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大西洋暖流

2、第 2 章

　　“未婚妻亲自登门，赠玉相见。祭酒看到玉佩人都傻了，放下手里的书从藏书阁直冲出去！”那个替兰芷通报的年轻人回到太学后，迫不及待向同窗讲述刚才的所见所闻。

　　一石激起千层浪，学堂里瞬间热闹起来。

　　“这是哪位做派豪放的世家小姐？竟能让只谈诗书不谈风月的祭酒大人如此失态哈哈哈哈！”

　　“我也好奇的很，不如我们一块去瞧瞧？”不知是谁高声提了个好建议，大家彼此心照不宣的拍手赞同，一窝蜂似的冲出学堂。

　　…

　　公孙柏手里捏着宝静公主的玲珑玉佩，一路快步穿过孔庙来到大门外。门庭前的大槐树下停着一辆马车，车窗帘子撩起，唐宝静探出半个身子，朝公孙柏挥手。

　　“老师！我在这儿！”

　　公孙柏没有立刻上前，他摸着脑门进退两难，“还真是她……”先帝在世时，虽说他被宝静公主缠着教过几次下棋，但绝对算不上她的老师！她今日偷偷跑过来是想干什么？谁不知现如今太后当政，随便靠近小陛下他是嫌命长吗？

　　兰芷扶着唐宝静下马车，公孙柏赶忙上前恭迎圣驾，他“扑通”一声跪下，对着小陛下实实在在磕了个头，“臣国子祭酒公孙柏，参见陛下！”

　　唐宝静被他吓了一跳，“老师不必行此大礼，我今儿是偷跑出来的。”唐宝静扶了把跪在地上的公孙柏，小声打听道，“老师可认得一位叫萧堇岚的博士？”

　　公孙柏刚起身到一半，听到这个名字忽然抬起头，“萧堇岚？陛下是来找他的？”

　　唐宝静还没想好怎么说，吞吞吐吐的开口，“额…算是吧！他在吗？”

　　公孙柏站起身，稍稍整理了下衣衫，十分随意的将幞头带子甩到身后，“陛下先进去坐，臣这就找人去请萧博士。”

　　唐宝静早就对传闻中的国子监心向往之，以前也没少求父皇让她到这里来读书，每次都被以“国子监从未有女子入学”的理由搪塞过去。如今她当了皇帝，天下都是她的，去个小小的国子监还不是轻而易举？唐宝静突然对当皇帝这件事没那么抗拒了。

　　公孙柏在一旁引路，主动向陛下汇报起国子监的日常工作，并尽量使用通俗易懂的话做介绍。经过长廊时，他和唐宝静都没注意到躲在茂密草丛中看热闹的学生们。

　　“祭酒大人是要老牛吃嫩草吗？这女子分明还没成年呢！”

　　“你确定她是祭酒的未婚妻？我怎么看着不像啊！祭酒早就到了成亲的年纪，要找也该找个及笄的女子啊！”

　　“我们祭酒大人的头都快低到地上了，谁家相公见未来娘子是这副模样？倒像是跟长官汇报工作！”

　　“如今我朝阴盛阳衰，娘子就是天。祭酒夫人年幼，若非摧眉折腰，怎能举案齐眉呢？”

　　有个学生没忍住笑出声，其他人手忙脚乱的冲上去捂那人的嘴，一堆人互相推搡着从草丛里摔了出来，滚到了明面上。

　　那边闹得欢，唐宝静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公孙柏口若悬河的介绍也跟着戛然而止。

　　然后，他就傻眼了！

　　十几个太学院的学生衣衫不整的抱成一团在草地上打滚，简直不成体统。就在刚才，公孙柏还洋洋洒洒的向陛下讲述国子监的学子如何温良恭俭让，忠孝廉耻勇，结果一扭脸就被当众打了脸。

　　学生们也意识到闯祸了，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准备开溜。若非天子驾临，以公孙柏的性子，多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要怪就怪这几个不懂事的小兔崽子撞到刀口上，今日他要当着陛下的面，公事公办一回。

　　“站住。”公孙柏呵斥住要跑的学生，站在廊下负手而立，“还不快过来拜见天子。”

　　学生们听到公孙柏的话，集体呆傻在原地，他们目不转睛的望着公孙柏身后的小丫头，这就是那个称帝的小公主？！

　　“别愣着了，赶紧过来呀！”公孙柏大手一挥，催促学生们上前行礼。再让他们站下去，就不仅仅是君前失仪了。

　　学生们被公孙柏提点后，慌忙整理衣衫上前，在廊下自动站成两排，齐声向唐宝静行礼。

　　他们头低下去的时候，唐宝静扯了下公孙柏的袖子，语气急切地小声说：“老师怎么把我的身份说出来了？”

　　公孙柏故作为难，道：“那臣也不能让他们这么走了。”

　　唐宝静叹气，都没顾上让他们平身，赶紧拽着公孙柏匆忙离去。学生们等了半天也没听见陛下让他们起来，有胆子大的抬头瞧了一眼，发现长廊上早已空无一人。

　　…

　　国子祭酒的私人书院前，有一处开阔的池塘。穿过三曲桥登上假山，站在凉亭上可以俯瞰整座太学院。

　　公孙柏邀请唐宝静去凉亭上品茶，问出心中疑惑，“陛下来找萧博士，是为何事呢？”

