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回到纪庄，纪青不理身后段裳的不断哭求，径直打开自己的房门，那段裳也怯怯地想跟进去，孰料刚走到门口，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
纪青让段裳吃了个闭门羹，可是脑子里却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此刻什么也想不了干脆不想，于是脱下淋湿的衣裳，放下被褥钻进床里。
他想要睡觉来逃避，却哪里逃得了，刚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段风鸣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牢牢地从上方盯着自己。纪青心里烦躁，翻了个身，却又变成段裳咬着嘴唇无声地流着眼泪。纪青做了个梦，在梦里段裳不住地叫自己的名字，一会儿那眼睛哭得竟留出了通红的鲜血，他一边哭一边抓了自己的手，突然插进自己的心窝——
纪青呀地一声从梦中惊醒，却听门外扑扑地有人不住叫门。纪青还以为是师兄派来催中饭的，于是不耐烦地高声答道，
“我想睡个午觉，告诉掌门我不去吃饭了。”
却听得外面一个小厮的声音急促道，
“三爷，不是吃午饭，掌门让我告诉您，纪商小师弟感染风寒，刚才在前院晕倒了！让您快到隔壁去看看呢！”
纪青腾地从床上蹦起来，衣服也不及穿好，就推开门急问道，
“阿商怎么了，他病得要紧么？”
那人道，
“刚才掌门已经请大夫看过了，说是感染了恶风，又逢急火攻心，血气一下子提上不来便晕了。大夫说病险虽险，却不妨事，刚吃了药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
纪青话也不等他说完就往隔壁跑，推开房门就闻到满房刺鼻的药味，段裳小脸烧得红仆仆的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二师兄纪紫和小师妹燕如也都站在屋内，一个头发俱已花白的老医馆正坐在那台前的案子上写药方。写好了便交给纪紫道，
“不碍事，只把药按时吃了，等烧退掉就能痊愈了。”
纪青缓舒了一口气，这才走上前来跟纪紫一起谢过那医馆。待房中只剩下纪紫和燕如时，纪青就几步跑到段裳床前，低头细细看他，看了一会儿，转身拿起毛巾轻轻地为段裳擦拭额上的汗。
“三师弟，这是怎么回事？我听燕如说你刚才不是去找他了吗？这孩子却怎的弄成这样。你可知道，在前门外边，要不是我一个紫衫弟子刚巧从庄外回来看到他晕倒在大槐树下面，这孩子此刻只怕连命也保不住了！”
纪紫述说的语气中有隐隐的不满，纪青心中有愧，低头默然不语。
过了一会儿，却听那床上传来低低的一声呻吟，纪青忙凑过去，却见段裳长长的睫毛抖了抖，然后翻了个身，嘴里难受得乱哼哼。
“纪叔叔……你别……阿商不敢了，再也不了……”
纪青看他在梦中犹自向自己哀求，心中一酸，险些要就哭出来，忙抓住自己的膝盖强自忍住。
一旁纪紫担心道，
“师弟你也没事吧，我看你精神也不似很好，今天一整天你都没得歇，不然先回去休息，我找下人帮忙守着商儿就可以了。”
纪青摇摇头，低声道，“我自己守着吧，阿商醒了见不到我还是会哭的。”他转过头辛酸地冲昏睡中的段裳叹道，
“真是个傻孩子……”
段裳一觉足足睡到半夜，二更时分的更鼓远远地传来，段裳睁开眼睛，床边的桌子上一盏昏暗的油灯，灯心不停地跳动。
段裳记起被纪青关在门外，自己伤心地在外面敲了好久的门也听不到回音，灰心之下就像失了魂一样往庄外走，没走出多远眼前就是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听窗外传来的雨声，大雨仍然没有停，再看看空荡荡的房间，段裳的难过像海浪一样再次翻涌上来。他慢慢推开棉被，从床上下来，自己找到一件平时穿的衣服艰难地套上，也不穿鞋，便推开房门，一瞬间，湿冷的空气和雨水一起迎面扑来，段裳身体晃了晃，落下几滴眼泪。
他摇晃着走到隔壁纪青的房间门口，窗户里没有透出灯光，纪青可能早就睡下了。段裳小声地叫了一声纪青的名字，不见应答，他想推门进去却又不敢，犹豫了好久，终还是缩回脚步，然后慢慢沿着走廊往前走。
走了没多远，背后突然有人大声叫唤，
“阿商！是你吗？”
段裳听出那是谁的声音，心头一热，但是他仍然不愿回头，反而向前快走几步。
忽然身体被一股暖流包围了，段裳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拦腰抱起。自己耳边有人既急又气地追问，
“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想去哪里？我问你呢阿商，回答我！”
段裳不回答，他紧紧搂住来人的脖子，耳朵里听着那人急切的责备，眼泪成串地落下来。
纪青本来一直守在段裳房间等他转醒，后来想起段裳从早晨起就没吃东西，半夜醒了一定很饿，于是自己亲自下厨房熬了鸡汤。这才刚把鸡汤熬好，回来时却见段裳房间的门大开着，他心头焦急，把汤锅往地上一放，沿着走廊四处寻找。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小人摇摇晃晃地扶着走廊的墙壁往前走，纪青觉得那背影熟悉，于是叫了一声，结果却发现那人不停反而走得快了，心中不禁大急。
