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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身死 ...

  •   “你说什么?”秦任君深深皱眉,脚步一顿。

      苏映雪叹了口气,神色悲哀,白净的脸上伤口还不住渗着血,她没再打着伞,血痕在雨水中被逐渐冲淡:“你想知道当年是谁刚抢走了你刚出世的孩子又杀了你妻子?我告诉你,是我。”

      她望着秦任君,雨水打湿了她的额角和面颊,打湿了她的额发和睫羽,深黑色的眼眸柔柔地亮着,眼中尽是悲戚。

      “你十五岁那年,母亲尚在。你说你喜欢我,会喜欢我一辈子,永不与我分离。我相信了,以为你说的一辈子真的是一辈子。”她的声音不大,几乎被雨声盖过,只有秦任君一个人听得真切。“后来母亲出事,你说要为她报仇,要改变这个腐朽陈旧的武林。我劝你不要去,我们二人寻一处寻常市镇,过普通人的日子,你不肯,说大丈夫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毅然离去。离别前你说不论成功与否,你会回来接我。”

      “映雪,我以为你……”

      “你以为我什么?以为我同江湖传闻一般,在珑华岛乐不思蜀,同百里浩狼狈为奸?是,我确实不经意透露了母亲传我二人万香决的事,但你居然一点也不信我?当年那些令人作呕的传言根本就是百里浩编出来给你听的,你居然真的相信了?”

      秦任君皱着眉,侧过脸去。大雨中,他比方才几近落败的时候都显得狼狈。

      “那年我来珑华岛寻你,百里浩不放,我抛下尊严,任人耻笑,独自在这港口等了你一个月之久,只为见你一面,你为何不来见我?”

      “我那时根本不知道!那年,百里浩要我在岛中闭关半年,半年间除了他我谁都见不到,怎么会知道你来了!”苏映雪向秦任君走了两步,她说着,眼里多了一抹愤恨:“后来青门山一战,消息传到岛上时我刚出关,我以为你真的死了……你可知我受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我苦苦等了你十多年,等你武功大成,等你可以以一人之力撼动这江湖,等你来娶我,可结果我等到了什么,只等到了你死于正派之人剑下的消息……我以自己的性命逼迫百里浩允我出岛去寻你,想着至少寻见你的尸骸,将你葬回我们在江南山野中的那个小家,可我又寻到了什么……我恨不得你真的死了!”说着,她往秦任君身前走了两步。她比秦任君矮上不少,微仰着头看着秦任君深深的眼眸,神色中终于显出几分愤恨。

      “我在山林之中看到你和一个陌生的女子相守相依,她怀胎十月,生得柔美,倚在你身边时比我还要相配,你改名换姓,像个没志气的山野村夫,每日砍柴做饭,剩下的时间就是守着她……你还叫她妹妹。秦任君!你叫我怎么不恨你,怎么不嫉妒!那些都该是我的,我等了十几年,最想要的不过是和你过那样寻常夫妻的日子!你却全给了别人……”

      “映雪,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杀她,她是无辜的。”

      “我才不管她是不是无辜的!我最初也并不想杀她,直到我见到她生下了那个女孩……多幸福,怀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人等你回来,那是你的骨血。我嫉妒到发狂,想着将那孩子抢走至少能让你们心有遗憾,可她死死护着,说什么都不愿意放手,我怕你回来,我就……我……”说起当年的残忍行径,她自己都忍不住皱眉,垂眼看着地上的积水。

      “映雪。”

      听见秦任君略有些疲惫的嘶哑声音,苏映雪猛然抬起头来。

      这些往事,当年的可怕行径她从没和任何人提起过,那些事在她心里折磨了她几十年。知道后来她甚至开始害怕听见秦任君的名字,害怕想起万香谷那个叫苏问仪的女孩。

      事到如今,她终于说出了这一切,她觉得释然,还有绝望。

      “秦任君。现在你知道知道杀害你的妻子的凶手是谁了,不仅如此我还害你杀了她。你杀了我吧,为你的妻女报仇。”她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再望向秦任君时已是决然:“苟延残喘许多年,我想做的只剩两件事,一是杀了百里浩那个恬不知耻的老禽兽,可如今他却死在了你手上。早知有今日我就该佯装委身于他,趁机将他一剑杀了以解我心头之恨。二就是将这些真相告诉你,我要你恨我,比我恨你还要多!”

