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输》舒良言

8、第8章

　　南璟高中是在京都市国际高中读的，所以他对这边很熟。出了停车场，他没有选择走有路灯的大马路，而是飞快地闪身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简遥安认命一般跟上，今晚都已经胡闹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差这点事了。

　　小巷子两侧是居民区，此时夜已深，只有零星的几盏灯在屋檐下亮着。夏季多萤蚊虫子，密密麻麻挤在有光亮的地方，简遥安只看了一眼，便立马觉得头皮发麻。

　　她有点害怕虫子之类的东西。

　　“你能不能走快点？”

　　南璟极回头，极不耐烦地盯着简遥安，“动作慢吞吞的，你是不是想饿死我啊？”

　　简遥安看了他一眼，步子依旧迈得不紧不慢，“首先，我穿的是高跟鞋，这个小巷子坑洼不平，为了我的人身安全，我必须要斟酌好每一步。再有就是，我九点钟从公司下班，本来应该去吃饭的我被你派遣了任务，所以我现在跟你一样饿着肚子。”

　　她以为自己已经把事情给解释清楚了，但南璟显然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他站在原地不动，等到简遥安从他身前经过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简遥安皱眉，“你干嘛？”

　　“你猜啊。”南璟双手扶在简遥安的肩膀上，塌下腰在黑暗中盯着她的脸。

　　两人所站的地方是一个拐角处，互相看不清对方的脸，呼吸声就在耳边响起，分不清是谁的。

　　南璟要比简遥安高许多，他垂着头看她，语气有点轻挑，“简秘书，谈过恋爱吗？”

　　简遥安被问得莫名其妙，“关你什么事？”

　　“我就是想知道……像你这么没有女人味的人能不能找到男朋友。”

　　突然，他在她面前蹲下去，吓得简遥安立马往后退，但是他用力抓住了她的脚踝，身体剧烈踉跄了一下，她非常勉强地才稳住身形。

　　“南璟！你干什么？！”

　　南璟蹲在那里不说话，听着她惊慌的话倒是慢慢露出了点笑容，阴沉了一晚上的脸色慢慢缓和。

　　他伸手脱下她的高跟鞋，然后拎着她的高跟鞋站起身，“既然穿高跟鞋走不快，那就别穿。”

　　简遥安光脚踩在地上，粗粝的沙石磨着她柔软的脚心，她心中瞬间就燃起了一把火，“南璟，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太过分了吗？”

　　“不觉得。”

　　南璟往她面前逼近，简遥安往后退，两人从黑暗里慢慢走出，挂在旁边的一盏白炽灯照亮了两人的眉眼，交叠的影子落在地上。

　　简遥安紧紧皱着眉头，脸上是克制过后依旧存在的怒意。

　　南璟站在原地，脑袋却伸到了她的眼前，男孩子精致的五官无限逼近，清澈的眼睛里带着捉弄人的恶趣味。

　　看着她毫不掩饰的厌烦，他微微偏了一下头，这种姿势一般出现在男女要接吻的时候，简遥安立马往后撤，后背却顶到了墙上。

　　南璟丢掉手里的高跟鞋，将她逼在自己身前，慢慢凑到她耳边，“简遥安，与其给我爸当走狗，不如跟着我吧，反正南氏集团早晚都是我的，你不如早点在我面前刷点好感，我以后也能对你好点。”

　　简遥安已经冷静下来了，放松身体靠在墙上，仰起头看他，“少爷，你跟我说话不用靠得这么近。”

　　“可是你好像很不喜欢我靠近你。”
　　“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所以啊……我就喜欢做你不喜欢的事情。”南璟像是在恶作剧一样抬起手在她的脸上摸了摸，肌肤的触感细腻滑嫩到不可思议，反倒让他愣了一下。

　　简遥安根本不会把这种程度的皮肤接触放在心上，只是有点疲于应付这样的胡搅蛮缠，语调开始变得漫不经心，“怎么这么不学好？你这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

　　“……叫什么？”南璟将摸了她脸的那只手藏到身后，单手撑在她脑袋边的墙上。

　　“叫‘调戏’。”

　　调戏？南璟脑袋中不知道有什么炸开了，像是躲避瘟神一样逃离开简遥安身边，和她保持三步的距离，如果不是因为巷子狭窄，简遥安毫不怀疑他将会将这距离拉得更大。

　　“怎么？现在觉得不好意思了？刚刚怎么就做得这么得心应手呢？”

　　简遥安朝南璟伸手，他立马把身体往后缩，十分防备地看着她，“你干嘛？！”

　　南璟这反应实在是让简遥安有点惊讶，少爷什么时候变成这么纯情的一个男孩子了？刚刚他们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她小声嘟囔，“这是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南璟提高声音，像是在赶走什么，又像是在掩饰什么，“简遥安，你以为我调戏你呢？老女人，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简遥安凉凉地看他一眼，没有了逗弄他的心思，“我在想，为什么你会摆出一副受害人的模样？”

　　她站在那里双手抱胸，脸上带着讽刺，“你不觉得好笑吗？少爷？”

　　南璟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复杂，懊恼、羞愤、不可思议、后悔等等情绪轮番上演，左手上仿佛还残存着那细腻的触感，让他浑身不自在。

　　明明是想要捉弄一番简遥安，却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厚脸皮，反倒是他率先受不了了。

