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天山（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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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漱醒来时，玉枕旁正立着一只尖尾灵燕，燕尾正中有一点翠绿的火焰型印记。它的喙似乎撞断了，正吧哒吧哒的滴着血，洇湿了倪漱束发的鹅黄色发带。
那尖尾灵燕一动不动的看着倪漱，倪漱也一动不动的看着它。
“扑哧”倪漱笑了，觉得自己傻。那灵燕竟然也跟着歪了下头，似是回应她。
“醒了？”巽离长老打断一人一鸟，端着一碗热腾腾的且黑乎乎的东西过来，搁在倪漱身前的桌子上，“吃吧，这是我做的芝麻糊。”
倪漱胃里绞痛了一下，然后乖巧的端起碗来，搅动瓷勺，在碗壁碰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一勺入口，嗯，难吃。
不过她还是吃完了。
“它怎么了？”倪漱将芝麻糊吃完，那手绢擦着自己的小嘴，指着那尖尾灵燕问。
“它啊。”巽离长老责备又怜惜的看它一眼，与倪漱道：“它本是我师兄用来传信的小家伙。后来得了些病放在我这里治，谁知最近怎的，竟然日日拿喙撞门，拦也拦不住。想着它反正也没有痛觉，我也便不管它了。”
原来是这样。倪漱将自己的手绢托在鸟喙下，灵燕似有所感，竟将脑袋搁在她手心中。感受着掌心温热的灵兽，倪漱眼珠子一转，道：“想来是一直闷在一个地方的缘故。”
她试探的看向巽离，犹豫了下，小声解释：“我原先在家时也养过一只鸟，它在笼子里关的久了，便会拿头撞那笼子。后来总带出去遛遛，也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不如你带走它放风几日吧，等过些日子再送回来。”
巽离长老也不拆穿她，笑着在那鸟喙上一抹，灵力悄然滑过，鸟喙便不再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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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漱扛着灵燕回弟子阁时已过了辰时。弟子阁中的弟子大多已去出早功，倪漱不用。她昨日刚来，有三日的适应期。
此时与她一同留在弟子阁的还有另一位养伤的师姐，倪漱瞅着她眼生，脑子里那东西也没提醒过她，应当就是个路人甲吧。
“喂，你叫什么名字？”路人甲师姐开口说话。
倪漱叹了口气，慢吞吞的回过头，小声道：“倪漱。”
“什么？大点声，没吃饭吗？”
师姐显然是仙门中经受过严格训练的人，此刻一身正气，仿佛眼前站的是什么重量级的蚊子，只要稍有不对劲的“嗡嗡”，就会被她一巴掌拍死。这种人倪漱自打会说话叫人时便见过。
以恃强凌弱装点自己的货色罢了。
“我没吃饭，师姐带我去吃吗？”倪漱默了一瞬后兀自笑了，扬着真诚的小脸，顺便指了指肩上的尖尾灵燕，“它也没吃，师姐可有喂灵兽的东西？这可是潋芳峰峰主的灵燕，轻易饿不得。”
倪漱昨夜又看了一遍话本子，这才从犄角旮旯里发现了“巽离”以及与“巽离”相关的一众人物关系。
原来这巽离长老原名徐知竹，与隔壁潋芳峰峰主姬玉叶是师兄妹，曾一同师承于九洲仙盟的前任盟主观鹤子。
九十年前，大荒九洲各地地印大动，镇压千年的妖魇萼自地印间隙奔溢而出，瞬间席卷九洲大地，生灵死伤无数。
为屠灭妖魇萼，观鹤子以一身灵气做引炼制万数比灵丹，再由师门中的弟子将丹药炼化，洒在九洲大地，拯救苍生。
观鹤子仙尊大义羽化后，座下弟子不知为何发生龃龉，潋芳峰峰主姬玉叶便带着师妹徐知竹投奔天山乘衍宗。
整个九洲大地都感念观鹤子仙尊的慷慨就义，自当将其弟子视作上宾，这姬玉叶与徐知竹因是观鹤子亲传弟子，在剑修当道的乘衍宗，却也能单独辟出一峰做长老，连灵气最为充盈的梨花园林也赠予徐知竹住着。他们是天山的脸面，乘衍宗笼络九洲人心的招牌，可见二人地位之高。
倪漱侧着肩膀，将肩上的灵雀露出来给陌生师姐看着，果然，这师姐脸上露出一丝不自在，狐疑的问：“这当真是潋芳峰峰主的灵兽？你莫不是骗人吧。”
倪漱笑笑，抬手撸着燕子的油皮，那尖尾灵燕竟然也一动不动任由她摸，她便更加放开胆子的编谎话：
