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版忘羡]夜猎二三事》绯缺落

6、紫河车（5）

　　魏无羡十几年前还能说靠着记忆力，把蓝启仁教导的世家谱系记得差不离。可十几年过去了，当年的世家若还存着的也都至少长了一辈，所以让他猜，可不亚于盲人摸象的难度。

　　不过，相比于蓝忘机的未知全貌，不予置评，魏无羡可倾向于大胆设想，小心求证。以至于在王为镜他们千头万绪之下的摇摆不定，魏无羡的善思，让他的反应更快。

　　“会让我们猜的，肯定不是什么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而且听你们说话时提及柳成风的语气，并不像还没来阳曲前的仇视，所以，出事的人肯定跟柳成风有关，说不定还是他身边的人。”

　　魏无羡逐一的分析，同时还观察着赵海和王通的反应，见他们一个诧异，一个佩服，就知道自己的思路没错。于是，继续试探的开口：“我不太清楚这个柳成风的年纪，可是我当年身殒时未曾听说过他的名字，可见当时他肯定年岁尚小，现在必然也到了娶妻的时候……”

　　赵海听得眼睛发亮，不等他说话就拼命的点头：“对对对，就是柳成风的夫人洪氏。她如今已经是怀胎七月，而且跟柳絮这个不曾嫁人的姑奶奶一向不合，时常有口角之争。但是柳成风和洪氏的感情好，所以每次争吵，柳成风都偏向于洪氏，听说半个月前柳成风放出消息要把柳絮给嫁出去，然后阳曲就出现了孕妇失踪的事情，倒让柳成风忙里忙外的，也就把这件事给耽搁了。”

　　但这样，也让他们更认定了柳絮事涉血案，欲取未见天日的婴孩加之其胎泡制紫河车了。可是，柳成风是否真的不知情，又或者做为知情者，偏又被柳絮给将了一军，还有待再查证，

　　不过，蓝忘机思忖片刻之后，倒是提了个主意：“不若直接当面试探吧。”

　　“这……”王为镜难道：“若是打草惊蛇怎么办？”

　　“我倒觉得这主意不错。”相比于王为镜担忧柳成风可能涉及此案，魏无羡在心中分析了一回之后更倾向于支持蓝忘机。而且相比于蓝忘机的一字千金，他反倒更愿意为大家解释自己的思路，也是以此证明自己并非偏颇于蓝忘机，而是觉得他的主意确实有理有据：

　　“无论此前柳成风知不知情，当然，我更认为他不知情，否则治下百姓死得太多，于他也无益。更何况他便是再视凡人为蝼蚁，也不可能为了自己姐妹能否驻颜一事，而枉顾了人命，更何况其妻洪氏与柳絮素来不合，他既然每每都直接站在了洪氏那一边，可见平日里与柳絮也多有矛盾，而洪氏不过是他们之间爆发冲突的一个引子罢了。”

　　见大家听得认真，魏无羡徐徐道之：“不过，不管他到底知不知情，既然命案闹到了阳曲，他就没有独善其身的可能了，如今又牵扯到了其妻洪氏，以及洪氏腹中胎儿的死，只怕柳成风该恨毒了害他妻儿之人，便是这凶手是他的亲姐姐柳絮，只怕也顾不上那所谓的血缘亲情了。”

　　王为镜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所以，只要告知柳成风真相，他必然会帮助我们调查柳絮与血案有无干系，说不定到最后还会亲手血刃仇人，一为报仇，二也为证明自己的清白。”

　　说到这里，大家都不免沉默了下来。

　　即使他们早已认定了柳絮就是害死长安并阳曲无数有孕妇人及胎儿的凶手，可是想到柳成风的妻儿被其姐害死，柳成风如今正是仇意恨意正浓之时，十有八九会杀柳絮以报仇血恨，可亲人杀亲人的可能，难免让他们心中多少有些别扭。

　　同时，为了一己之私而杀人害命，连自己亲人都不肯放过的柳絮，更被他们看败类，若不是蓝忘机和魏无羡在此坐镇，而他二人行事又讲求真凭实据，想必王为镜真恨不得领着自己手下，杀之而后快。

　　可既然王为镜已经请了仙督出面处理血案，线索也是蓝忘机和魏无羡查出来的，他便不能自作主张，只能听命行事了。

　　而今蓝忘机和魏无羡都觉得应该用真相试探柳成风，王为镜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便道：“那我立刻把拜帖送去柳氏，今天就去拜访。”

