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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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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简将几枝刚刚修剪好的木兰插入清水,只待今晚醒花过后再插入瓶中,这样一枝给米禽牧北送去,一枝则自己留着摆在镜台前。
桌子上听得“咣当”一声响,抬眼看去,是穆娜二话不说得将药送了过来,又二话不说得白了赵简一眼。
赵简心中叹了一声,无奈道:“何苦来哉,落得个相看两生厌的下场?”
“若不是将军有令,你以为我愿意?这比杀一个人困难多了。”
赵简似乎忘了,面前这个年纪比自己要小上些许的小姑娘已是米禽府邸有名的暗杀刺客,用身体、手段、功夫,各种地方都可以杀人。
“既然你不喜欢这份差事,又为何接下?”
“将军有令,不得不从。”
赵简依然不明,“就这样忠心于他?哪怕你要日日夜夜面对一个自己讨厌的人?”
穆娜直来直去道:“我本是皇后的人,但是将军又将我收入麾下。我忠心于将军与是否喜欢你无关。我不喜欢你,是觉得你应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可你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像是生来就和我们是不同的,我看不惯。”
赵简哑了哑口,倒是第一次听见穆娜的心思,只是令她费解的是皇后又如何会派探子潜伏在米禽牧北身边?而米禽牧北又是如何知晓的还把人收在了自己手中??
赵简心思略沉了一沉,又叹她难得是个直肠子,便笑道:“人贵自重,人贱自轻。若是自己都觉得自己低贱了,就算是站到巅峰处也是人不配位。”
穆娜没有多言,转头便走。
奇的是,米禽牧北这人倒开始忙碌起来,以往再忙也会抽空陪赵简用晚膳的人,如今整日却待在皇宫里,也不回府,据说是宁令哥病情加重,米禽牧北在宫中一是侍疾,二是辅政,忙得脚不沾地。
惊天霹雳的消息大约发生在一月之后,赵简如往常般往瓶子里插着木兰,便忽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穆娜前去开了门,见得是阿布都,二人在门口神神秘秘地一阵碎语,便见穆娜沉着脸回了来,垂首道:“姑娘,将军从宫中传来口信,从今日起,姑娘须得寸步不离将军府。”
赵简好一番震惊,“为什么?发生了何事?”
“这个不知。”
穆娜说是不知,转日大夏王国之主宁令哥驾崩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陛下驾崩不是小事,举国同哀天下皆知,将军府也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大概什么缘由赵简是知道的,像宁令哥这样的国主,外无亲兄血缘,内无后代子嗣,如今又驾崩得突然,可想而知这大夏之国是何其地动摇。
不多时,大夏再次传来惊天动地的消息,刚刚驾崩的宁令哥曾留下密诏一书,要将皇位外禅重臣米禽氏。
古往今来,能坐上禅让这个位置的帝王少之又少,更何况是外禅,这已经是将江山拱手送了人。
任凭外面如何闹得天翻地覆,赵简被独自困在将军府也足足困了有小半年,小半年足不出户,安全是真安全,可神志有时候似乎却变得不清醒起来,她实在不知道这日子何时是个头。
那日她原以为要如往常一般服下药睡下,却不想都接近子时了,便见阿布都带着一个营的队伍将门口围了起来,直闯入门道:“将军有令,吩咐属下立刻谴姑娘前往大宋。”
“大宋?……”赵简经历了许多,听到这个名字时心头仍是下意识颤了一下。
“姑娘本是大宋人士,如今属下就是护送姑娘返回故土的,具体情况姑娘莫要多问,等到了宋土姑娘自然会明了一切。”
手上端着的茶碗微有颤抖,赵简极力克制住自己起伏的心绪,迅速在脑海中过着这段时日发生的事。
所有的一切都来得又急又快,宁令哥、驾崩、米禽牧北、皇位……还有她……大宋?
穆娜跟在赵简身边是一直跟了全程的,见得赵简自从上了马车便一直醒着神皱着眉,一路走去并不顺畅,街上早已被重兵把守起来,每走几步都能看见有来往不休的士兵点着火把巡逻在街上各个角落。
但仔细看去这些人似乎也并非都是米禽牧北的势力,只是一路的关卡就让马车走了又停、停了又走。
赵简好奇得掀了帘子往外扒着头,阿布都安慰似的道:“姑娘莫怕,定能将姑娘安全遣返宋土。”
赵简似是考虑许久,忽听她喊道:“停车。”
“什么?”
