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版忘羡]夜猎二三事》绯缺落

7、紫河车（6）

　　柳成风的问话，让大家都沉默了下来。

　　杀害自己妻子，和未出生孩子的凶手却是自己的亲姐姐，别说换位思考了，光是稍微想一想，都觉得难以接受，更何况这件事就发生在柳成风的身上，也难怪他不敢相信。

　　打破沉默的是蓝忘机，他虽然向来少言寡语，但也常常能靠着简单的几句话直指问题的重点。他脸上素来没什么表情，性子也古板，所以自少年前就有威严，眼睛定定的看着人时，被他瞧着的人都颇有压力。

　　寻常被他盯着看，除非从小到大都没做过亏心事，否则少不得心虚忐忑。柳成风虽然情绪十分激动，可是被蓝忘机这么盯着时也未能成为幸免者，浑身一激灵，一身的冷汗。

　　看柳成风一脑门子的汗，蓝忘机才冷冷的开口：“柳絮身上的异常，你真的察觉不到？”

　　柳成风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过，在场除了柳成风，以及早有预料的魏无羡之外，其他人都或多或少了流露出了震惊的视线，不只是看向柳成风，更看向了蓝忘机。

　　一开始对柳成风的怀疑，在魏无羡的点拨之下都打消了，所以当蓝忘机直截了当的说明柳絮身上有异常，而柳成风本就有所察觉之时，那种明明是清白的一个人却又转变为凶手同谋的复杂心情，自然难以言表。

　　同样让他们产生复杂心情的，还有蓝忘机的直白。

　　虽然蓝忘机早就说了，要当面试探。

　　可在大家的观念里所谓的试探，自然是话里有话、拐弯抹角、你来我往一番唇枪舌箭，然后从中提取出自己想要知道的真相答案了。

　　美化的说话就是——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而不是开门见山，直叙其事。

　　偏偏蓝忘机的作法极有成效，众人汗颜之余，也就不好多说什么。况且，蓝忘机贵为仙督，也不是旁人可以随意指摘的。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柳絮的异常，柳成风有所察觉。那么他又是否有探究过柳絮异常背后的原因，又是否知道长安和阳曲的血案，皆她为为？

　　疑惑和戒心让大家绷紧的精神，生怕这个他们本来以为板上钉钉的未来同盟，实际上却早就打定了出声他们的心思。

　　好半晌，回应众人的却是柳成风的一阵苦笑。

　　“确实，在柳絮的身上，确实有不对劲的地方。”柳成风接过魏无羡递给他的酒壶，都说喝酒能解千愁，可是柳成风将手中的这壶杜康灌了自己一半，却未能带走他的满肚愁肠。于是，他深深的叹了口气，颓然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尽数告知。

　　原来，一年前，因着有人提及柳絮的年岁已长，早不该与那些小了她十余岁的仙子们共登仙子榜媲美。

　　自柳成风有印象起，这个姐姐就一直爱惜自己的容貌，入了仙子榜第一后，越发以此为荣为傲。因知道成了亲后就得从榜中退出，便一直不肯听父母之言成亲。结果到如今虽是一直身边不曾少过爱慕之人，她却没一个上心的，因此父母在去世前一直最惦记的就是她的婚事，她却为了她自己，从不肯让父母安心。

　　而柳成风和柳絮的矛盾，正是因此而起。

　　自从得知自己的名讳从仙子榜中撤了下来，柳絮整个人都变了。

　　从前的柳絮虽然爱美，却也爱笑，喜欢交朋友，从不因为美貌而自视甚高。待到知道她再也无法做第一仙子之后，人就安静了下来，甚至变得阴沉，也不爱出门了，整日里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轻易不肯出门，连友人来看望她，她也不过在门后面敷衍两句，就把人给打发了。

　　直到半年前，柳絮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个法子，说是能让她变得更美，并且容颜永驻。

　　柳成风对于那些女子的玩意并不关心，倒是其妻洪敬芳曾好奇的借过来一观，只是看完之后脸色大变，千叮万嘱不可乱来，免得铸成大错。

　　当时无论是姐姐还是妻子，态度都十分诡异，柳成风虽然好奇，但考虑到不过是一个女子驻颜用的方子罢了，倒也没有在意。只是随着柳絮越来越美，洪敬芳似乎就存了一桩心事，三天两头的与柳絮起冲突，时常没个消停。

　　柳成风虽然不知道姐姐和妻子为什么会吵起来，可是问到原因，两人都支支吾吾的不愿深谈，柳成风虽然觉得有异，可是考虑到也许是涉及到她们彼此间的小秘密，到底没有深问。

　　不过，考虑到妻子身怀有孕，到底不愿她生闷气，便时常在二人争吵时居中调停，努力的将事情揭过。

　　再后来，洪敬芳身子越发重了，柳成风越发视她为重，可谓是言听计从。是以，当洪敬芳提出要让柳絮出嫁，好让她收收心的要求时，柳成风自然二话不说的就答应了。

　　“如今想来，敬芳是看到了紫河车的制法，有心阻止，又怕坏了柳絮的名声，所以上欺下瞒，不愿让人知晓了此事。”柳成风每每思及此便后悔莫及，恨不得这世上有回溯之术，好让他回到当时，狠狠的掴上自己几巴掌。

