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正店闹大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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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道，鸡丝菌菇馄饨，便由李仁兄来先作品尝评论吧。”坐在蒋家食肆正厅圆桌正上首的信陵坊著名说书人张大成一拱手，对坐于其左手方上座的另一说书大拿李大福说道。
说书人李大福也并不推脱，而是直接自然大方地接过话头，站起身来朝圆桌四周食肆之内其余听书食客一行礼，端起面前的鸡丝菌菇馄饨一品一尝，咕噜一口荤汤鸡肉菌菇馄饨已然入口。
李大福极其认真地将馄饨于口中过了过味道，在将口感味道皆尝了个彻底后这才开口说道。
“鸡丝菌菇馄饨，馄饨皮以精制河东小麦白面和面而成，皮厚不足一毫，白皮于热汤之中以汤味吊鲜，于热汤浸软，入口无需用齿即可一口挑破，鲜软滑嫩。
“鸡丝菌菇内陷鸡丝清甜，菌菇软脆，饱满多汁，与汤相称。而早年间，这鸡丝菌菇馄饨又有一个典故……”
李大福以其三寸不烂之舌将蒋家食肆这并非名品的鸡汤菌菇馄饨夸至天花乱坠，听得蒋家食肆中其余在听本已吃过多次食肆汤食的食客们皆饿了。
“从前我明明也已点过这鸡丝菌菇馄饨许多次啊，也都差不多口味，怎么今日听完偏偏就额外想吃呢？”
蒋家食肆之旁已有京中娘子揉着肚子想吃饭，差一点就要找一旁的小厮给银两。
这就是吃播的力量啊！——林语风坐在一旁的客椅中暗暗吐槽道。
第二位说书先生，又是一番巧舌如簧，将本与鸡丝菌菇馄饨只差了一个馅儿区别的羊肉春韭馄饨说得味美不似人间如天外来食，此乃王宫之上玉皇大帝与王母娘娘才会品尝到的仙家圣物。
蒋家食肆其余不在外间仍于里厨候侍的小厮们笑得合不拢嘴，纷纷于里厨欢颜道：“说书先生们就是厉害啊！把咱们家馄饨都夸成什么样了？
“等日后闲暇时候我也一定要到别家食肆里去交钱听一听，这嘴也太能说太会道了，我都几乎要不认识我们家馄饨长什么味儿了。”
另一位小厮又埋汰这位小厮道：“什么呀，以咱们少东家的家底，都不用到别处食肆听去！
“就咱们去撺掇少东家去请一位说书先生来说便好，以后日日在食肆堂前听书哩。”
大家听着这八位说书先生依次轮番说一遍，桌面上鸡丝菌菇馄饨、羊肉春韭馄饨、猪肉荠菜馄饨、素菜三鲜馄饨、鲫鱼豆腐馄饨、灌浆猪肉馒头、灌浆素馅馒头、灌浆河虾馒头皆被说完了。
而整个桌面上唯二未被尝过未被吃过的吃食便是山海笋蕨馄饨与灌浆羊肉馒头。
大家伙儿皆知道这两道馄饨馒头便是蒋家食肆中最为扬名的招牌，压轴出场。
于是，食肆中的众人对十人座中尚未说话的最后一位说书先生与从未说过话的蒙面女郎最为期待。
那素衣蒙面娘子虽众人于京城食肆茶馆中皆未见过，可保不准是什么自它域而来欲要在京城中一炮而红一鸣惊人的厉害角色。
便见那倒数最后一位说书先生终于于客座之上缓缓起身，随即介绍自己的姓名来历道：“我是张家茶馆蒋有为。
“大家伙儿于张家茶馆常去的便也都见过我了，对于我自个儿的劳什子来历我也便不再多说。
“今个儿的角儿是面前这碗白花花的山海笋蕨馄饨呢！”
“蒋大郎你与蒋家食肆的当家掌柜可是同姓氏，百十年前指不定还是同一祠堂同一家，与同宗族的兄弟可要好好说话，别丢张家茶馆的脸哩！”
