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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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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一号公路走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感觉早已大打折扣。
坏掉的车窗和冰岛的气温仿佛达成了某种协议,冷风一阵又一阵往车厢里刮,冻得两个人不管怎么裹都隐隐地发抖。
但手机上的定位还在不停的变动,根本没有停歇的意思,从伊萨菲尔德开到雷克雅未克需要五个半小时,于献五个小时就开到了。
夜里十一点,依然是无止境的白昼,街道上人群三三两两,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辆严重破损的丰田还在马路上行驶。
快到雷克雅未克,于献停车加油。
市区里的加油站,这时却异常荒凉。于献冒着冷风哆哆嗦嗦拿起油枪,等待加油的过程中刚好和副驾沈筝的目光对上。
她手里还握着手机,抿着唇,静静地看他。
“你还好吗?”
突如其来的问候让于献动作一滞,随后才若无其事地说:“还行。”
沈筝没再开口,移开了目光。
油加得差不多,于献转身在自助机器上付款,再次发动车辆往市中心行驶,坐在副驾的沈筝看起来已经十分虚弱,却依然撑着精神盯着手机里的定位看。
“定位就在这。”
进了雷克雅未克市区,沈筝盯着手机,声音沙哑地提醒道。
于献停了车,看着手机上显示电脑最后出现的地点,竟然是一家相机店。
用自己的手机找了导航过去,到达目的地时店还没有关门。
沈筝跟着下了车,两人一起走到店里,只看到柜台后面坐着一个老人,正戴着眼镜看手里的纸张。
老人用冰岛语招呼了一句,起身打量眼前的两人。
于献和沈筝都听不懂冰岛语,情况变得棘手起来。
沈筝刚想拿出手机翻译,结果手机定位了五六个小时,已经没电关机了。
于献用英语先问了一句,老人摆摆手用蹩脚的英语说自己听不懂英文,又用冰岛语说了一串他们听不懂的句子,配合着手在空中来回比划。
沈筝在其中听到了一句close,跟旁边的于献说这家店估计要打烊了。
于献连忙拿出手机调出翻译软件,用语音功能说着:“您这里刚才有人来卖过相机吗?”
冰岛语从手机里传递出来,这次老人听懂了,示意于献将手机凑近一点,等到于献按下录音键后,老人的话以中文的方式被翻译了过来。
“刚有个小伙子来卖相机。”
于献紧接着问老人有没有收他卖的相机,老人摆摆手,说自己不收二手货。
“那位小伙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于献问。
“几十分钟前。”老人说着,又关切地问了一句,“你们看起来状态不好,需要帮助吗?”
于献用翻译器简单了讲述了被抢劫的经历,老人听罢做祈祷状,很为他们惋惜。
“请问有没有监控视频?”
于献再次用翻译器问道,冰冷的电子音说着他听不懂的冰岛语,他很怀疑这方式是否能将自己的意思准确表达。
老人还是听懂了,慢吞吞地坐到柜台前的电脑前,将监控视频拷贝给了于献。
视频里的小偷穿着黑色帽衫,叠穿褐色夹克,帽子遮盖着长相,只有几个镜头拍到了模糊的侧脸。
离开前,于献用蹩脚的冰岛语说了一声谢谢,老人冲她们笑了笑,摆了摆手道别。
虽然是夏天,但冰岛太靠近北极,还正好碰上阴天,夜晚虽没有日落,阳光穿透云层却没带来该有的热度。
几度的空气,风一吹便更冷。在街上走着,仿佛又回到那辆漏风的车上,于献的身体止不住地打颤,而站在身边的沈筝状态也并没有好太多。
她脸色苍白得可怕,还总是跟不上他的步伐,于献便放缓脚步,扶着她慢慢走,直到走到最近的旅馆,两人才一股脑钻了进去。
旅店老板看着他们的样子,有些担忧地帮他们开了房间。
他们租的是套间,等到了房间,沈筝先坐在沙发上休息了片刻。
于献先从柜子里找出毯子给她披上,又在厨房忙着烧热水,剩下的行李里并没有现在能用的着的东西,而手机需要充电,沈筝身体回温,慢吞吞站起身,冲着不远处的于献说,“我去问问有没有充电器。”
于献把水壶放在炉子上点了开关,闻声招呼她坐好,“我去吧。”
“也行。”沈筝无意多说,见于献动身,便又坐回了沙发,将翻乱的手包整理好,走到厨房准备洗把脸。
拧开水龙头先流出来的是温水。冰岛用地下泉水,热水总有一股难闻的硫磺味,沈筝叹了口气,还是用手捧着热水洗了把脸。
这味道是实在不好闻,沈筝洗着洗着忽然干呕起来。半晌,她有些吃力地撑着一旁的灶台,脸上的水珠没擦,就这样淌在衣服上,沈筝看着眼前的水渍,有些无奈地拿手抹了抹,水渍晕开,更乱了。
沈筝不想管,走到餐桌旁坐下,身体虽渐渐回温,但还是生了病。她听到自己咳嗽了两声,只好伸手扯着抽纸擦鼻涕。
于献回来时不仅带了充电器,还拿了几片感冒药,说是问旅馆老板要的,他自己已经吃了点。
沈筝说了声谢谢,接过药,于献已经把热水递到手边。
用水吞了药。等手机充上电,她再次点开查找软件,不出所料,电脑的定位还停留在相机店。
“可能是电脑没电关机了,定位没动。那人把东西拿到这里卖,估计也不会走太远。”沈筝很疲惫,轻声说道,“今天就先这样吧。”
于献表示赞同,又担忧地看着她:“那早点休息。”
他们租了三天的套房,两居室,沈筝住大一点的房间。
说完话早就没什么力气,她道了声晚安后就回到房间睡觉了。
再次醒来,依然是分不清时间的白昼。
沈筝没有睡好,昨晚的感冒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她咳嗽得严重,有些不想起床。
手机静静放在床头柜上,电已经充满。她再次点开查找软件,得到的还是一样的结果。仰头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决定起床。
房间外很安静,于献的房门敞开着,人不见了。
餐桌上放着牛皮纸袋,沈筝打开扫了两眼,里面有一些面包。
杯子旁放着几种药,旁边用便签纸写着感冒药三个汉字,纸条背面是一串电话号码,于献在号码下面写:有事打给我。
沈筝知道是留给她的,一口气把药吞了下去,之后摸了摸额头,所幸并没有发烧。
于献回来时,她在吃面包,听到动静转头,便说了一句早上好。
“你的状态怎么样?”于献轻声问。
“一般,你呢?”