　　若是当初细心一点，好好追问出往日跟姐姐好得如一个人似的妻子，为何突然间和柳絮生分的原因，兴许不至于到了如今再无法挽回的境地，甚至中间还填了无数的血腥，数不清的人命。

　　“从前，柳絮的样貌的气质如同凌波仙子，仿佛随时都能乘风而去，扶摇上天。可这半年间，柳絮五官未变，却出落得越来越美，美到了让人惊心动魄的地步，只是从飘然的仙子成了美艳的女妖，虽然扣人心弦，却像是能随时择人而噬。”

　　说句实在话，虽然对于这位姐姐，柳成风并未有什么龌龊的心思，但这半年来，柳絮美丽的程度，已经到了饶是柳成风这个做弟弟的见了也不免失神的地步。

　　虽然好奇是什么样的法子才能让柳絮出落到此，可是做为一宗之主，柳成风对此不免忧心忡忡。毕竟有一个不曾出嫁，长得过于动人的姐姐，到底不是个安定的因素，尤其这个姐姐还有着众多的追求者，更容易于人心上引起动荡。

　　柳成风毫不避讳的在众人面前提及了这一点，道：“所以，当敬芳提起要给柳絮找夫家时，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如今想来，敬芳说的想让柳絮收收心，也是为了找个男人与她纠缠，也是让柳絮再没有背着众人害人的机会。”

　　说到此，柳成风叹了口气：“敬芳的手段之所以这么隐晦，八成是因为她也没有证据柳絮用了紫河车的方子，毕竟一直以来阳曲都是风平浪静的，并没有听说过有孕妇失踪的消息。不过，柳絮时常打着夜猎的名头出门，也确实让她有去长安的机会。”

　　听了柳成风的讲述，柳絮的嫌疑越发重了。

　　不过，为了确认，蓝忘机还是让柳成风和王为镜分别写上时间，再一一比对。柳成风写的是这半年来柳絮离开阳曲和回来的时间，而王为镜写的是孕妇失踪，以及尸身出现的时间。

　　蓝忘机对比过时间之后，脸色、脸色……呃，一点都没变，不过，却多了几分智珠在握的淡定。

　　“接下来，就该见见柳絮本人了。”蓝忘机放下手上写着时间的几张纸，“证据虽然有了，可到底没有人见到她亲手害人，而且她掳了那些妇人之后又是将她们囚在了何处，有没有人助她一臂之力，又为何一开始选择的是在长安犯案，总要与她一一对质。”

　　“合该如此。”柳成风双眼通红，站了起来：“若诸位信得过我，就请仙督，夷陵老祖和王宗主且随我一同进南高庄吧。”

　　南高庄是阳曲柳氏的仙府，原是一皇族的城堡，后来那皇族中人因子嗣凋零而不复，以至于城堡空置了十数年。直到柳氏进驻阳曲，择了那处城堡做为居所，将其修缮了一番，才恢复了往日的荣光。

　　柳絮为了自己的容貌确实算得上是殚精竭虑了，即使有了紫河车做补，日常对自己的容貌的养护也是处处精心，吃食方面皆以清淡为主，胭脂水粉都要自己亲自制作，连在家几时休几时起都有着她那一套严格的执行标准。

　　柳成风被引到客栈时，天已经暗下来了，待到与蓝仙督一行到达南高庄之时，已是晨曦初露。

　　柳成风一夜未归，再回来时身后跟了七个人，而且个个脸色沉重，不免让守门的弟子心中嘀咕。

　　“柳絮在吗？”

　　就在弟子分神之时，柳成风硬梆梆的来了一句，把他给唬了一跳。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想到昨日柳絮大小姐就没出过门，如今这个时辰想必还在休息，遂连忙点头：“在在在，大小姐这几日都没出过门，想必也在为夫人伤心呢。”

　　见弟子提到柳絮的同时还要牵出洪敬芳，柳成风冷哼一声，进门的脚步亦随之重了几分。而那弟子眼见着宗主领着客人进了门，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刚才宗主并没有唤大小姐为阿姐，还是称呼了她的名字……

　　不会是闹矛盾了吧？

　　弟子没忍住在大门口往里探头探脑，无端的将柳成风的背影中看得多出了几分汹汹的气势来，十分有兴致想悄悄跟去瞧个究竟。但到底责任所在，不敢擅离，只能遗憾的看着几人的背影消失在通往后院的拱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