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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十五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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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仪沉思了片刻。
“那赵王可被调查过?”
“和我一样,他那时也刚刚自封地回京。”
除了皇后所出的三子之外,当今天子还有三子,一位是赵王李慎,他和晋王李明睿同岁,只小了一月,是傅昭仪所出,因为当年秦王身为嫡子尚且就封,赵王李慎自然也没有理由留在京城,随即去了封地赵州;除此外,还有两位亲王,分别是越王和安王,都是燕妃所出,尚在稚子之龄。
赵王就封之后,三年没有回京。他想夺太子之位,那必须杀掉三位嫡子才行,没有任何可能。越王和安王今年也不足八岁,何况当年?
“当今朝中还有三位亲王?”
这三位亲王,是先帝的儿子,也是父皇的异母兄弟。其中最年长的是卫王,在南方的卫州三十余年,已是古稀之龄,行将就木,和朝中人几乎没有往来;还有两位年轻的亲王分别是梁王和楚王。
“梁楚二王似乎一直未就封?”
李明庭凝着眉头,似乎在斟酌如何开口。
“许卿,你应该知道先帝驾崩之后,父亲登基之前的事情?”
“……嗯。”
在二十多年前的血腥的政变中,死了两位皇子,还有一位被软禁两年后也病逝了,当今天子李潜成了最后的胜利者,登基为帝。
“父亲登基那年,梁楚二王年纪很小,一位五岁,一位两岁,他们是祖父晚年所出的孩子,和先太子年龄相差无几。父亲登基后,为了当年杀兄弟一事倍感后悔,又因为对祖父的歉疚,对两位幼弟颇加照顾,一直不让他二人就封,让两人常驻京城。其中,梁王体弱多病全靠药养着,楚王则整日沉溺于书中,并不多问朝政。”
许仪点点头。
这样看来,这些皇子之中,竟没有一位值得怀疑了。
所以,也难怪在那堆案卷中,并没有这几位亲王的资料了。
先太子若是真的被人谋害致死,那谋首必然聪明至极,才能把此案做的天衣无缝。
“先太子一案牵涉太多,我要先厘清案情,”许仪沉思着道:“殿下,能否请您讲一下先太子亡故前后数日您的所见所闻?”
“你要知道什么?”
“殿下,请将您记得的关于先太子的任何细节都告诉我。如果我觉得有疑问,我会再询问您。”
“二哥去世的前几日,我从秦州回京,预备为父亲祝寿,”李明庭微微阖上双眼,“见过父母之后,我又到东宫拜见了二哥,这是规矩;当时二哥政务繁忙,无暇与我多谈,于是我兄弟二人约好晚上见。当晚二哥离了东宫,如约到我的秦王府上,跟我一起饮酒谈心。那晚我们都喝醉了,二哥还在我府上住了一晚。”
虽说帝王之家兄弟阋墙之事诸多,但许仪相信,李明庭和先太子之间感情应该是极为和睦的。若是不睦,李明庭也不会请求去封地;更有说服力的一点,若是他们兄弟感情不睦,天子也不会让他来陪同自己查案。
“殿下,你和先太子叙旧时,他的言谈举动可有异常?”
“没有。”
“你们聊了什么?”
李明庭道:“我兄弟二人主要商谈军政问题。”
“是朝中的政事?”
为了磨练先太子,先太子从十六岁开始辅政,每年皇帝要外出避暑三个月,此时都是太子监国,三省的政令都会先送到东宫,大多数事务都由先太子决定。即便天子在京时,许多普通政务也都由太子做主,因此李明庭与他商议军务,也在情理之中。
“不,”李明庭沉声道:“是对戎胡用兵。”
许仪愕然:“用兵?”
“父亲年纪大了,觉得天下一统四海平定,对外战兴趣不大,”李明庭道,“他曾跟我们笑语,他功业太盛的话,子孙就无事可干了。”
“殿下不这么以为?”
“我同二哥商议,我愿为战前卒,为大哥荡平西域。”
许仪一怔,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问道:“殿下,你要去打仗?”