　　“不行。”魏无羡觉得，比起去柳氏的仙府拜访，在众目睽睽之下谈论柳絮为紫河车害死无数人命的事迹，无论柳成风接不接受这个事实，只怕会与柳絮通风报信的人亦不在少数。

　　虽然柳絮是个女子，魏无羡可一点都不敢小看这么一个会为了自己的容貌而杀人的女子，可何况她还是一个美丽的女子，长年占据着仙子榜第一名的宝座，自然爱慕者不在少数。

　　若她知道的自己已然暴露之事，若是想来个鱼死网破也就罢了，若是直接逃之夭夭，躲到哪个爱慕者的地盘去，再在某些没甚是非观念的爱慕者的掩护下制造新的紫河车，那可又有数不清的无辜凡人遭殃。

　　所以，魏无羡否决了王为镜递拜帖的想法，道：“为镜，还得你派人去探听柳宗主的行踪，我们找个机会引开他身边的门生，秘密见他一面。”

　　夷陵老祖的提议，王为镜自无不应。

　　事不宜迟，魏无羡认为最好今天就能跟柳成风见面。因着王通和赵海今天已经露过面了，是以王为镜便让刘士虎和唐荣友两位客卿去打听柳成风下午的行踪。

　　本以为要见到柳成风，非在外打探消息个几天才行。毕竟洪氏惨死后发现尸身也不过是这几日的事，柳成风作为一宗之主，一族之长，虽不至于日日守着妻儿的灵堂，可那也会因妻儿的死而颓唐上一段时日。

　　偏在意料之外，又于情理之中的是，本该为妻儿之死而伤心欲绝的柳成风如今日日天不亮就出门，月上中天方归，除了吃饭睡觉的日常所需，几乎无时无刻不是在调查孕妇死亡的案子，就是在调查孕妇死亡案子的路上。

　　虽尚未见过柳成风本人，蓝忘机却对他有了几分好感，毕竟失去至爱的痛苦，蓝忘机亦曾尝过，这几十年来也曾见过无数，但能做到化悲愤为力量的，可谓廖廖无几。

　　在刘士虎和唐荣友的巧妙配合之下，柳成风以为找到了害死自己妻儿的凶手的线索，在唐荣友的佯装逃走之下，柳成风一路追踪至他们落脚的客栈附近，然后唐荣友直接现身，道了一句“仙督有请。”之后，三人才乘着夜色，从大开的窗口进了暂定来议事的房间。

　　突闻仙督的名讳，柳成风半信半疑。毕竟蓝忘机逢乱必出的大名虽然仙门百家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是想要恰好知道阳曲有异，然后赶来，却不是仓促间能做到的事。

　　自从洪氏失踪后，柳成风其实就考虑过寻求蓝忘机的帮助，毕竟含光君的名声可不是靠着姑苏蓝氏堆砌出来的，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位大名鼎鼎的夷陵老祖。

　　这两人任何一人出手，修真界都得震动一番，但凡两人联手，那修真界的翻覆，也不过是他们心念一动的弹指一挥。

　　只是还没成行，洪氏的尸身就出现了，虽然从她失踪到尸身出现不过一夜一日，与其他受害之人一比，明显时日过短，必然有问题。可柳成风沉溺于悲痛之中，一时半刻的是发现不了这个破绽的。

　　洪氏一死，柳成风就打消了请含光君出手的念头了。

　　柳成风知道，蓝忘机愿意帮忙的话，总比他现在连凶手是妖是鬼是精都不清楚，连个线索都没有的尴尬景况要好。可是坏就坏在含光君是个君子，再加上死在这个凶手手下的无辜百姓太多，若是捉住了也不会容许他运用私刑报仇，而是会举行百家公审，让那凶手死个痛快。

　　而这，与柳成风报复之心相违，是以，柳成风素性严令不许阳曲之事外传，为的，就是捉住凶手之后可以泄私愤。

　　柳成风本来认为柳氏在阳曲经营已有数百年，必然不敢有人违命，谁知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就有人以仙督的名义请他一见，让柳成风不免惊愕，心中还有一丝愤怒。

　　柳成风以为家族中有人不满自己，方视自己命令为无物，秘密告知了蓝忘机关于阳曲的桩桩命案。所以，进了客栈房间之后，见到了房间里的蓝仙督、夷陵老祖和长安王氏的宗主皆齐聚一堂，也做不到识时务的表现出自己的周全的礼数。

　　不过，人命关天的大事之下，柳成风的小小情绪，并不被蓝忘机他们放在心上，只是让刘士虎将长安城发生近百桩血案的故事，从头到尾告知了柳成风。

　　于是乎，柳成风这点私心，很快就在刘士虎的一五一十告知下，如冰遇火般消融，脸上只余下错愕和掩饰不了的伤心。

　　“真的是她吗？”好半晌，柳成风才问出了这么一句，声音仿佛几天没有喝水，又仿佛吞了块煤一样沙哑得砾人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