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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过个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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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魏无羡正在兰室为各世家前来附学的学子们授课,就见早已结业的蓝思追和蓝景仪站在了门外。
蓝思追只比蓝景仪大一岁,却已经十分沉稳,而蓝景仪性子急,虽说家规所限,不好打断授课,但脸上却已经显出几分焦急的神色,时不时的在门外探头探脑,就想知道还有多久才能下课。
魏无羡这人玩性重,他看着蓝景仪着急,蓝思追却在一旁不曾变过脸色,偶尔开口也不过是在劝蓝景仪稍安勿躁,便知道不是什么急事大事。
魏无羡向来觉得蓝景仪的性子颇有几分与自己相仿,虽然并不觉得哪里不好,但却也知道,蓝景仪的实力和观察力与自己一比,可谓天差地别,更别提蓝景仪看起来还没什么耐心。可见若是哪日放他一个人出去除祟,但凡遇到狡诈些的邪祟,必然会铩羽而归。
所以为了磨一磨蓝景仪的性子,让他日后不会因此而吃亏,魏无羡看都不看兰室外二人一眼,老神在在的继续授课。反而学子们在发现蓝思追和蓝景仪之后都不太安分起来,有几个活泛结的还在堂上说起了悄悄话,猜测他们的来意。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的钟声响起,魏无羡一说散学,蓝景仪就迫不及待的小跑进了兰室,嘴里是满满的抱怨:“终于下课了,急死我了都。魏前辈明明就看到我和思追了,还故意视而不见,肯定又是故意使的坏。”
“胡说八道!”魏无羡拿着授课用的那本厚厚的《山海经》敲了下蓝景仪的头,仗着长辈的身份故作无赖:“没有证据的事也敢乱说,小心我让你雪上加霜,给你再加上三百遍的礼则篇。”
蓝思追到底不忍心看蓝景仪真被再罚三百遍,连忙上前解围道:“魏前辈,今日有乡民上云深请愿除祟,因听说是一鬼祟,却并没有害伤人命,先生便说正好您前几日还抱怨过不能带着学子们去除祟,让他们涨涨见识,以后不至于纸上谈兵,所以让我与景仪来询问一下您的意思,要不要同行。”
“真的?!”魏无羡不可思议的瞠大了双眼,在意识到蓝思追说的是真的之后,他哪里还坐得住,当即站起来就往兰室外跑,只丢下一句:“我去收拾行李,你们去通知刚才散学的那些小鬼们,我们未时在山门口集合。”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蓝忘机又一向对如今仙门百家的行事作风不太满意,少不得借着聂怀桑在细节的把控,魏无羡的见微知著和他本人的大局观,三者合一,默默的为改造修真界而制定着新的规则。
只是要推行尚需要时日,不单单因为新制定的律法尚有疏漏,更是还差了一个能推行,更能实行下去的契机。
为了帮助蓝忘机,魏无羡已经许久没有离开过云深不知处了,以至于为了打发时间,还帮着蓝老先生授课。虽然兴趣使然,只负责教授与夜猎相关的知识,但不得不说,给蓝老先生帮了很大的忙。
要知道,蓝启仁如今的年数也是六十出头了,虽然修行之人的身体与凡人作比更为健朗,可是前半辈子兄长自罚闭关,临到后半辈子,大倒子蓝曦臣又因为遭受打击过大,也选择了闭关自省,这让蓝启仁受了颇大的打击,致使心中郁结难消,精神委靡不振,身体更是每况愈下。
偏偏还要帮着不理事的蓝曦臣处理族务,时不时的还要前往寒室开解,哪里还顾得上一年一次的听学。
幸而魏无羡这人虽爱玩爱闹,于学识一道却十分渊博,又懂得寓教于乐,一张一弛的效果下,使得蓝氏的小辈以及前来附学的其他世家学子们听得津津有味,倒把魏无羡教导的知识都认真的学进了脑子里。
一开始,蓝启仁每每得空,皆前来兰室听上半晌,只觉得学子们格外的安分守己。再到月底的小考,蓝启仁更是亲自监考,发现学子们的知识十分扎实,除了零星两人是乙等外,其余皆是甲等,便安心的把先生的位置让给了魏无羡。
后来蓝忘机对仙督事务的处理越发的得心应手,蓝启仁在征得蓝曦臣的意见之后,便干脆把蓝氏的族务都交托了出来,自己则安心的养起病来。
至于蓝氏家规,和仙门谱系这些不可少的教学,蓝启仁则交托给了堂弟蓝尧佐负责。
只是对于魏无羡来说,教导学子起初还是被他当做打发时间之用,可是当蓝启仁真的把先生的位置让出来,使他更能名正言顺之后,他便把教学视为一种责任,倒真有几分兢兢业业的架势。
