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少年志]天上掉娘子(米禽牧北×赵简)》楚梦清歌

13、第 13 章

　　案上的茶炉、茶臼、茶碾、茶磨、水杓、茶罗、茶帚、盏托、茶盏、汤瓶、茶筅、茶巾一应俱全，这十二先生是没移氏求着宁令哥找专门之人打造的青釉，从大宋不远万里着人运来，没移氏欢天喜地得研究个把月，几近痴迷。
　　只是那调膏注水的功夫尚且熟练，到了五汤的工序上，没移氏总是会输在击拂之上，不是重了便是轻了，致使先前做的也白白费了功夫。
　　看着那茶汤沫饽胶着不匀的状态，没移氏几连摇头，没好气得“啧”了一声，又慨道：“到底还是学不会宋人的风雅，这点茶也学了不少日子了，还是老样子……”
　　赌气得将那青釉束口兔毫盏推至一边，又抬眼望了望赵简，眼前一亮，道：“要不，你来试试？”
　　赵简来了已有些许时刻，自宴席罢了便有宫婢来话到说是皇后有请，望赵简稍留片刻。
　　米禽牧北自然无法拒绝皇后的懿旨，便只好与赵简道自己在宫门口等着她，若是出来了随时有人接应。
　　赵简听得此话没有理会半分，宫宴之上，米禽牧北的心思太过明显。可事发突然，让赵简也一时琢磨不透。
　　心里头徒然憋着一股闷气，没有吭声半句，便跟着宫婢来了这皇后寝宫。
　　赵简立在一处已有半晌，没移皇后举止奇怪，进来了不问也不说，只兀自玩着茶汤。
　　见得没移氏盛情，赵简不好推辞，略点过了头，便接过了没移氏手中的茶筅。
　　没移氏错在了第五汤上，先前注入的水多了，再加之没移氏手里没有轻重，浓稠的绿膏变得稀淡。
　　赵简小心翼翼又沿着盏沿儿没一会儿的功夫，只见那盏中茶汤颜色鲜白，泛起层层乳浪，似是白雪的薄沫经久不散，细细看去更有瑞鹤青松飘浮茶面，典雅秀气。
　　“果真还是你的手巧。”
　　没移氏见此直拍手称赞，赵简将拿茶盏奉上，只恭谨道：“皇后过奖了，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功夫，何足挂齿。”
　　没移氏接过拿茶盏轻咬，一口乳沫在口中化开，先是有丝丝苦涩，紧着回味甘醇，令人无法忘怀。
　　“清淡柔滑，的确不错……”没移氏边不绝口赞道又便看向低眉顺眼的赵简，道：“看来这细致的功夫还是要找专人才行，你若是愿意，往后便常常进宫来教我，你看如何？”
　　赵简眸子微动，一时间已将没移氏举动的千八百种可能都在心里过了一遍，尚未答允，又听没移氏道：“你别误会，只是跟你投缘。刚刚看你在大殿上无所畏惧的样子，还真是个不错的。”
　　赵简微微垂头，思虑着没移氏似在替宁令哥探自己，便大方道：“只是不想就这么平白无故得被人决定了。”
　　“你是个有心性的，哪怕是我身边的这些王孙贵胄也鲜有你这般的。”
　　没移氏目露欣赏之色，赵简依然不卑不亢道：“多谢皇后赞誉。”
　　没移氏跟着笑道：“如此，今晚便罢了。天色已黑，我也不好再留你，你快去吧。”
　　赵简福了福身子，丝毫没见那描金绣凤的青纱屏风后已有女人掩面哭得不成样子。
　　那门被带上的刹那，没移氏摸了摸鬓发，便道：“出来吧。”
　　屏风后的女子也是这西夏国土上盛放得最美的鲜花，可眼下似受了万般委屈，哭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你都看到了，满意了？”
　　“皇嫂......凭什么……就凭她桀骜不驯，所以将军喜欢吗？可是咱们大白高国的女子哪个又是软弱的？”
　　没移氏略摇了摇头，嘴角浮起丝无奈的笑意，“你错了，如果不是她，也会有别人。终归那个人不会是你。”