“我叫你停车,”赵简利索地从马车上跳下,只道:“我不走了,米禽牧北在哪儿?我要见他。”
“可是,将军特意嘱咐了,要送姑娘安全返送。等来日将军闲下时日,自然会往宋土与姑娘一叙。”
赵简笃定摇头。
不对,都不对,今日她若是走了,兴许这辈子都再也无法见得米禽牧北了。半年前的匆匆一见,可能是她见到的最后一次了。
“今天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带我去见他。”
阿布都见赵简如此逼近,也只好说了实话。将赵简带去山上时,便只看见了米禽牧北一具昏死过去的躯壳,而这次却是真的。
半年的光景他瘦了许多,脸颊凹陷眼下乌青,再加之失血过多,两片薄唇也失了血色。静静地躺在那里不省人事,恍如死尸一般,只剩左胸前的伤口昭示着中箭之人是被人利箭射入的心口,大片大片的殷红浸染了厚厚层层的纱布。
赵简站在那处,这是她想到的画面,没有惊讶,却也无话。
穆娜向前进了一步,只道:“将军吩咐让我送你返回大宋,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赵简抬眼看了一眼说话之人,顿了顿却道:“知道我和你哪里不一样吗?那就是我从来不走别人给我安排好的路。”?
赵简心有不甘,更是生怨。她的确不愿走旁人给她安排的道路,米禽牧北又凭什么一手遮天,凭什么决定她的去留?
“将军重伤一事有多少人知道?”赵简微有垂眸,再抬眼时目光中已多了一丝凌厉,“可知道是何人下的手?”
阿布都努努口,见赵简气势迫人,便回道:“将军重伤定是向外隐瞒,除了亲信,一概不知。至于何人……如今朝堂上人人皆道将军名不正言不顺,只有先帝之后可继承大统,第一个冒头的自然是中宫正妻之族,当朝国舅没移皆山。”
中宫正妻,那便只能是没移氏了。可从未听过没移氏有身孕的消息,除非她的肚子里凭空冒出来一个遗腹子才有可能扳倒米禽牧北。
赵简的目光微微向穆娜身上瞟了瞟,又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又是如何对外隐瞒的?”
阿布都不敢欺瞒,忙道:“将军于每三日会有一次核批内外官员递来文书的机会,属下都会接着,只是近来无人顾得上此事,已积压了不少。不过好在近来杂乱,无人管这些个琐事。”
“再天衣无缝也有疏漏的那一天,”赵简凿凿而道:“纸是包不住火的。从今日起,所有送来的文书奏折皆送我那里,你迅速暗中召集大夫给将军疗伤,其他的一切交由我。”
赵简的目光闪烁,甚至气势没有半丝后退,阿布都自然欣然应下。
自那之后,大大小小的事宜皆由赵简一力承担,白日里批阅文书,黑夜里与大夫一同商议米禽牧北伤势,如此往复多日,竟让阿布都也逐渐心生敬佩起来,要知晓能够将朝政处理得滴水不漏,又要不动声色得对外隐瞒米禽牧北的状况,非一般人所能应对。
晚间的时分穆娜端来饭菜,赵简本是无心,但为了抗住身子也好歹吃了一口,那菜发黄发干,入口便咸得发苦,实在难以下咽就吐了出来。
穆娜对此直翻白眼,“别看了,就为了随着你,把府中库里的陈盐都翻出来了,有就不错了,我们已经半个多月没吃上一口咸了,还挑三拣四。”
“陈盐?”赵简微微歪头。
“我看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外头的盐价高得府里都担不起了,再这么下去早晚人人做出病来。”
赵简听后霎时间皱起眉来,盐在大夏这块地方向来是稀有之物,为了争夺它发生战事都是有的。大夏的人们为了弥补盐份缺失,只能无尽地喝茶。可一旦这类物资发生价格飞涨的情况,若是连米禽府也承担不起,寻常人家更是莫提,如此下去只能引起暴乱。
如今正处多事之秋,一旦发生动乱,于米禽牧北可谓百害而无一利。
赵简对此迅速召了阿布都前来问话,才知现如今市井不稳,由没移皆山处放出的消息,因着宁令哥驾崩,又有意将皇位外禅米禽,引起大宋对此不满,声称要断了交易往来。商人趁机哄抬盐价,致使盐价飞涨,百姓中到处都是怨声载道之声,事情逐渐走向不可控的地步。
赵简听此缓缓闭上了眼,她坐在那张米禽牧北处理公务的座椅之上,细细思量着如果是他又应当如何走下一步呢?
紧锁的眉头在眼珠转动后渐渐松开,赵简忽然间如同豁达,轻言笑道:“这是好事。”
阿布都一愣,更是不明问道:“好事?姑娘的意思是……”
“阿布都我问你,如果凭米禽府如今的财力,能够弄来多少细盐?”
阿布都心有盘算,道:“买来十袋应是够的。”
赵简缓缓摇头,“十袋不够,我要十车。”
“十车?!”阿布都瞪了眼睛,“姑娘莫要玩笑,任凭府中多年的积蓄再多,按照如今的态势,这十车上好的细盐是万万承担不起的。”
赵简用手扣了扣桌子,这些时日她日夜不离这一寸三亩地的书房,每日都将送来的奏折文书看上三遍才敢落朱砂审批,哪怕看到头痛欲裂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可这些时日她从未见过大宋对大夏换主一事有丝毫不满,可见传闻是假,盐商抬价也是有人故意而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