“这是自然。师姐若不信，大可以去问巽离长老，这可是潋芳峰峰主昨日派他的弟子送来的，绝不会有错。”
那师姐自然没胆子去梨园询问，而且潋芳峰大弟子沈雎安确实去过梨花园林，加之这小丫头身上一身梨花味道，似乎所说并非谎话。
“哼。”路人甲师姐重重冷哼一声，当即扭头走了。潋芳峰与梨花园林庇护的人，她惹不得。
路人走了，倪漱也沉出一口气，瞬间塌了腰脊瘫坐在榻上。
生平第一次“仗势欺人”“谎话连篇”，对她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挑战。
“啧啧，扮猪吃老虎的小丫头。”一直沉默的系统飘飘忽忽的钻出来：“怪不得你昨天夜半醒来偷偷看话本子。你早就算好了吧？拿这燕子当挡箭牌，竟然连巽离长老都被你骗了。”
倪漱对它关键时刻隐身，事后马后炮点评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我再聪明也算不到灵燕会来，而且我没想骗巽离长老，她看得出来。”她收拾着自己的包袱，带点生气的反驳。
她原本是想从巽离长老处求一盆花一棵草回去，药修丹修的东西总是特别好认的。这样搭上些关系也好在人生地不熟的仙山保护自己。这本就是俗世中人人默认的生存之道，虽然无耻，但也只有留着小命才能报恩。
倪漱本就心有歉疚，生怕那温柔的女修就此厌了自己。而她之所以会有如此处境，也皆是拜这天外之物所赐，不帮忙就算了，竟然还说风凉话。她就是脾气再软和，也该生一场气镇镇这小鬼儿了！
听出倪漱不高兴，系统连忙钻回她脑子里。它近日忙着给小姑娘安排个娘，它可不是完全丧良心的家伙。
倪漱收拾了一日，在一间四人的弟子房中遮遮掩掩的换上了属于她的弟子服与鞋。仙山的衣服比她自凡间带来的还要舒适些，她心中暂且舒坦了一些。穿着软和的布鞋，她眼神飘忽到自己昨日的鞋袜上。
今早她走时还以为鞋袜没干，谁知穿起来却是暖烘烘的，想来是巽离长老帮的忙。
想到这里，她心里陡然升起愧疚。巽离长老当真是好人，虽然在原书中她的出场并不多，不算是重要角色，但浅浅描述的几句足见其温柔善良，只是不知道最后的结局如何。
“不行，我须得回报长老。”倪漱心中忽的鼓起劲儿来。她定要在这仙山好好活下去，再混出些名堂来，不能白白占长老庇佑她的便宜。
于是，倪漱在弟子阁中为自己定下了三年突破金丹，五年结成元婴，八年步入洞天镜的计划。
她满心豪情壮志，殊不知外面关于“新入山弟子倪漱”的流言已传的满城风雨，甚至传到了明玉仙尊的耳朵里。
飞云峰玉照宫。
汝沣玉正在给申明月写新的剑谱。
他的大弟子马上要突破要金丹了，作为贺礼，他该亲自为她准备才是。
忽听见门口的道童隐约提及“倪漱”二字，他的手一颤，画偏了一笔。
倪漱？
听着那个被他前世日夜咀嚼过的名字，汝沣玉捏着笔的指节泛白微顿，于恍然之中低语：“是啊，算算时日，她确实是此时入山。”
笔尖的墨滴洇入玄色长袍，虽看不出来，却在他心中激起惊涛骇浪。汝沣玉不自觉将手放在心口处，明明是前尘往事，可当他想起那女子杀他之时的眼睛，冷漠，决然，带着恨意，被赤焰剑剜心的伤口便又开始隐隐作痛。
年轻俊朗的仙尊猛然于案头起身，数步之间已去往飞云峰云颠静室盘腿入定。
他的心不静，此时已是杀意横生。
然无论他如何默念清心咒，任由冷冽霸道的至纯灵气涤荡他的灵台，压制他的妖性，却依旧有无数只手骚动着他的理智，激他立刻拔剑。
汝沣玉吐出一口浊气，忽的断了入定，寒着一双眸子打量四周。
这云巅静室，是过去他常带她来的地方。
倪漱初来明月峰之时胆小的如一只鹌鹑，他欢喜的紧，却又不愿过分温情有失师尊体面，便常将她带来这云巅静室，教她打坐。
可那丫头天生是个懒骨头，在王府里也娇养惯了，根本没有剑修能吃苦的毅力。每次打坐，用不了半刻便会歪歪扭扭的倒在他身上睡觉，还像小兽似的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想到这里，汝沣玉嘴角短促的一勾，又残忍的强迫自己压平。
沉沦时有多美好，清醒时就会有多痛苦。
想到受她算计被万妖分食的申明月，还有被她一剑剜心的自己，汝沣玉的眼中赫然倒映出艳红竖瞳，浓重的杀意再次于其中丝丝涌现。
呵。
她可不是小兽，她是能吃人的魇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天山（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