      世上若有因爱生出的恨,大抵就是这副模样。

      周围人听着心里发颤,尤其是珑华岛弟子,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到温和又冷漠,从不和人亲近的苏映雪是这样一个爱和憎都如烈火般的人。

      秦任君默默听完了这些,表情几度变化,从愤怒到悲伤,从无奈到释然,他叹了口气:“映雪。我虽恨你,但也确实负你在先,我欠了你许多,你也一一讨了回去。当年之事我已不想再论对错。待我成就大事,我会再来找你……”

      说着,他快步走回了自己手下的身边,重新穿上了一件宽大的袍子。苏映雪一个人留在原地,远远看着,心底的悲伤和愤怒都无法释然,她转身看了眼躺在血泊中的苏问仪,眼里闪过些许不忍,走了过去。

      梁念秋和朱煜此时都坐在苏问仪身边,用万香决功法为她疗伤,她们都听到了方才苏映雪的话,眼神中颇有些戒备。

      “谷主,朱坊主。让我来救这孩子吧。”

      “为什么?”多年不见,梁念秋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格外的陌生,从里到外都不像是她当年认识的那个单纯的姑娘。

      “说到底,这个孩子是无辜的。我愿以万香决为她传功,看我毕生功力能不能换她一命。”

      “以你如今的年岁,若是万香决功力全失……你会死的。”

      “无妨。”苏映雪淡淡摇头:“做了这孩子名义上的母亲快三十年,我总该为她做些什么。”

      梁念秋叹了口气,面色复杂,想想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秦任君重新穿好衣衫,又站回了空地中央:“各派弟子听着,如今万香谷已降,尔等现今或降,或死。”

      听完他的话,周围的人皆是一阵动摇。方才的比试中,珑华岛主和万香谷谷主皆没能赢过他,其他几派弟子在此的大多是些年轻小辈,即便有心反抗也束手无策,而珑华岛的弟子则个个面露惊恐,他们担心秦任君因为百里浩和苏映雪迁怒珑华岛,当真让他们岛鸡犬不留。

      “唐门弟子自我以下,愿降。”各派弟子正惊疑不定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被点住了穴道但依然能说话的唐晋先出了声。

      唐门在场的人本就不多,他算是辈分比较大的。唐门这些年势弱,备受打击,而今又没有一个年长者再此,若等下再冲突起来吃了亏,他不敢相信今后的唐门在江湖中会如何艰难。

      宗门和气节,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正如曾经的某一次抉择一样。

      “唐晋!你个孬种!”

      跳出来骂他的人是同样被点了穴压在一边的崆峒山的陶楚,他是在万香谷驻守的崆峒山弟子中辈分最大的,在万香谷时常常因为聂荣儿和唐晋争风吃醋。

      “陶楚,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万香谷都服软了,有本事你犟到底!”

      陶楚心虚地看了眼一边用刀架着自己脖子秦任君的手下,颈间一凉。

      “还好荣儿师妹不在……崆峒山弟子,愿降。”

      兵败如山倒,随着这两个人的归顺,其他几派弟子也纷纷服了软。

      “青门山弟子,愿降。”

      “秦川剑门弟子,愿降。”

      六派中已降其五,不等秦任君主动去问,一个珑华岛的老者,大抵是个岛上的长老之类的,颤颤巍巍地走到秦任君面前行了个礼。

      “珑华岛也愿降,但请您莫要把和前任岛主的仇怨算到年轻弟子们的身上……”

      秦任君默默看着他,眼神冷淡,似乎是在思索。

      周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那老者在微凉的雨水微微颤抖着。珑华岛如今的存亡已经在秦任君一念之间。

      六大派中若按势力和底蕴排名,万香谷和珑华岛可排第二第三,如今秦任君一战将这两个门派和其余许多其他各派弟子收在手下,可说是一统六大派,重塑武林指日可待。

      在场众人都觉得心里泛苦。今日是珑华岛,不出多日,所有武林门派的兴亡不过是秦任君一句话而已。

      他们无可奈何,当今武林中实力最强的梁念秋都输了,见过了秦任君武功的这些小辈想反抗,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等等。”

      潇潇雨声之中,站到了秦任君身前。她一身黑色长衫,身型瘦高,窄窄的肩背都挺得笔直。她的神情和气质都和秦任君有几分相似,只是眉眼不似秦任君那样阴沉,而是多了许多凌厉之气。

      在大雨中,她清冷的五官不染纤尘,丹凤眼眼角那一抹纤细如锋。那好看的容貌中多余了许多冷漠和凶狠,叫人不敢细看。

      “方才你说比试三场,现在只比了两场。这第三场,可还作数?”

