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色素》废废废名

14、半山学校

　　下课时分，林礼青支起画架。

　　孩子们好奇涌动着凑过来，看着他摆弄颜料、画笔，目不转睛地看着每一个动作，林礼青令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新奇。

　　林礼青写生，把绿色用得淋漓尽致，教室里的孩子们本在观赏他用日历纸留下的大作，发出长吁短嗟声。

　　上课，全靠校长兼语数英老师喊话，孩子们仍依依不舍，不肯回教室。许久，林礼青身边终于清静，他仍然继续勾勒。

　　灵感不算有多少，但景色喷薄而出，他爱重重叠叠的绿色，连提笔都如此顺畅。

　　画完后，已是好几节课，林礼青任由晾干，孩子们又前来观赏。

　　他们凑得很近，看着如梦似幻的油彩，羡慕且感叹。

　　六岁的，七岁的，十岁的，十四岁的，他们在尽力睁大他们的双眼，去感受难以遇见的美丽。

　　“你好厉害啊。”
　　“哇，哇哇哇。”

　　他们小心翼翼地夸赞。

　　林礼青看着他们，心中一视平等，只顾上呼吸新鲜空气，抬头望久违的天空。

　　“林先生。”校长突然喊道，林礼青低头，侧过来看向对方。

　　校长局促地握着手，脸上是和蔼溢出的笑意，他小心翼翼地说：“林先生，能过来一下吗？”

　　林礼青被校长请到办公室，校长为他端来茶水，他刚刚通过那个小姑娘的口中，知道这位青年人是画家，知道他们是要去旅游，暂时滞留在这的。他动心思：“林先生，你们什么时候下山啊？”

　　林礼青只是听他说话。

　　“不下山可以住在这儿啊，有教室宿舍，很干净的，您怎么称呼？啊，正好，您在这住几天，美术老师生病了，你可以带一带他们的美术课！”

　　树林阴阴郁郁，林礼青往外看一眼，看到参差大小的山里孩子仍好奇地指点他的画，谨慎又小心翼翼，时不时传来大孩子的斥责声：“别碰，不许摸，这是别人的。”

　　“这里风景都好，早上孩子都是朗朗读书声，还有很多小鸟叫，是不是，”校长拿着一个不锈钢水杯，不自信地摸弄，“学生们可喜欢美术了，天天盼着美术老师快点回来，可惜住得远，来回时间长。他们可天天拿着粉笔画画，可有天赋了！”

　　林礼青突然冒出一句：“有工资吗？”

　　校长一愣，掀开杯盖的动作停住，顿半秒后立马忙忙点头：“有，有，当然有，一节课50块，一个星期四百块，还包吃包住，你看他们，嘿，多爱画画啊。”

　　林礼青没接话，但校长知道他应承了，校长立马面露喜色，差点高兴得手舞足蹈，欣喜去给他续茶，走路都带风。

　　林礼青看窗外，看到绿色中抽出黄色的希望，小鸟如同音符在跳跃。他不随着欣喜，也不随着悲伤。

　　***
　　“陈队，凤凰那边发来消息，抓到人了。”

　　陈警官一下子激灵起来，差点弹起：“这么快？”

　　小警察眨了两下眼睛：“不过他们说只有一个人，没见到女孩，他是开电动车进去的，反复质问，也都说不认识。”

　　陈警官放下水杯和烟，凑上前来：“照片有吗？”

　　凤凰那边发来照片，陈警官只一眼，倒抽一口凉气——林礼青落网了。那，淮思小姑娘呢，怎么会不在一起，不该啊不该啊，莫非已经遇难了……他顾不得想太多：“订票，马上去凤凰！”

　　嫌疑人一直不承认自己是林礼青，其死皮赖脸程度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陈警官到达，亲自前去审问，一进询问室，见一黄色长发男子坐得扭扭捏捏，林礼青，他敏锐观察到一点异样，没出口。

　　坐下，向对面问：“认识我吗？”

　　对方崩溃：“叔叔，我不认识你啊。”

　　声音不对劲，外貌也不对劲。这是给陈警官的第一印象，可仔细打量他生无可恋的面目，是林礼青，没错，可气质为何会改变如此之大。

　　这个人的两只眼似乎更饱满，有神，表情更生动，多变，典型的表演型人格。不对，不是林礼青，从照片上有八九分相似，一动起来，只剩下七分甚至六分，两人差太多了。

　　“你叫什么名字？”陈警官锐利盯着他。

　　“林礼青，林礼青是吧。你们如愿没？我真的不是他啊。哥哥、姐姐、叔叔，我真的不叫这名！杀了我我也不叫这名啊！”这大黄毛明显绝望到情绪崩溃，两天下来他被审问不下两百遍。

　　可头发颜色，和林礼青的，的确一模一样。长相……陈警官犹豫。对方的头发很长。和林礼青是同一种色系，可林礼青出逃近十天，头发也不可能一长长半米，对方还不戴眼镜，声音也活泼得不太相像。

　　“你有没有什么家人、亲属？”陈警官顿滞，还是把心中指向性太明显的想法给咽下去。

　　对方开始数起来，掰手指：“我，我爸，我妈，我爸妈都死了，没了。”

　　陈警官依稀记得林礼青也是孤儿。

　　“身份证在吗？”

　　对方一皱眉：“收了，条子就是麻烦。”

　　对方无论从动作，还是说话习惯，都是十足十的混混，陈警官调出他的个人信息，细看，耿星其，名和性都不一样，出生日期也大相径庭 。据这边警方说，这身份证是假的。

　　“真的身份证有吗。”陈警官指尖夹着那张身份证问，对方明显很不耐烦，“要回去拿，我报号，你查。”

　　还是个懂规矩流程的，看来局子没少进，陈警官输入一串数字编号，网页上弹示出对方的个人信息，“耿二毛，21岁，出生山区。”

　　父母是外出务工者，在一次工地失事中双亡。

　　对方哇哇大叫：“看够没啊，快放我走，无几把吊语了，天天抓天天抓，拍拖也要抓，真的无几把……”

　　“你是独生子？”陈警官把显示不多的页面翻来覆去。

　　“眼瞎吗？”对方反问，“我家三代单传，靠我一个独苗苗了，赶紧放我出去行吧，耽误我的造人大业……”

　　陈警官抬眼看，又觉得仅仅只剩下六分相像，眼前这个黄发及腰的黄毛似乎比林礼青更为桃花惹人。

　　巧合吗，同一种发色，相似的面孔，都在凤凰古城，这么巧？

　　“究竟放不放我出去啊，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该嫖赌的。我认了，我全部认了还不行吗？上个星期三在华阳城偷了人家一部手机，前天偷了人家一个煎饼……”

　　陈警官已无心再听了，这不是林礼青。

　　他出问询室的门，“该拷拷，他要坐几天就做，到时候把人给放了，是个混混，不是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