　　今日太傅荐师之事早晚会传开，因此唐宝静并没打算隐瞒，“欧阳太傅推荐萧堇岚为帝师，我正好路过，进来看看。”

　　公孙柏听到欧阳太傅时，突然面色凝重，但很快又恢复如常，问：“欧阳太傅曾是先帝的老师，为何不亲自教授陛下呢？”

　　“太傅大概是年迈体衰，操不了这个心了。”唐宝静胡乱替人编了个理由。毕竟就算是当朝太傅，也不会脸皮厚到毛遂自荐，自然是推荐一个信得过的人。

　　“那…太后怎么说？”公孙柏小心试探道。

　　“母后并未直接答应，说是先见一见，我等不及，就先来了。”唐宝静尝了一口公孙柏给她斟的茶，味道比宫里的贡茶还有苦上几分，没有点心果子根本咽不下去。当着老师的面她又不好直接吐掉，只能皱着眉头硬吞下去，还差一点儿呕出来。

　　公孙柏心事重重，完全没注意到唐宝静对他爱茶的嫌弃。要是在平时，谁敢当着他的面说他最爱的香茗难以入口，只怕背地里要写上上千字的赋阴阳怪气一番。

　　“老师能跟我讲讲这位萧博士吗？”唐宝静双手伏在桌边，瞪着一双圆圆的杏眼望着公孙柏。

　　公孙柏心思不定，回答也毫无逻辑章法，“萧堇岚是元初十五年进士及第，先帝钦点的状元，父亲是朝散大夫，祖父曾任太子洗马，先帝任命他为太学博士……”

　　唐宝静听到状元及第，玩笑道：“那他一定年纪很大咯！想来年轻的也当不了皇帝的老师，看太傅都老成什么样子了。”

　　公孙柏咬咬牙，“他，还没有臣大。”

　　“啊？”唐宝静大吃一惊。

　　公孙柏紧接着说道：“臣若没记错，萧堇岚今年应是二十三岁。”

　　唐宝静捧着脸自言自语，“二十出头就考上状元了，难怪欧阳太傅极力推荐他做帝师。”

　　此时，一个小书童正从三曲桥上小跑过来，三步并作两步登上假山。他站在亭外对公孙柏行了礼，才说：“先生，萧博士现不在太学院，听他的学生说，好像是出去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公孙柏摆摆手说道。

　　公孙柏似是松了口气，“既然萧博士不在，陛下可要在这里等他？”

　　“我是偷跑出来的，既然他不在，我就先回去了。”唐宝静虽没见到未来老师，但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国子监，也感到十分满足。

　　回去的路上，唐宝静在朱雀门前遇上另一辆马车。两车相向而行，一阵风忽然吹开马车帘子，她瞥见车里正襟危坐的公子，却并不知道自己正与萧堇岚擦肩而过。

　　…

　　唐宝静未进宫门便听人禀报，说太后来了长生殿。她吓得脖子一缩，身上的衣裳还没来得及换，这个样子进门肯定被逮个正着。

　　正当她进退两难时，太后身边的老太监突然出现，他逢人喜欢笑，一笑一脸褶，像极了洗衣房里的搓衣板。唐宝静每次看见他的脸就害怕，偏偏母后十分信任他。

　　“陛下怎么不进去？太后等您好久了。”崔忠俯下身靠近唐宝静，逼得她后退半步，差点儿跌倒。

　　狐假虎威的狗奴才！唐宝静站稳后，梗着脖子瞪他，转过身不由地脚步加快。

　　宫女推开大门，唐宝静见太后坐在堂上翻她昨晚没看完的书。听见有人进来，太后放下书轻轻抬眸，“回来了。”

　　“母后…您怎么过来了？”唐宝静攥着衣角紧张地问。

　　太后将书搁在茶几上，反问，“怎么，哀家不能来看看你？”太后上下打量起唐宝静的衣裳，“这是跑哪儿疯去了？看来欧阳太傅说的没错，陛下确实需要一位品行高洁学识渊博的老师，教教你如何做皇帝。”

　　唐宝静小嘴一撇，背着手认错，“儿臣知道错了。”

　　“哀家不反对陛下出宫，国子监也不是什么禁地，只是长安城里狼子野心的人不少，陛下要出宫怎么连个侍卫都不带？”太后目光落在唐宝静身后的兰芷身上，语气瞬间严厉起来，“陛下不懂事，你们当奴婢的是怎么做事的？若有什么闪失，你们谁担待得起！”

　　长生殿宫女太监吓得跪了一地，兰芷趴在地上更是抖若筛糠。

　　“母后别怪他们，是我不习惯那么多人跟着，想来国子监又不远，是我考虑不周，请母后息怒。”唐宝静心里很慌，面上却还要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否则母后一定会把气撒在兰芷身上。

　　“陛下是在给他们求情？”太后怎么会看不出来唐宝静的小心思，但这次她并不打算让女儿糊弄过去，决定给她个教训。

　　唐宝静知道母后是真的生气了，若不赶快让母后消气，这一屋的宫女太监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唐宝静径直走到太后面前，双手捧起桌上的茶盏用力往地上一摔，“一个个没眼色的，还不赶紧滚到太后看不见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