直，殷殷教诲……”
“迂腐。”沈明欢接上，“冰块男。”
沈明婉不满地撅了撅嘴，“三姐姐，你这是对他有偏见。先前的事，本就是我们失礼在先，他不过是劝诫几句，也是一番好意……”
“哟，你这么崇拜他呀。”沈明欢一脸坏笑，故意逗她，“不是我偏见，实在是你……”顿了顿，看到她挺直后背、攥紧袖角，紧张不已的样子，忍笑道，“没夸到点子上啊。”
一唱三叹，语气颇为遗憾。
“……”沈明婉气结，“世间男子，当然是品行才能为重，容貌不过是锦上添花。”
“可我肤浅呀～～”沈明欢歪在车壁上，姿势颇为豪放，“我就喜欢看脸。”
沈明婉气闷，扭过头不想理她。
沈明珊犹豫了会，小声地道：“听说他当年高中探花骑马游街，有掷果盈车之盛况。”
沈明欢啧了一声，又笑：“好看是好看，可惜……是个冰疙瘩。”
这下，沈明珊也恼了，拿帕子甩她。明欢伸手接过，揣进自己怀里，还像模像样地拱了拱手：“谢二小姐的赏。”
沈明珊忍不住拧了下她的胳膊：“怪模怪样的，净使坏。”又道，“三妹你的胆子可真大啊，竟然敢那样和谢姐夫说话，我连大声点都不敢……”
沈明婉也转过头来，看她。
“自家姐夫，有什么好怕的？好啦，好啦，虽然他眼神能冻死人，但也就是被瞪两眼而已。”沈明欢摸了摸下巴，笑嘻嘻，“其实，逗他还蛮好玩的……”
“逗？！”
“好玩？！”
诧异，惊疑，不敢置信。
直到回到侯府，两人都没晃过神来，只依靠本能，下车，进门，各回各家。
经过一夜的调整，第二天在正院碰到时，和以往也没什么分别了。文氏得知她们要制灯，表示可以帮她们送去国公府。三人闻言，兴头更高了。
出了正院，就直接来了琳琅院，准备开工。
堂屋里，摆了一张大案，堆着各色丝帛，还有白纸铁丝棉线等一应物什，早就差人劈好的细竹条搁在地上。东西北三面，各有一张小桌。
还找了个懂行的手艺人在一旁侯着。
沈明欢北向而立，取了三张白纸，裁掉两个对称小角，又在小角正中也裁出一个窄瘦等高的三角，再取一张，裁一个圆形。
研磨取笔，一页祝福，一副小画，留白了一张。待墨干后，取细铁丝搁在白纸边缘包卷黏合后，再将三张白纸两两黏成柱状，加上圆形的纸盖。将细竹条卷成圆，和裁掉小角的一端黏合成底座，正中横竖缠上十字铁丝，用一小块木片做蜡烛底座，钉在十字中心。
如此，便算是制成了。
想好看些，还能在白纸外罩一层薄透的纱帛，明欢用的竹青色，明珊选了素色，明婉犹豫许久还是拿的浅红。
沈明珊心细，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反复斟酌后才敢动手，进度自然慢些，但胜在沉稳，少有差错。
沈明欢胆大，敢尝试，敢动手，虽然浪费了不少材料，却是三人中进度最快的。
沈明婉心中极为看重这盏灯，唯恐制得不好，被两位姐姐比下去，反而束手束脚，不停地询问，只要那手艺人离开半步，就心慌不安。
那如临大敌的模样，看得沈明欢好生无奈，柔声宽慰道：“不要紧的，只要心意到了就好，长姐见了只会欢喜，肯定不会嫌弃咱们手艺的。”
沈明珊踟躇了下，将手艺人送了回去。后来再遇到不会的，便自己走过去问。
沈明婉十分愧疚，犹豫了会，还是没出声拒绝，只低着头默默地做手里的活。
等最后结束时，看着自己的，和另外两盏，还是忍不住抿出个笑来。
在一旁说了好一会话的两个人也凑了过来，绕着浅红色的灯转了两圈，沈明欢啧啧赞道：“果然是慢工出细活，你这细节处理得精巧极了，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黏合的痕迹呢。”
沈明珊点头附和：“比我们的都好。”
很快，就送到了正院。文氏正忙着和管事们盘账，直接差人送去了谢府。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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