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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虞轻鸢见这长御女官笑了,似乎是心情不错,料想自己应该没有说错话,于是便微微放下心来,试着和对方搭话。

      “臣女敢问,长御叫什么名字?”她问。

      知道了对方叫什么名字,将来也好称呼,不然总叫着长御长御的,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虞轻鸢的生母去得早,这些年也没什么机会接触达官贵人,连官家小姐之间日常的聚会去得也不多,对宫里这些具体的事情更是几乎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长御大约是个后宫里的女官名,就从刚才两个近卫的态度来看,官职应该还不低。

      沈君雁听她这么问,笑笑,答道:“臣敝姓沈。”

      姓沈,国姓。要么是沈君雁的母族人,被提拔来入宫伺候的,要么就是在宫里表现得好,皇家赐姓。那更是万万不能得罪了。

      不过就算是哪种情况,除了要小心说话之外,本质上来说跟她都没什么关系就是了。虞轻鸢从善如流:“沈长御。”

      “虞姑娘。”

      沈君雁依旧挂着笑,漫不经心地倚在榻上,脸色苍白得有些病态的脆弱,衬得红唇更是艳色浓重,“既然姑娘愿意入宫,那臣这就回宫禀告女皇陛下。姑娘在府中静待消息即可。”

      言下之意,已经没什么话要说,考校已经完成,该送客了。

      虞轻鸢倒是没想到这还要“静待消息”,于是问她:“...沈长御,难道不是今天直接入宫吗?”

      天地日月可鉴,她真是一天都在这将军府待不下去了。再说,静待消息,也没说到底要多久,这女官莫不是在说好听的胡话诳她,只是想直接一走了之?

      沈君雁看她眼底眉梢都是浓重的愁云,偏偏嘴角上还端着规规矩矩的假笑,顿时觉得有意思得很,掩唇轻笑。
      “臣等自然是不敢诓姑娘的。只不过,这寻常人家结亲还要有个三书六聘,明媒正娶,若是姑娘想要入宫陪伴陛下左右,必定还要更加繁琐一些。”

      ...这倒也是有理。

      再说,她也不是什么需要沈君雁忌惮的人物,如果不能入宫,那直说就是了,也没必要编点好听的瞎话专门骗她。眼前这沈长御看着就是个阴晴不定的主,也不像个脾气好的,应该做不出这么体贴的好事。

      虞轻鸢想想,在坐榻上扭捏了一会儿,还是不大放心,追问:“那请问沈长御,大约是要等多久呢?”

      事久生变。

      “虞姑娘这么着急?”
      沈长御斜倚在卧榻上,似笑非笑,懒洋洋地从眼尾睨她。

      虞轻鸢被这夹钩带刺的眼神激得心头一跳,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似乎有点胆肥,于是只能心虚地笑笑,讨好道:“...臣女不着急的。”

      她怎么可能不急!

      眼下她已到及笄之年,尚未婚配,更何况每逢夏天,她的日子几乎是最不好过的。
      她就怕什么时候姨娘一撺掇,虞老头再一狠心,随随便便就把她丢给了玉京城里哪个权贵家的傻儿子磋磨一辈子,那才叫生不如死。

      光是想想都要打个恶寒的冷战。

      再加上夏日天热,本来被罚就要出一身的汗,沐浴倒是好说,冷水洗洗也就算了,就是厨房送来的吃食本就难以下咽,更不要说隔夜一变味儿——反正她是不敢多吃的。

      沈君雁欣赏着她忧愁的小脸,悠悠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

      “姑娘可是有什么难处?还请尽管告诉臣。”她说。

      明知故问。
      瞧着这一身粗布的衣裳,再加上早就知道虞家嫡女幼年丧母,只要不算太傻,那明眼人一看就该知道怎么回事。

      但她偏不。

      她就要佯装不知,看看这虞家的小姑娘到底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虞轻鸢噎了一瞬,突然怀疑这女官是不是在作弄自己。

      “不瞒沈长御,臣女在家中过得并不如何,因此臣女存了些私心,确实是想快些入宫。”
      她老实道,“不过臣女很懂事的,陛下怎么安排,臣女就怎么来。”

      言下之意,她确实着急,但她也不强求。毕竟沈君雁是皇帝,当然是沈君雁怎么高兴就怎么来。

      这时候再打马虎眼也没用了,这个沈长御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就算再扯些什么倾慕陛下的鬼话矫情,到头来也只能苦了她自己。

      眼下只要沈君雁能托人来给个准话,就算一时半会儿入不了宫,好歹也能做给家里人看个样子——她可是有女皇陛下罩着的人。

      “臣知道了。”
      沈君雁见她坦诚,也没打算再为难,懒懒扬手,纤纤十指掀开一旁的帘子,招了两个在马车外听命的宫人进来。

      “来人,笔墨伺候。”