      秦任君瞧见她,也是神色一凛。

      “武清言,你是不是想死。”

      他心情本就极差,言语中多了几分不耐。

      “是又如何。秦任君,你和曾经武林中正派之人的恩怨与我无关。他们负你也好,害你也罢,我都不关心。你想改变这江湖也好,反对武后也好,我都无所谓。我们两之间,另有一笔账要算。”

      秦任君皱眉,捏紧了拳头。

      “如今大势已定,你却依然要反对我?”

      “是,当然。这么多年以来,你是如何待我的如何消磨我的心志,如何扭曲我的性格的,如何逼我做那些我不愿意做的事的,我一律不和你计较。但你伤了荣儿,还想杀她,这是事实。”

      秦任君被武清言气到想笑。如今之局势,他已然胜过武林正派,只等借这些正派之人的力量和扬州已经备好的军势,尊李灭武,届时莫要说他曾经的那些仇怨和志向了,就是自立为帝,改朝换代都不算什么难事。

      可这样的大好局势之前,他曾经一度以为绝对不会反抗自己的武清言却跳了出来,螳臂当车,和他计较起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姑娘的事。

      “是又如何,待我回去我第一件事就是叫人把那小妮子碎尸万段!”

      “为什么?在你眼里荣儿对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你为什么那样怕她。”

      秦任君眼神闪烁了一瞬,随后是止不住的怒火。

      “胡言乱语!我看你是忘了为师是怎么教训你的了。”他一步闪到武清言身前,想用力扇她一个耳光。

      武清言堪堪向后躲开,顺势拔剑出鞘,指着秦任君。

      “我只在乎她,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她分毫。”

      秦任君愣了一下,冷笑道:“就你那点斤两,你想胜过我?你谁也护不住,武清言。你不过是个工具,没有人在乎的工具,你的母亲和我一样想利用你,你的父亲忌惮你,你是那个小姑娘的杀父仇人,明明同为女子,你却还是喜欢她,可笑又可悲。这世上每个人都恨你,都不在乎你,只有我尚且将你那点利用价值放在心上,给了你可以发挥自己能力的舞台和自由,如今你不仅不感谢我,居然还要反对我?”

      听着这些话,武清言心里刺痛。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这样的存在,是残忍的利剑,是自己都不能认可自己存在的怪物,直到认识了聂荣儿。

      聂荣儿告诉了她,她可以是一个很好的人,可以去做善事,做自己想做的事。她有资格对人好,可以被人喜欢或者去喜欢别人。

      聂荣儿告诉了黑暗里的武清言,她是一个人,一个活着的再普通不过的人。

      武清言忽然明白了秦任君为什么会想除掉聂荣儿,因为他害怕自己意识到这些,意识到自己是可以自由的,可以反抗的,一旦自己意识到了这些,秦任君就把控不住自己,利用不好自己。

      “有人在乎我,秦任君。荣儿恨我,但她在乎我,她在等我回去。”

      “武清言!放下剑,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秦任君怒不可遏,他不想杀武清言,如果杀了武清言可能会影响到他后续的计划。可他又很厌恶,厌恶自己计划了几十年的事情因为那么一个天真蠢笨的小姑娘出差错。

      他在心里恨透了聂荣儿,恨透了那个计划里唯一的变数。

      “不,我必须赢过你。为了荣儿,也为了我自己。”武清言挺剑上前,出手是秦川的快剑。

      秦任君轻松地闪开,眼中渐渐升起杀意。一个不能用的棋子,不如一个死掉的棋子。

      “这是你自找的。”他从手下手里接过剑,一闪身冲向武清言。

      武清言应对不及,一边退着一边挡下剑芒,挡下的每一剑都震得她苦口剧痛。

      武清言虽然武学天赋极佳,习武也极为刻苦,但秦任君不论是天赋和努力都并不比她差多少。两个人之间相差着近三十年的苦修,武清言想敌过秦任君几乎是痴人说梦。

      两三个回合而已,武清言已经几乎拿不稳手上的剑。

      周围的人原本对她还抱了一些希望,两招看完希望迅速地破灭了。他们看出了武清言武功很好,可能比在场所有年轻弟子武功都要强上不少,可是在秦任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快剑要气劲不绝,不然就会快而无力,天风逐月根本不是你这般用法。”秦任君手中的剑剑锋忽闪,将武清言准备刺出的剑抵在了手里,武清言气势一滞,立马变招,以柔剑应对。

      “变招快,但还要动脑子。教你预读敌人的剑术,你学了些什么?”秦任君收剑回鞘,刹那之后又猛然拔出,气劲刺破了武清言的防守,她猛然后退,一直退到了码头边缘。

      方才秦任君和百里浩交手之时刻意教他剑招,是为了炫耀自己剑术之精湛。现在他和武清言,自己真正的弟子交手,一边出招一边教训起人来,仿佛真有些恨铁不成钢似的。

      “蠢材!”