　　赵简出了那皇后寝宫便找不到了方向，正是无措之际，已有内侍提着灯笼连忙近了身前，低了腰身礼道：“姑娘安好，奴奉米禽将军之意，特意在此等候姑娘，还请姑娘随奴这边走，将军正在宫门口等着姑娘。”
　　赵简下意识紧了紧眉头，应是一眼就看出那内侍是没移皇后宫里的人，也不好太过拂那人面子，只道：“烦请带路。”
　　“姑娘这边走，当心脚下。”
　　赵简随着那内侍一路畅通无阻得从深宫内院走到了，果然见宫门处临来的马车还没离去，而在暗夜之中背后逆着光亮的男子此时正踱着步子似是焦急得等待着。
　　内侍完成了手里的任务自然不声不响得退去，米禽牧北赶忙迎上赵简，见她神色不佳，估摸仍气着宴席上的事，只听她没好气道：“盯得那么紧，是怕我跑了？”
　　米禽牧北自然不会说什么，将赵简上下一个逡巡打量，见她安然无恙才放下了一整晚悬着的心。
　　将身上的貂裘大毛披风脱下，又给赵简披在肩头，温言道：“天冷，披上些。”
　　混着男人独特气味的锦裘披上了身子，赵简瞬间便觉被一股子融融的暖意包裹住了全身，一时间感觉到有所放松，但想起来米禽牧北在宴席上和宁令哥串通一气，瞬间又皱了眉头。
　　米禽牧北一声细叹，只耐着性子解释道：“陛下今日所做，我全然不知。”
　　赵简信他不如去信鬼，鬼说话都比他说得好听。
　　“你全然不知？”这话米禽牧北不提还好，提及了便只剩火冒三丈，“宴席之上，陛下突然发难，要将我赐予你。这件事情我想了许久，都觉得不对。我不过是你府上的司花女，如何够得上你的身份？更奇怪的是，你居然没有拒绝。”
　　“我本想是有着赫赫军功的米禽将军，带着一个女子出入宫宴，若此时得到赐婚，便更能显示天家对你的深厚恩泽，你想给陛下这个台阶下。”
　　“但细细想来，陛下早已属意让公主与你联姻，你手握重兵又人心所向，陛下有意用妹子来向你示好，你却一直婉拒。所以，这个时候我就派上用场了，对吗？”
　　“不对，你绝非是我米禽牧北权衡利弊之下的选择。”
　　呼吸之间时光犹如静止一般，赵简抬眼看着这个男人仿佛说了一句脱口而出的情话，呆滞许久，才道：“公主身份贵重，以你的身份应该求之不得才是，可你却不肯。你在想什么我实在没兴趣知道，对也好错也罢，只是不想被人牢牢掌控了，还请将军成全。”
　　“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不会再有下次了。”
　　赵简不曾想到米禽牧北这般软声细语，似有火气也再撒不出来，僵持良久，只得略点过了头，才算是消了大半。
　　折腾了整整一日，回到米禽府邸已近深夜，巴丝玛早已提着食盒子向外探着，见得赵简回来，笑意盈盈迎客上去，甚是热络得拽了赵简的手，亲昵笑道：“巴巴得等了你一天，特意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红豆小圆子，可算是回来了。宫里如何？是不是气派异常？我们恐怕这辈子都不能得见一二，可把我们眼热坏了。”
　　“还好。”赵简轻描淡写一句话，倒是不自觉得盯着那热气腾腾的食盒子，宫宴吃起来只吃个形式，不仅不能裹腹，甚至还要提心吊胆，见得吃食，自然饿得眼里泛光。
　　巴丝玛和赵简混得颇熟，整日焦不离孟，米禽府上上下下也将二人看做姐妹一般。只见巴丝玛将那盖子打开，圆眼一瞪，诧道：“呀，怎么不是红豆圆子，而是藕粉丸子？定是穆娜搞错了，我这就去找她。”
　　提起来穆娜，赵简有些青筋突突。
　　那是个不饶人的，更是个不吃亏的，谁的面子也不给，独独嫌弃赵简整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儿，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看不惯她那什么什么模样”。