　　简遥安弯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高跟鞋，却没有穿上，而是继续光着脚往前走。

　　南璟站着不动，简遥安回头看他，“你干嘛呢？不是快要饿死了吗？带路啊。”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南璟的视线落在她的脚上，洁白细腻，和脏兮兮的地面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声音虚浮无力，“你……你穿上鞋子。”

　　“什么？”简遥安没听清楚他说的话。

　　“我说，你把鞋子给穿上，不要搞得像我欺负你一样。”

　　一声轻笑，简遥安回头看他一眼，“难道不是吗？”

　　南璟哑口无言，他刚刚的确是想要教训一下她，但他现在心里一点也不爽，而且还很憋屈。

　　他豁出去了，伸手抓住她的手肘，在她疑惑的视线里再一次蹲下，亲自替她穿好高跟鞋，然后飞速站起身，一眼都没有看她，只顾着闷头往前走。

　　简遥安哑然失笑。

　　终于到了烧烤店，南璟给自己点了个炒米粉和一些肉串，接下来就坐在路边的小凳子上玩手机，像是把身边的简遥安给彻底忽视了。

　　简遥安没搭理他别扭的心思，专心打量起这个摆在路边的烧烤摊，食材摆放凌乱，肉眼可见的油渍污渍到处都是，但是生意却出奇的好，光着膀子的男人坐了好几桌，喝酒划拳，高声笑闹。

　　看了一会儿，简遥安在南璟对面坐下来，凳子和桌子都很矮，双腿缩在一起无法伸展，南璟明明比她要高大许多，可他却一点不舒服的神色都没有流露出来。

　　南璟专心打游戏，修长漂亮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灵活地移动，五光十色的游戏特效在他的眼睛里流光溢彩，他微微皱着眉，应该是游戏打输了，他长叹了一口气。

　　放下手机，他一抬眼就对上了简遥安盯着他看的眼神，他一愣，然后高声问，“简遥安，你他妈盯着我做什么？”

　　他猜不透简遥安这个人，所以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对面的简遥安却笑得温柔，“你好看啊，我多看两眼怎么了？”

　　她只是随口一说，南璟却觉得脸热。

　　“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了！”他挺直腰背，将老板端过来的炒米粉推到她那边，“吃东西！少说话！”

　　看了两眼泛着油光的炒米粉，简遥安一点食欲都没有，又把盘子给南璟推了回去，“你吃吧，我晚上不吃东西。”

　　“不吃东西？饿死了我可不管。”

　　“放心，我无亲无故，就算我饿死了也没人会赖上你。”

　　南璟拆开一次性筷子，边看手机边吃东西，余光里的简遥安拿出纸巾擦手，然后擦桌子，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朝着她冷笑一声，“你觉得这里脏？”

　　简遥安讪讪地停下了擦桌子的动作，没说话。

　　“你居然嫌这里脏？”南璟像是很不可思议，说出来的话毫不留情面，“要不是我爸资助你，你现在还能嫌这里脏吗？”

　　他讽刺她忘本，忘记了她本来应该生活在哪里，应该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简遥安的神情没什么变化，继续拿着纸巾擦桌子，“爱卫生是一个人的基本素养，有什么问题吗？”

　　“那就是我不爱卫生？”南璟觉得自己看着简遥安这个人就吃不下饭，她这个人和她做的事、说的话都让他倒尽了胃口。

　　就在桌上的气氛逐渐凝重起来时，老板将烤好的肉串给端了上来，热情洋溢地说，“祝两位用餐愉快，有个好心情啊！”

　　老板是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爽朗的声音特别有感染力，简遥安好像有点明白这里的生意为什么这么好了。

　　冷着一张脸的南璟突然笑了，不过是对着老板笑的，“谢谢老板。”

　　简遥安颇感稀奇地盯着他。

　　对上简遥安打量的视线，南璟的脸色又冷了下去，“我现在心情不好，你要是再盯着我，我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要是伤害了尊贵的简秘书，我可不负责任。”

　　这话里嘲讽的意味太浓厚了，简遥安无奈地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觉得这里不卫生，但并不代表我看不起开这个店的老板，也不意味着看不起来这里吃东西的人，你明白吗？”

　　南璟冷哼一声，低下头继续吃东西。

　　烧烤店的老板好像认识南璟，特地送了两个烤鸡腿过来，说是请他们两个吃的。南璟态度特别好地接受了，然后将其中一个放到了简遥安的面前。

　　简遥安刚想要拒绝，就听见他说，“简秘书不是一向自诩能屈能伸吗？怎么就不能在这里吃点东西了？还是说，你压根就是为了膈应我？”

　　简遥安认真想了想，也是，她不能给南璟做这个不好的榜样，于是用纸巾包裹住那根签子，将鸡腿送到嘴里咬了一口，味道还挺好的。

　　南璟说，“看看，不会死人的。”

　　吃到最后，简遥安吃完了一整个鸡腿。

　　南璟去买单，简遥安站在旁边等，看见了立在不远处的一个牌子，是一则求助信息，这个烧烤摊老板的女儿得了白血病，需要很多钱来救命。

　　南璟付完了钱，从简遥安面前走过，简遥安立马跟上。

　　这次，他们没有在小巷子里穿梭，而是走在大马路上，南璟拿着手机在打电话。

　　“我今晚不回来了。”
　　“我他妈真是操了！你让周凝回宿舍去，我都没为难她呢，她哭什么？她绿了我，她还有脸哭？”

　　挂了电话，南璟的脸色更差了。

　　简遥安抬头望天，叹了一口气，“今晚先去我那里住一晚吧。”

　　嘴强王者的少爷，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