      武清言刚站稳,秦任君已然近到了他身前。她横剑去挡,却不料秦任君隔空一掌将她拍进了海中。

      武清言狼狈地屏息,从海里跳了出来,口鼻都已经流下鲜血。

      远处几派的弟子远远瞧着她,眼神里全是悲哀和怜悯。

      我赢不了他,以我的武功和修为,几乎不可能赢过秦任君。她用宽大的袖子抹了把嘴角的血,雨还是下个不停,她没法分辨自己脸上是雨水还是血水。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为我所用,尚且能留性命。”看见武清言负伤,秦任君觉着胜券在握,他拿着剑,背起双手,还是不屑。

      武清言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她有些没想通的事情,比如梁念秋为什么方才看见自己觉得很欣慰,她说“还好你在。”可是连梁念秋都没赢过秦任君,自己在到底有什么意义?

      百里浩临终时说,七剑归一,方为七星,他还对苏映雪说后悔没让她修习七星剑诀,这剑本该只有她一人能学会。为什么,苏映雪和普通珑华岛弟子究竟有哪里不同。

      她睁开眼睛,远远地望了一眼岸边迎着大浪的芳华石。她每次瞧见都会觉着奇怪,为什么七星剑诀那样凌厉的剑术,这块刻着剑谱的巨石上却写“剑意芳华”。

      百里浩此人除了对苏映雪心有不轨以外,看着也并不像个觊觎他派武学的小人,他自己的珑华瀚海赋都练得不尽人意,万香决他又怎么修得过来。

      这些疑问在武清言心中连成了线,她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意识到了一个百里浩和梁念秋在这般危机之下都不敢说明的秘密。不,不如说真是在这般危机之下他们才不敢轻易言明。

      武清言屏气凝神,骤然前冲,出手是七星剑诀的第一剑。

      秦任君心里一惊,隐约觉着不对,他方才已经接过百里浩的第七剑了,武清言此时再用此招,即便能再用处第七剑来也绝不可能胜过自己。她不是这样无谋的人,还是说这七星剑仍有别的秘密?

      七星剑诀,共有七剑,据传是珑华岛上天赋卓绝的先代高人领悟于岛上重叠不绝的滔天巨浪。故此剑法每式剑招可力劲重叠,威力巨大。

      七剑尽出,锋芒盖世。

      武清言的前四剑出的飞快,她根本不指望自己用出的前几剑能对秦任君造成威胁。

      第五剑,武清言转身,由下自上斜斜一剑。秦任君轻松挡下了,可心里不好的预感却更重。

      第六剑秦任君干脆不接了,武清言的修为不如百里浩,对七星剑诀前几剑的领悟也远不如百里浩,所以秦任君可以轻易找到机会离开。

      第七剑,武清言顿在原地。她学着百里浩刚刚的模样,闭眼默念珑华瀚海赋的心法口诀,顿时内力在经脉内急速流转,她赶到通体剧痛,几乎不能动弹,一直等到第七息,她经脉内流转的内力像寻到了目标,猛然流到剑上。她顺势挥剑,一如方才百里浩使用的剑招,锋锐剑气激发,雨中的风都滞住了一瞬。

      秦任君已然接过这一剑了,心里并不慌张,更何况武清言这一剑的威力可能不及百里浩用处的一半。他吸取了刚才的教训,没有正面触其锋芒,退避了几丈后运起柔剑抵挡剑气。

      这一次他挡得很轻松,可越轻松他心里就越不安。传说中锋芒盖世,无人能接下的这第七剑,竟然不过如此而已?

