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黛玉还是小孩子呢 ...
-
“黛玉真是个好孩子。”林椿爱怜地摸了摸黛玉软软的头发。
被夸奖的小黛玉抿唇笑了，又有点不好意思。
“只是，你还是个小孩子呢，可以不必那么懂事的。你才三岁，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亦或者想要什么，就都说出来，不必去顾及别人。”
小孩子就该有个小孩子的样子，老是那么思前顾后那么老成做什么？问题该交给大人来解决，小孩子开开心心的就好，不必着急长大。一辈子那么长，总不能时时刻刻顾及别人苦了自己吧？
——乘风都那么大个鲲鹏了，他也没勒令他不许撒泼呀。
在反面案例的强烈对比下，林椿对黛玉实在是心疼得紧。
小黛玉呆住了。
第一次有人跟说这样的话。
爹爹说娘亲和弟弟身体不好，叫她平日里乖乖的；祖母和娘亲也说父亲很忙，弟弟身体不好，叫她不要吵闹。身边的奶娘、丫鬟，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可小叔却说，她是个小孩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必顾及别人。
小黛玉不知道谁说的才是对的，但破天荒地听到小叔这个说法，她鼻子酸酸的，真有点想哭了。可长久以来被灌输的概念哪儿有那么容易被打破？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转了，却仍是忍着不哭。
林椿见状，叹了口气：“想哭就哭吧，你弟弟听不见的。”
“呜……”
小黛玉再也忍不住了，她扑进林椿的怀里，泪珠儿涌了出来。原先还只是小声地抽噎，渐渐的，声音大了起来，像是要把以往积攒在心中的压抑一下子全发泄出来似的。
林椿没有劝小黛玉不哭，而是一边温柔地轻拍她的后背，一边又耐心地一点点擦去她的眼泪。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有时候狠狠哭上一通，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绪发泄出来了，总比一直压在心里要好。
林椿之前一度怀疑，黛玉后来那般敏感多思又多愁多病，都是憋出来的。
要是他没来这个世界，黛玉一开始在家，的确是备受疼宠的，被爱如珍宝，可林海夫妇教她读书识字，却不过是假充养子之意，聊解膝下荒凉之叹①，他们爱黛玉不假，却也有别的心思寄托在黛玉身上。
这话兴许有客套的成分在，但既然外人都知道了，这话必然是夫妇二人说过的，真心这么想也好，只是嘴上说说也罢，别人知道了，黛玉必然也知晓。她如此敏感多思，面上不显，心中必然会有些不痛快的，到底没有谁愿意成为别人的影子，一股气就憋在心里了。
而进了贾府以后，小黛玉成了寄人篱下的孤女，心中的苦涩与憋闷必然只增不减。
黛玉为何会爱上那贾宝玉？还泪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的影子，毕竟黛玉外柔内刚，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爱、轻易就哭哭啼啼的人。她爱贾宝玉，盖因头一回有人爱重的是她本身，又待她温柔小意，会伏小做低，这样的一个人，大小就被逼着懂事隐忍的黛玉如何能不去爱？
一颗芳心交了出去，想要收回可没那么容易了。那贾宝玉又是个温柔多情的风流种子，又怎的不惹她伤心？
心伤了，便落泪，哭的多了，便失了水。草木无水不可活，泪尽了，便丢了命。
想教黛玉不落得那泪尽人亡的凄惨下场，不许她与贾宝玉相见和不许她落泪都是次要的，真正要紧的是改了她的性情，让她学会开朗洒脱，心境舒展了，便少了伤春悲秋，不会因区区花落就生出身世飘零孤苦无依之感，更不会因小儿女见一点点小事就伤心垂泪。
小黛玉渐渐止住了哭声，见自己的鼻涕眼泪糊了林椿一身，不由小脸一红，嗫嚅道：“对不起。”
林椿轻笑：“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有什么要紧的？”
说罢，他伸手一弹，衣服上的污渍便一扫而空，干爽又整洁，分毫看不出它方才的模样。
“看，这不就干净了？”
小黛玉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嘴巴微张。
好厉害哦。难怪别人说小叔叔是神仙转世呢。
“好厉害！”小黛玉小声赞叹。
“想学吗？”
“我可以吗？”黛玉睁大了眼睛。
“当然可以！”林椿点头，他摸了摸黛玉的小脑袋，“我们家黛玉是这世上最聪明伶俐的小孩，想学什么都能学会。”