蒋有为话还没说上，台下便已有相熟的食客与之互动。
“哎，好嘞，又给我随意编排亲族亲戚，你们也是能耐！
“不过今个儿的角是山海笋蕨馄饨，我也就不与你们说当年当今圣上微服出巡游至信陵坊处与寻常百姓共尝这山海笋蕨馄饨的故事，而是给大家伙儿示范一个山海笋蕨馄饨新吃法。”
“山海笋蕨馄饨还能有新吃法？”
“自然是有的。”便见蒋有为将左手袖子一开，不知如何地便从左手袖口中变戏法般取出了一把泥沙来。
那泥沙先是用一白布绸帕裹着，绸帕以手一解，帕中泥沙纷然而落，洒了山海笋蕨馄饨汤满头满脸。
未待泥沙融化，蒋有为便已拿了一个勺子来将泥沙往馄饨汤中一搅，一边搅和一边高声说道——
“瞧见了没，这才叫山海笋蕨馄饨，从前的山海笋蕨馄饨中只有笋蕨馄饨与馄饨汤，只有笋蕨馄饨与海，又哪来的山一说？
“如今泥沙一落，尘归尘土归土，愚公移山山海现，这才叫应景！”
大家看着那碗被放入泥沙后被搅和得额外混浊的馄饨汤水，全皆愣在当场。
从前他们吃山海笋蕨馄饨之时可从未想过山海笋蕨馄饨为何会有山海两个字，正如假煎肉里没有肉，素蒸鸭里没有鸭，荔枝膏水里亦没有荔枝一般，食物叫这个名却没有这味材料不是很常有的事儿？
菜式取名取其神似而不取其形貌完全相同本乃自数百年前老祖宗便传下来的常用之法。
只是如今这山海馄饨中加入了泥沙，多了山海中山一说，倒又显得格外别致风雅。
便听食肆中食客桌旁立刻有人问道：“那这山海笋蕨馄饨加了泥沙后还能吃吗？口感味道如何？”
这位食客是真真在询问那山海馄饨中山海汤底的味道。毕竟作为资深食客，最需要做到的事情便是听到新鲜吃食做法首先不是质疑，而是去询问与尝试其新鲜味道。
便见蒋有为站于蒋家食肆食客区的最正中，手举山海笋蕨馄饨朗声说道：“我这就替大家尝一尝！”
随即一口泥沙馄饨往嘴一放，艰难一咽，面上神色闪过了半刻的不自然，但很快又恢复常态高声说道：“是三岁小孩儿的味道！”
此话一出，厅中众人纷纷哗然。吃山海笋蕨馄饨便吃山海笋蕨馄饨，怎么还能吃出三岁小孩儿的味道来？
从前食肆茶馆的话本之中，能尝出三岁小孩儿味道的话本恐怕也只有玄奘西天取经里各路妖怪以人间孩童为食了吧？难不成这山海笋蕨馄饨还能与那千百年前古书《山海经》中的山海妖兽有关？
便听蒋有为说道：“这事还要说到汴京城中信陵坊里的两家食肆。”
大家一听竟然还是一个当代故事，兴致立刻就起来了。
“三十年前，汴京城信陵坊中新开了一家馄饨食肆。那食肆东家人好手稳，最终做出来的馄饨味美鲜咸，甚至就连路过的圣上亦对其赞口不绝。”
旁边立刻有食客说道：“这不正是蒋家食肆的故事吗？”
蒋有为连忙示意众人安静：“可三十年后，汴京城信陵坊中又新起了一家馄饨食摊，那摊铺做出来的笋蕨馄饨那叫一个味美又鲜，很快许多食客也不去那原先皇帝光临过的食肆铺里了，而是转而去了那新食摊那……”
“哦？信陵坊中还有这样的馄饨铺？”
蒋有为继续道：“但是，那原经营了三十年店铺的老东家不乐意呀，他辛辛苦苦于汴京城中打拼三十年，这才站稳脚跟，又怎能让一个新铺子短短一个月便抢去生意跟名头？于是他想了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那老铺子东家看上一外府来京无甚亲戚的卖炭老翁，抓了其不过三岁的垂髫小儿逼其就范！