      今日来这本是另有所图,眼下事态发展虽然和预期大相径庭,不过也无伤大雅。一个小小的二品将军,还不足以让沈君雁放在眼里。想处理的时候再来便是,就如同捏死一只蝼蚁一般简单。

      她下诏令人前来探看的确实是“虞家双姝”,弄了这么几辆马车,本来也确实是打算今天就接人进宫的。不过眼下,来的人换了,此入宫非彼入宫,目的不同,看着眼前这个真心实意的傻姑娘,她反而倒不急着让人进宫了。

      然而她可还没尽兴,就这样把小姑娘留在虞怀府上也不是个事儿。要是这虞姑娘不明不白死在将军府,那可就不好玩儿了。

      她会很遗憾的。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茶案上,沈君雁盯着面前空白的贴金绫锦沉吟了半晌,然后抬眼看向虞轻鸢。

      “虞姑娘,贵府上可有吊秤?”她问。

      *

      吊秤,顾名思义,一种形似吊篮的大型秤,官家小姐和宫中贵人常用,可以称量人的体重。

      “你们两个,拿着这绫锦,待会儿送虞姑娘回府,通传虞将军一声,届时会送宫中绣房的几位姑姑来将军府中一趟。”

      沈君雁将手里的锦书交给先前的两名近卫,倚在榻上,轻飘飘地扫了虞轻鸢一眼。

      “告诉虞将军,虞姑娘的体重和尺寸,宫中都记下了。在虞姑娘入宫之前,陛下会遣使者每月来将军府上探看一次。陛下什么秉性,将军不是不清楚。若是届时发现虞姑娘轻了分毫或是瘦了,亦或是气色不好,心情不佳——让虞大将军仔细着他的脑袋。”

      “是,臣等领命接旨。”两名黑衣女子恭恭敬敬地一拱手,下了马车,在外面候着了。

      虞轻鸢乖巧地站在一旁,眨了眨眼,对那位乖戾女帝的认知又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

      沈长御应该是沈君雁身边的近侍,沈长御今天的意思,大约也就是沈君雁的意思。否则凭借一个宫中女官小小的势力,是断然不敢在这种大事上自作主张,违背圣意的。

      历代的君王一向都讲究治国廉明,最忌讳的就是红颜祸水,狐媚惑主,为天下人所耻笑。

      而这位女帝则大不一样——不光不怕天下人的议论,行事随心所欲嚣张非常,甚至就好像刻意向悠悠众口挑明,朕就是这么干了,你能奈我何?

      不服就憋着,实在憋不住,就好好掂量掂量自己项上人头几斤几两,就算落了地,又能砸出多大的响儿。

      就像今日之事,从前历朝历代,哪里听说过有帝王会为了一个还没入宫,素未谋面的女子,去为难臣下,甚至以臣下的身家性命相挟的?

      不过这些,都对她没有什么坏处就是了。

      母亲已过世多年,将军府向来苛待于她,无人护她无人怜她,虞轻鸢如今只是孤身一人,了无牵绊。

      沈君雁眼下要对付的对象不是她,虽然并不清楚这样做具体的原因,但是既然达到了护着她的作用,那自己必然要站在沈君雁这一边。

      即使沈君雁这样做的目的,不可能是为了她。

      “虞姑娘对臣下的处置可还满意?是否嫌本官苛责了令尊?”目送两个近卫下车,沈君雁不冷不热地对她勾了下唇角。

      虞轻鸢侧脸看她,想了想。
      “沈长御考虑周到,臣女感激不尽,自然没有异议。”

      总觉得这沈长御话里有话,层层叠叠弯弯绕绕的,似乎答错一步就会落得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过她可不想为虞怀求情,一来太过假惺惺,她习惯直来直去,没有那个演戏的天赋;二来,眼下这个情况,给虞怀求情,就是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虞怀和姨娘都不是傻子,肯定知道自己不会冰释前嫌,就这样跟将军府上下和和美美一家亲——为了防着她将来万一能得宠,在沈君雁耳畔乱吹枕边风,那还不如趁着入宫之前,就这样让她悄无声息地折在将军府为妙。

      沈长御大约是也想到了这一层,于是方才那道锦书就是为了向虞怀表明——什么美人枕边风,都还是将来没影的事,就算有,那其实也就顶多能让虞怀喝两壶,过得不大舒服罢了。

      但若是虞轻鸢在入宫前就赔在了将军府,那虞府上下老小,一大家子人即刻就要没命。

      虞轻鸢对院墙外的事情所知甚少,也想不明白那些弯弯绕绕,索性就也不再去想,老老实实回答就是。

      她想得很通透。

      普天之下,率土之滨。

      天子脚下,玉京城中,自己不过是个小小女子而已。有些东西是她求不来的,有些东西也不是她所能揣测的。

      比如说,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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