小黛玉被夸得脸红了，软软道：“没有那么好的。”小叔也太不谦虚了，她哪儿有那么好呀。
只是虽是这么想着，小黛玉的嘴角却是忍不住上扬。没有哪个小孩子不喜欢被夸奖的。她再怎么成熟稳重跟个小大人似的，也终究只是个过几天才三岁的小孩儿。
林椿笑了：“我家小孩儿自然是最好的。好啦，等过一会儿，我同你爹爹说，让你白天去我那儿学习，你小叔我可是什么都会。虽然你爹爹是探花郎，但若论起学问来，却是不及我的。而且有个比你略大一点儿的女孩也要在我那儿读书，你俩可以做个伴。”
小黛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哪儿，哪儿有这么说话的，夸了她还要夸自己，也忒不谦虚、不矜持了！
林椿看着小侄女纠结的模样，心中暗暗憋笑。幼崽可真是可爱。
唉，只可惜他跟乘风不能生，不然逍遥海也不至于那么冷清了。不过……自从乘风到了他那儿，逍遥海好像就热闹起来了。
毕竟那么大一只鲲鹏，随随便便就能搞出天大的动静。有乘风在，逍遥海纵然只有他们二人，也不至于真正冷清了。
鱼乘风忽然见林椿对他温柔一笑，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这可是好事，他下意识地回之以一笑。“哥哥。”
小黛玉：“？？？”
小黛玉看看林椿，又看看鱼乘风，小小的脑袋里充满大大的疑惑。
这个人为什么叫小叔哥哥呢？明明他比小叔更大呀！小叔只有十八岁，而鱼仙长却不知道有所少岁了。
平辈之间以年龄论长幼，可怎么到了这儿就反过来了呢？
想不通，小黛玉就歪头问了：“你为什么要叫小叔哥哥？”
鱼乘风疑惑：“哥哥就是哥哥啊。”
哥哥比他年长，当然是哥哥。虽然如今这凡人的躯壳才十六岁，可哥哥就是哥哥，又不会因一次意外的转生变成弟弟或别的什么。
林椿扶额，这什么跟什么啊。得亏乘风是鲲鹏一族中最小的，不需要他来带小辈，不然可真够完蛋的。
结果他才感慨这么一小会儿，那边两人就鸡同鸭讲谁也说服不了谁，情急之下，鱼乘风道：“哥哥就是情哥哥！”
林椿：“……”
他忙捂了鱼乘风的嘴，额角青筋跳起：“乘风，不要教坏小孩子！”
鱼乘风被他捂着嘴说不出话来，只一双眼睛看着他，委屈巴巴的，仿佛在说：我没有说错呀。
林椿：“……”心累。
一低头，就听小黛玉纯洁问：“小叔，情哥哥是什么呀？”
林椿：“……乖，这不是小孩子该问的。”
“哦。”小黛玉乖乖点头。
看着乖乖软软的小侄女，林椿顿时觉得鱼乘风实在是太罪恶了，真的带坏小孩子！
林椿心道，是时候该教一教乘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以往他们独处时，乘风胡言乱语些也没什么，反倒显得纯挚可爱，可是到了人前再这般，委实有点不妥。
这么想着，林椿哄了小黛玉去休息，然后拉了鱼乘风往外走。
鱼乘风显然还记着他之前捂他嘴的事，一路上小动作不断，捏捏手指挠挠掌心，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林椿清咳一声：“别闹。”
正要去见人呢。虽然他们的关系在府内人尽皆知，但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未免有碍观瞻。
而且，他的兄嫂正不好呢，他这么做像什么话！
鱼乘风不满道：“哥哥自打来了这个世界，就瞻前顾后的。方才还劝人家从心所欲，这会儿到了自己却束手束脚起来了。成日里考虑这个考虑那个的，累也不累！”
“难为你竟对我说教起来了，还如此有条有理。”林椿挺稀奇的，破天荒的头一次啊。
只不过么……
“我教黛玉的是将心从枷锁中解脱出来，而非叫她一味的任性妄为。人生在世，难免有所掣肘，难得逍遥，求的，是心的自在。”
他如今既然托生成人，自然要遵循一些人间的规则。入乡随俗罢了，又不是真的束手束脚了。
鱼乘风不满撇嘴：“你也说了那是人，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人的规则，管不到鲲鹏头上，也管不到大椿头上。
“咳，其实也没有那么多大道理。”
“嗯？”那是为什么？
“我只是不喜人前亲昵罢了。”
“？？？”鱼乘风不可思议并大受打击，“为什么？”
秀恩爱不好吗？
林椿面不改色道：“因为我生性害羞。”
鱼乘风一脸呆滞：“……那好吧。”可他为什么没看出来也没听说啊？
林椿：这就对了！他一棵树羞什么涩？不过是遇到一个讲道理讲不通的道侣后只得出此下策罢了。
也得亏那日的誓言没发成，不然可就没那么方便了。果然，道侣之间，还是需要一点善意的谎言。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黛玉还是小孩子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