“铺子老东家对卖炭老翁言，若是你不帮我毁了那新店的名声，那我便把你家孙儿卖到西京、杭州、海州、信州、建州……那些远处州府去，再无重逢之日！”
其他食客纷纷唏嘘：“看来那会做馄饨的老东家还是位善妒之人呐。”
蒋有为说书不停：“于是，那六旬卖炭老翁被逼无奈，只能手握泥沙于一正午空隙潜入新馄饨铺中，朝那新铺汤食处撒了一把泥沙！
“这便是我说山海笋蕨馄饨里吃出三岁小孩儿味的由来了。
“三岁小孩儿因这山海笋蕨馄饨被人抓去，差点没了性命，这山海笋蕨馄饨可不就是以人血为汤以人肉为食，是三岁小孩的味道？”
其余食客纷纷应道：“是这个理。这被抓走小儿老翁何其无辜，被陷害的新铺东家又何其无奈。那后来呢，此事被新铺东家发现没有，新铺东家又如何解决？”
蒋有为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自然是发现了。
“那新铺东家是位心思细腻的娘子，食客与其亦分外亲切。卖炭老翁撒沙子那会便被新铺东家在场食客当场发现。
“新铺娘子问清缘由，当下决心挟卖炭老翁与高薪聘请九位说书先生，一齐上那老店食肆中讲由头说道理，将自家食肆的面子里子与老翁小儿皆当众要回来！”
其余食客纷纷感叹：“那这一定是一位兰质蕙心的娘子，不怕事，能处事，若是没有嫁人娶回家中定能持内主外。”
蒋有为声音继续说道：“他们特别设一馄饨馒头宴，九位说书先生于食肆楼前轮番说故事，先是从那鸡丝菌菇馄饨说起，再是羊肉春韭馄饨，再是……
“如今正到那山海笋蕨馄饨，食肆场面好不喧哗热闹！”
大家纷纷朝四周一看，顿时心中一惊，在看到在场的九位说书先生与一位蒙面娘子后满面诧异——
“那不正是我们这儿吗？
“九位郎君方才纷纷说馄饨，如今正到那山海笋蕨馄饨的故事。而那位新店东家小娘子，便是食客桌上最下首的蒙面女郎？”
被突然点到沉寂许久的林语风终于不再闲坐，而是直起身来一下起身，左手朝耳后面纱所系绳结之处轻轻一解，轻薄的白色面纱飘然而落。
林语风那张于信陵坊食客们中亦有了一定知名度的脸面便露了出来。
蒋家食肆中一旁围观的食客们立刻有人认出来大叫：“哎！这不是一旁李家食肆林氏小食铺的东家林二小娘子吗？
“她做的五彩馄饨馄饨与灌浆肉馒头可好吃了，最近新出的金丝银碎什锦饭与虾白荠菜菌菇汤亦滋味十足！”
“我听说林二娘子今日中午所做汤食不是被人撒沙子了，原来就是这蒋家食铺干的？”
证人证词充足，这汴京城中闲暇八卦的大爷大娘娘子郎君们倒帮了她好大一个忙。
便见林语风见此时条件气氛充足，也不再候着，而是直接将早已提前埋伏于肆外四周的李三郎来福陆二狗张老翁与临时聘请的近十位地痞大汉皆喊了进来。
一行足二十四个李家食肆的人员站于蒋家食肆铺内，虽立于他人之地却丝毫不显气弱。
林语风只叫来十个袒胸大汉似乎还不够，而是直接将提前藏于裙下裤管中的凶器斧子一拿，斧子尖尖直指蒋家食肆蒋三郎：“我今日来，也不是想要你们难看。
“只是我家老翁孙儿阿宽还在你们手上，若是孩童无恙交回一切好说。
“若是孩童有恙，那这蒋家食肆的营生便要都当上那柴火烧上一烧！”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正店闹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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