　　此事估摸着是巴丝玛在中间做老好人，欲想缓和二人关系，便让穆娜做了份儿吃食自己给送来了。
　　赵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道：“算了，吃什么都一样，回来替我谢谢她。”
　　赵简不声不响地低头舀着那丸子吃，听巴丝玛一笑，随即坐下道：“就知道你大度，其实穆娜这个人心思不坏，只是有时候脾气直些。你看先前陛下微服至府，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若不是穆娜一直在跟前帮忙，我们定是要被治一个怠慢主上的罪过。”
　　赵简手里的勺子有些不大稳当，险些掉出去一个丸子，默默回想起那个该死的晚上，当晚厨房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但实则自己再给宁令哥奉上那杯有毒的茶时，穆娜的确在身旁酸言酸语来着。
　　房间的扣门声打破了思绪，赵简听见咚咚咚三声响，便起身开了门，“姑娘，小的是奉将军之命给姑娘送东西。说这里有封信，务必请姑娘亲观。”
　　赵简默然接过那封薄薄的一层信，谢过那小厮，便关上了门。
　　回到屋子里坐下之时见巴丝玛掩嘴笑个不停，一脸都是看趣识乐的样儿，脸上的两坨红晕微微浮现，倒看见几分羞意来。
　　赵简看不懂这意思，便问道：“你笑什么？”?
　　“夜来送情书……我怎么不知道，原来将军主子竟是个会此种花样儿的人，可真是铁树开了花啊。除了那个大宋郡主，还没见过将军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
　　赵简一时来了好奇心，问道：“大宋郡主？”
　　“是啊，你不知道吗？这是府上上下皆知的事情。偷偷跟你说，你可莫要往外道，将军其实从小不受家中待见，头次从宋土回来时疯了似的命人派人去打听一个女子，我偷偷听阿布都大人的手下说过，那女子是个王爷的女儿。有府里的丫头给将军奉茶时甚至还偷偷见过，将军看一幅女子的画像看得出神，不过将军藏得严，没人见过那幅画上女子的模样，唉……”
　　赵简听此挑了挑眉毛，她也没想到，米禽牧北竟还有过这段子。
　　“只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将军本想跟那女子求亲的，但那大宋郡主不知好歹，拒不成婚。将军灰溜溜地从宋土回来，宋夏又至此交好，将军便再也没踏过宋土……”
　　赵简一时呆愣，张了张口，随便敷衍道：“挺好的......”
　　赵简心不在焉地打开那封信，里面不过薄薄地一层纸，上头工整写着寥寥地相约之语：“明日酉时，吉兰山顶，共聚一叙。”
　　巴丝玛从赵简身后走过，悄悄一探，又打趣道：“哦～我说呢，原来是将军搭了个小戏台子笑约佳人，你可要去？”
　　赵简拿着信笺的手指有些发僵，不动声色道：“去，自然要去。”
　　“这样最好了，将军这年纪早该成婚了，我们都觉得将军还惦记着那大宋郡主，哪怕是陛下想给将军赐婚，他都是不肯的。如今你来了，将军身边就有了人，我们都盼着呢。”
　　赵简笑得有些僵硬，道：“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巴丝玛掩嘴一笑，笑呵呵地离了屋子。
　　赵简再也装不成的笑意凝固在脸上，看着那扇刚刚被合上的门，脊背发凉，又竖起根根汗毛来，只觉口中不自主喃喃道：“襄王有梦，神女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