      接下剑锋,他收势,看向雨幕中的武清言。武清言半蹲在原地,喘着粗气。

      秦任君刚想往前走,却又看见武清言缓缓站了起来,重新摆出了七星剑诀第一剑的架势。与此同时,她身上的气势猛然膨胀了起来。

      武清言立在原地,她方才强行用出自己不熟悉的前七剑,此时已然强弩之末,可她还是强打精神,重新催动起内力。然而这次她用的不是珑华瀚海赋,而是万香决。

      为什么百里浩想学万香决,为什么只有苏映雪能学会七星剑诀,为什么百里浩到死都不敢说出第七剑的秘密,为什么刻着剑谱那块石头叫芳华石,为什么两百年来惊才艳艳的武林无人用的出这最后一剑。

      这些问题随着武清言剑势逐渐锋锐而有了答案。

      这七星剑诀的最后一剑根本不是第七剑,百里浩铲去剑谱上的第七剑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如他所说,七剑归一方为七星,这第最后一剑,是七星剑诀的第一剑,而催动这一剑的内功心法却是万香决。

      或许当年创出这七星剑诀的人是恰好会万香决和珑华瀚海赋的女子,又或许这个人就是两百年前万香谷创谷的前辈,武清言不得而知。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体内的万香决心法有如失去了掌控的烈马,急速运转着,搜刮着她身体中每一丝气力。不同于第七剑,她现在感觉到的不只是剧痛而已,她的四肢百骸都有如针刺,有如蚁嗜,经脉也在内力运转之中逐渐拧成了一团。

      秦任君远远瞧着,他看出武清言现在在用的才是七星剑诀真正的最后一剑,心里不安的同时也感觉到了她的气息在急速衰弱着。

      “停手吧,你驾驭不了。”

      “不。”武清言皱眉,她的嘴角又溢出鲜血,可她还是默默坚持着。

      感受着武清言剑上的气势逐渐凝聚到了一个骇人的程度,秦任君进退两难,他不敢轻易上前,也不知后退是否来得及。

      “你这样下去会经脉寸断而死。”

      “我知道!”武清言艰难地咬着牙,剑上的负担已经重到她几乎举不起来,她有些恍惚,视野发白,心里想着那个在等她的女孩。

      “武清言!”

      远处的朱煜瞧着不忍,也朝她喊了一句。

      武清言仿佛没有听见,她喃喃自语:“我能保护你,荣儿。”

      这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她细瘦的肩。

      她那双平日里凌厉的丹凤眼中逐渐渗出血泪。那抹红色在雨中被迅速地洗去,随之而来是更多的血不住地流淌,鲜血在她眼角勾出了一抹惊心动魄的嫣红。

      秦任君愈发感到不安,他紧紧盯着武清言,后退了一步。

      他预感这最后一剑自己接不住,但幸而武清言修为不够,驾驭不了,自己或许有机会离开。

      一边想着他一边快步后退,却被苏映雪拦住了去路。

      “哥。”为苏问仪疗伤之后苏映雪一下子衰老了,她此时的模样比朱煜还要年迈几分。

      “滚开!”秦任君气急,凌空一掌将苏映雪推开,脚步不停。背后的凌厉剑气让他觉着如芒在背,他运起轻功,刚准备一走了之,忽然听见了一个稍有些陌生的声音。

      “父亲……”

      他猛然顿住了脚步,看向不远处梁念秋怀里虚弱躺着的苏问仪。

      他从来没好好看过这个女孩,此刻苏问仪柔弱躺在梁念秋怀里,没了平日里的咄咄逼人,眉眼间竟露出几分柔美。

      他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在那片什么都没有的山林之中,有一个女孩就是这样的眉眼。她总是柔柔地拉着自己的手,在月光之下,淡淡笑着去用指腹去磨蹭自己脸上的胡茬。

      “曲歌……”

      下一瞬,时间仿佛静止。风,雨水,海浪一齐滞住,只有一道蓝色的剑光,它穿过停滞的雨点,不紧不慢地在空中流动。

      如山的骇浪拍击海岸,忽闪中紫色的电光劈中了珑华岛上的高阁。

      天地色变。

      生死关头,秦任君下意识凝出内力用剑去抵挡,可他全力的防御在那剑光之前有如无物,手中长剑也齐整地断成两截。长剑自他胸口穿过,刺穿了他的心脉。

      大雨中,武清言松开了剑柄,重重地向后倒在了地上。

      躺在雨地里,地上混着污泥的脏水浸透了她的长发。她的眼睛都流着鲜血,染红了她的视线,灰白没有一丝阳光的天空成了暗红色。她望着那天空,漫天的雨点仿佛向她涌来。

      周围很安静,或许是雨声和风声都停了,或许是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武清言心里坦然,叹了口气之后又觉得悲伤。

      荣儿,我又要失约了。

      你还恨我么,还恨我就好啦,这样也许我们两个都会好受一点。

      再见,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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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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