李明庭瞥她一眼,笑道:“吃惊成这样,我去打仗奇怪?父亲二十岁时已经称得上名将了。”
“不不,”许仪连忙摆手,“不是,陛下少年英武,殿下也是。我只是没想到殿下您要亲自出征。”
李明庭微微笑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自请就封,当秦州都督?”
敬朝自立国以来,行政上,全国分为共一百九十州,置刺史官吏,管理其下郡县;军事上却有不同,根据各地的情况,每十余州又联合为一个都督府,设数支军队。秦州作为龙兴之地,地位又大大的不同,以秦州为中心,周围十余州的军事都归秦州都督府管辖。
她道:“请殿下赐教。”
李明庭放下酒杯,提起竹筷为画笔,沾着杯中的清亮酒液,在酒案上画出了一副地图。
随后他均匀修长的手指在酒液地图上轻轻一点,“这里是宁京,宁京往西北方向一千百里,就是秦州都督府下辖十州,最北是北海,最西则是西平州,五年前的研城大捷,就发生在西平的研城。西平郡之北,就是戎胡人的地盘漠北大草原,隔着草原,在西平郡之西千里外,就是西域诸国。”
他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转,画出一个圈,“戎胡人生活在漠北草原,但活动范围绝不限制于在漠北草原,漠北草原水草肥沃,物产丰富,养出的骏马十分高大,他们骑马抢掠四方,杀我国人,占我土地,阻绝了我国和西域诸国的商路。”
许仪道:“宁京还是有不少胡人。”
“在宁京的胡人和戎胡人不同,虽然他们容颜相似,但并非一族。因外貌难以区分,历来的习惯将西方人统称‘胡人’。宁京的胡人,大都是西域诸国的客商,他们不远万里到达宁京,和我国贸易。”
当今太子善为人师,听得许仪连连颔首。
“但是这其中也有不便之处,”李明庭指着地图,“你应当也已经发现了,西域客商要到达我国交易物品,必须要经过漠北草原,这是戎胡人管辖之地,少不得要向戎胡人纳贡,比例是五五,客商们苦不堪言。”
“五五?”许仪喃喃道,“盘剥甚重啊。”
李明庭手指向广袤的西域,“即便五五抽成,但依然或有暴利。西域物产丰富,矿山极多,如安离国以东有一绵延数百里的金矿,他们用大量的金银珠宝交换我国的丝绸和瓷器,运送到万里之外的西方之国。”
李明庭说话的声音虽然平稳,眸子陡然闪亮起来,有一瞬间简直亮到骇人。
桌面上酒液的痕迹渐渐淡去,许仪想不到他到底做了多少研究,才对西域诸国如此了解,但大致听出了当今太子的言外之意——安稳坐在她对面的太子殿下,其野心也许未必是太子之位,但他拓境开疆的愿望,恐怕是世上所有人都比不上的。他的野心,不仅仅在于灭戎胡这样的部落,他的视线,早已落到了西域的广袤土地上。
“我明白了,”许仪平了平呼吸,收回了思绪,“那先太子怎么想?”
“二哥有所顾虑,毕竟外战对民生是极大消耗,但他亦觉得,戎胡人是蛮人,不可与之谈道论理,必须要将他们彻底征服或者赶走。”李明庭淡声道。
许仪心道,既然如此,那分歧也不是特别大。
“殿下,接下来的几日,殿下和先太子还聊过什么没有?”
“正是因为接下来的数日的繁忙,我和二哥那日才彻夜长谈,”李明庭回忆道,“随后几日,父亲生辰,楚王得子,我忙碌不堪;回京第五日,我等陪着父皇出发往九华苑狩猎。这期间,我和二哥虽见过数次,但无暇多谈。”
许仪点了点头,这大概就是李明庭所知道的全部了。
“你还想知道谁的?”
“暂时不必了,先太子一案牵扯的人太多了,”许仪道,“不去案发现场无法查案,我想尽快去去九华苑看一看。”
“我即刻安排,”李明庭沉思一瞬,道,“几日后即是清明。”
“……好。”
太子的建议本来十分合理,为方便祭扫,官员们在清明节有五天长假,十分适合出游。她本是打算利用这几日去查找裴彦之的下落,看来计划要有所变更。不过好在已有线索,明日散值之后就可以去雷家打听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