纪青将段裳抱回床上，摸他的身体果然又被雨淋湿了，心中生气他如此糟蹋自己，一边有点粗暴地把段裳的衣裳扒下来，一边厉声问他道，
“你这是做什么？跟我赌气也不必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吧，你到底要我怎样？”
段裳本来被纪青抱着一路无声地流泪，听到这话反而不哭了，他抬起红肿的眼皮凝视纪青，直到对方被自己瞧得开始不自在起来，才缓慢地说道，
“纪叔叔，你以后不必再照顾我了……”
纪青气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隔了半晌才咬牙道，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我不好，是我自己心思下贱，你讨厌我也是应该的。”段裳垂下头，“所以，就算你不像从前那样对我，我，我也没有怨言……”
“你说这话是要气死我吗？”
段裳的下巴一下被纪青抓住，强迫他抬头，他一看到纪青的眼神，就知道他是真动怒了。
“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从前待你都是假的？就因为你对我依恋、撒娇，有了……非份之想我就要嫌弃你、讨厌你？阿商，你可知你这么说便是把我们从前的情分都抹杀了，我对你还是跟从前一样没有变，可你却给我离家出走——”
“可是我做不到和从前一样了！”
段裳大叫起来，他抓住纪青的左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向纪青露出寂寞的一笑，道，
“如果我这么做，你还会以为那是小孩子在撒娇么？我长大了，想要的不止是这些，纪叔叔，我想要的东西你真的不会讨厌么？就算你不讨厌这样的我，但我若得不到，我，我不知自己会做些什么事出来，我好怕……”
纪青呆然地看着段裳的脸，怎么看也不过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的脸，他不明白，这个平时一向温柔的孩子，怎么突然就说出这么激烈的话，这样的段裳只让他一阵阵心疼。
叹了口气，纪青才缓缓道，
“不错，我的确已经不明白你了，阿商，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纪叔叔不会怪你，也不会嫌弃你。可是，阿商你也要明白，人长大就意味着要承担言行的责任，要考虑别人的立场，你说你喜欢我，可是你也要考虑我是不是能够接受。你才十五岁，而我已经年近而立，我不能如你一样情感冲动，也无法再强烈的喜欢上什么人，我这一生只想平静地度过，你现在哭闹着要我喜欢你，不然就以出走相逼，你将我的立场又放在什么位置呢？”
段裳垂下头，手指紧紧地搅动衣襟，纪青见状，叹息着伸出手抚摸他的头发。
“你若真的长大，懂得为别人考虑，就乖乖的把病养好吧，然后我们就回北方去，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好不好？”
段裳抬头望着纪青认真的眼神，他知道纪青说的句句都是真心话，心中的难过只有强自压下。不错，自己是长大了，不能让纪青再为这些事烦恼，最终离开自己。
“纪叔叔，我都听你的……”
纪青笑了，段裳看他的笑容只觉得心里一阵绞痛。
“那就快趁热把鸡汤喝了，你一整天没吃东西，一定饿坏了吧。”
段裳低头尝了一口鸡汤，浓浓的汤汁，进入嘴里化开后却那么苦涩。
毕竟是正在发育的少年，段裳躺在房中养了几日后，身体便大好了。在他养病的期间，纪青整天守在自己身边，照顾得无微不至，直到他能够下床才离开。段裳只恨自己病好得太快，待身子刚轻松了，便再也呆不住，径直往前院去寻纪青。
这几日纪庄上下忙成一片，一则是纪紫和燕如的婚事将近，凡能空下来的人手无不忙着张罗发喜帖，装扮新房，定酒席等诸多事宜，因此虽然段裳出来四处走动，竟然也没有人过问他的情况。而段裳从园子里面一路走来也觉得奇怪，忽然之间纪庄上下仿佛多出好多陌生面孔，看那些人的穿着打扮，既不像这纪庄本家的弟子，也不太像是专门来祝贺的江湖朋友，倒仿佛是各地不同门派的代表，来这纪庄执行什么重要任务，见人都是板着面孔，好不怕人。
段裳心中只有纪青，才不管这些人什么来头，心想，就算你们想把这纪庄搞个翻天，也不干我和纪叔叔的事，只管闹去算了。于是也不找人问纪青所在，自己凭感觉到处搜寻。
转了纪青平日常去的后花园和书房都不见人影，段裳便顺路走到平时很少去的演武场，只因纪青不喜自己习武，因此段裳身上除了五岁之前父亲教的一些基本运气之道之外，并无丝毫武功在身。他初次来纪庄，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的练武场，那么多人一起操练，心里还很兴奋和好奇，可是只偷偷来过一次，被纪青发现之后数落了一顿，就再没踏进过这个地方。现在纪庄上下人人忙碌也无暇管他，段裳少不得起了少年心性，便一个人偷跑过来。
来到演武场后面的假山，段裳离好远便听到那场上传来激烈的打斗之声，他虽然没有武功在身，但平时最是个好热闹的，于是从那假山后面偷偷翻过去，探出身子观看，随知这一看之下，段裳脸色顿时铁青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