如此,一时的兴致使然成为了责任,偏偏这份责任还是他自己揽上来的,又为了让蓝先生能好好养病而无法推脱,魏无羡便在蓝忘机的面前时时的叫苦不迭。
幸而蓝忘机心知肚明魏无羡不过是嘴上叫苦抱怨罢了,知道他并没有推脱先生的名份,而且还时常琢磨着要怎么修理那些不好好听课的学生,要讲些什么内容才会引起学子们的兴趣,可谓煞费苦心。
不过,闭门造车,能入心的到底是少数,所以魏无羡也曾与蓝忘机和蓝启仁提起过,要领着学子们外出夜猎,以涨见识的意见。
当时,蓝启仁不置可否,蓝忘机做为晚辈,不好越过长辈做决定,所以魏无羡一直以为自己的打算落了空。
谁曾想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也不知道是蓝先生自己想通的,还是蓝忘机帮他敲了边鼓,说通的。可无论是哪一种,终归是他魏无羡的目的达成了,那么就该为接下来的现场教学做好准备。
仙督事务再忙,可除非身处云深之外,否则蓝忘机日日不落的回静室备膳,再陪魏无羡用膳。
魏无羡要收拾东西出门,自然也没瞒着蓝忘机的打算,还边吃边与他讨论起,要不要先让学子们出手,还要不要带多两位出去夜猎过的蓝氏门人同去,以免因为学子太多,自己一时不着眼,把人给漏下了。
蓝忘机细细的挑了鱼刺,放到了魏无羡的碗里,又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热血上头的脑子冷静了下来:“此次夜猎,只需带蓝氏与聂氏出身的弟子前往即可,人数不多,你一人亦能看顾得过来,只是最好带着思追和景仪。”
“啊?”魏无羡愣了一下,正想开口问其他世家的子弟怎么办,但脑子稍稍一转,又立刻明悟了过来。
夜猎一事,本就是前辈带晚辈,长者带少年。虽说这次的邪祟并没有杀伤人命,可见尚十分弱小,带着学子们前去也不怕遇上危险,可是其他家族的人未必希望蓝氏之人插手夜猎的教导。
毕竟当年岐山温氏以听训之名召百家子弟前往教化司,收缴了众人的灵剑后,假惺惺的让当时的各世家子弟人手一份《温氏菁华录》,要求他们熟读背诵,时刻铭记在心。
后来,温晁就以教导夜猎为名,驱赶着他们在前奔走,探路开道、吸引群魔鬼怪的注意力,奋力拼杀,然后他在最后一刻出来,收取了胜利的果实,再四处吹嘘自己的英勇。
到最后便是玄武之祸,直接让好几个家族失了嫡子。
虽然已经过了近二十年,可是当年温氏被像驱赶着家禽一样四处夜猎后,侥幸没死在射日之征中的那些世家嫡子们,基本上都顺利的继承了家业,成为了各世家的宗主。
是以,对于所谓的教导夜猎的说法,他们分外的敏感,更何况教导夜猎的还是大名鼎鼎的夷陵老祖。
作为同样的温氏受害者,魏无羡当然明白各世家的重重顾虑,可是心中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蓝忘机见他吃饭的速度都慢了不少,酒却是一杯接着一杯,索性直接把筷子放下,劝解道:“无妨,夷陵老祖的名声洗清了不少,少年人又慕强。待这次夜猎归来,小辈们说不得在其他世家子面前提起这次经历,待他们起了意,自然希望蓝氏能一视同仁。”
魏无羡转过头,看着向来言简意赅的蓝忘机长篇大论的样子,那点儿郁闷早就烟消云散,不见踪影了。
从小到大,魏无羡早就习惯了失望,虽然依然怀抱着希望,但对很多事情都看得很开。毕竟如果学不会看开,总有一天会因为经常失望,而怨天尤人,而魏无羡不愿意自己成为这种心态丑陋的人,所以时时回忆过世母亲的教导,只去记得别人的好。
死者为大,逝去的人不好多言。但一起长大的江澄,年少时会因为江叔叔和虞夫人的争吵而嘟囔着都是自己的错;江氏被灭门后,会埋怨是自己给江家带来的灾祸;射日之征后,会因为自己屡屡得罪金氏而怨愤自己给江氏惹了麻烦……
曾经魏无羡以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江澄,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人,直到岐黄一脉的覆灭,才让他知道,自己和江澄一开始就是同道殊途。
反而是一直冷若冰霜,仿若对自己不屑一顾的蓝忘机,才是真正的殊途同归。如今更因为怕自己失望,而在自己面前看似劝解,实则是在出着能让自己如愿的主意。
“我没事的蓝湛。”魏无羡被感动到又想笑又想哭,“总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吧,我只是遗憾温氏遗毒至此,便失了让人学会我一二本事的捷径罢了。不过,其他家族的子弟因着他们父母的言传身教,多多少少有些偏了性子,且先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