“我还好。”于献说,“我刚才去租车公司和保险公司了。”
沈筝将面包放下,“如何?”
“全险只能赔70%的损失,还要排队,拿到钱保守要两个月。”于献问,“你的电脑里有重要的文件吗?”
“有。”沈筝点头,没有解释什么。
“我也有些重要照片。”于献说,“这些保险公司都没办法赔偿。”
两人沉默,眼前摆着的现实和昨天的风一样残酷,不禁让人束手无措。
沈筝问:“监控视频,你拿去给警察看了吗?”
“还没来得及,我等会儿去。”于献叹了口气,“之后我在大街上再找人问问。”
“要找吗?”
“尽力吧。”
就这样达成了某种共识,两人做好分工。于献在街上找人询问,沈筝则在互联网上发寻人贴。
两天过去,却没有任何进展。
第三天,沈筝的感冒渐渐有了好转的迹象,她也开始在旅馆周围询问,虽然靠侧脸找到人的几率不高,但他们都没有放弃。
事情得到进展是因为旅店老板,在沈筝的询问中他说曾经好像见过这样的人。
“是吗,你还有印象?”沈筝有些惊喜,继续追问道。
旅店老板点点头,回忆了一番后缓缓说道,“我几个月前在戒酒互助会上见过他,互助会在哈尔格林姆斯教堂附近。”
沈筝往窗外看了一眼。作为冰岛最大的教堂,从这里远望能看到其尖顶的白色十字架,还有类冰川的建筑结构。
“你看到了吧,很近的。”旅馆老板观察到沈筝的视线,轻声解释道,“如果有空闲时间,你可以进去瞧瞧,教堂里有一座巨型管风琴,非常壮观。”
“互助会在教堂里吗?”沈筝问。
“在教堂附近,一座红色屋顶的房子里。那里不止办戒酒互助会,还有戒赌互助会,”旅馆老板说着,抬眼看向手中的表,“还有一个小时,就是戒酒互助会的时间了。”
得知这个消息,沈筝谢过老板,口袋里还有于献曾留下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她拿起手机拨号,那边很快接通。
“是我。”沈筝开口。
于献很快认出她,“嗯,有进展吗?”
她把从旅馆老板那里得知的信息告诉了对方,并约好十五分钟后在哈尔格林姆斯教堂前见面。
到了时间,沈筝果然在教堂前见到于献。
他先到,正站在雕像遮住阳光的角落,看到沈筝才迈开步子走到阳光下。
“等很久了吗?”沈筝礼貌地问了一句。
于献摇头,“我刚好在附近,你的感冒好转了?”
“嗯,之后应该能和你一起在外面找了。”
“也不用太勉强。”于献有些担忧地说。
沈筝没回答,转身看周围的房子,不动声色地结束了对话。
冰岛拥有红色屋顶的房子并不少,沈筝左右看了看,目光锁定了距离教堂最近的一栋,和于献简单说明了情况就要过去。
于献跟在她身后,时不时看向身后的雕像。奇怪的是,明明刚刚还站在那里,现在回头看却感觉越来越陌生。
走到互助会还有一段距离,于献忽然开口问,“那座雕像是谁?”
沈筝停下脚步,顺着他说话的方向看过去。
这忽然的停顿让于献有些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问这个问题太突兀了,于是说,“我随便问的,别在意。”
沈筝盯着阳光下那座深绿色的人形雕像,忽略了他的后半句,简单地说,“是探险家莱夫·埃里克松,他发现了北美洲大陆。”
于献思索了一会,“这样吗,我还以为是哥伦布发现的。”
“哥伦布登上了大陆,埃里克松只是发现而已。维京时期他从冰岛向北航行,发现了格陵兰岛,而格陵兰岛是北美洲的一部分。”
沈筝解释完,收回了视线,转身继续往互助会的方向走。
于献消化着沈筝的话,连忙跟上去,有些诧异,“没想到你对冰岛历史这么了解。”
沈筝的反应很平常:“我旅行之前都会做一些浅薄的功课。”
于献小声嘟囔,“做功课是为了写稿吗。”
听到于献的话,沈筝的步伐没停,随口说:“你怎么知道我写的是什么类型的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