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少年志]天上掉娘子(米禽牧北×赵简)》楚梦清歌

12、第 12 章

　　赵简练剑归来，便见阿布都立在房门前，身后跟着两个送衣服的侍婢，折腾出来挺大的阵仗。
　　“姑娘，这是将军命属下送给姑娘的衣服？”
　　“衣服？”
　　赵简眉头皱了皱，但见那木案上的衣服华彩无比，鲜亮夺目，看着便是价值不菲，再摸摸那衣料子，竟是素绫织成的，上头的缠枝暗纹更。西夏这地方本是苦寒，这边的人们几乎只穿皮草毛绒，但曾经因着崇唐，绫罗绸缎这些东西也都是宫廷贵族才用得起。
　　“是，将军说宫中冬至宴饮，希望姑娘随将军一同前去。”
　　赵简听此更是蹙眉，整件事她都是被冤的那个，在将军府摆个宴都能把皇帝吃吐血了，再去宫里赴宴指不定要出什么事。更重要的是，她以什么身份跟过去呢？
　　赵简急冲冲地拿着衣服一路小跑到米禽牧北的书房，任是阿布都怎样拦也拦不住。
　　“我不去！”
　　赵简将那衣物直扔到米禽牧北面前，阿布都一脸窘色，立在跟前道：“将军……这……”
　　米禽牧北气定神闲得摆了摆手，“你先下去。”
　　“是。”
　　这衣服做得精细，他也很满意，米禽牧北随手摸了摸那衣服，他记得他特意嘱咐要了枣红色衣底，上头缠枝花暗纹的样式只会将这绫罗的衣料衬得低调富贵，这样赵简穿上一定才会更美。
　　“你就不想查查当日是谁在厨房作梗，给陛下下毒，甚至连累了你？”
　　赵简本的一愣，“你是说……可以从宫里找线索？”
　　这个理由足够让赵简动摇，一个受冤之人，不为自己求取清白，难道还要靠别人么？
　　赵简半信半疑看着米禽牧北，不像再说谎，可见他半噙的笑意又觉得不大靠谱。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跟我有什么关系？冤死了……”
　　面前的女孩子低着头嘟嘟囔囔得抱怨，米禽牧北却止不住笑得更开心，她的模样实在过于可爱了。
　　赵简拿着衣服赌气得走了人，思虑良久，当日宴席还是准时得出现在米禽牧北面前。
　　只不过看着米禽牧北在望向她时难得露出呆滞的神色，赵简很是心生别扭，甚少扭捏得揪了揪裙摆，遮掩道：“看什么，我不过是不想白白糟蹋了这么好的衣服。”
　　也并非是他眼睛看得直，而是他知晓赵简穿红是美的，却不知是如此得美。更何况应了赵简那句话，她为了不糟蹋这身衣服，是用了心思的，但见赵简以这枣色暗纹绫罗衣物为主，挽了珠髻、晕了檀妆，本就是姝色的容颜，如今更显得她昳丽无双。
　　“很好看，也很衬你。”
　　男人的声音忽显得有些低沉沙哑，目光里是灼灼的笑意。
　　赵简偏过头去不特意避开他的目光，径直离了此处。
　　马车之上一路滚滚前行，赵简极力避开米禽牧北的眼神，可哪怕如此，也能用余光察觉到男人时而瞟来的眼神。
　　如此一路无话得入了皇宫，这冬至宴饮自然大办，据说是没移皇后亲自主持，将冬至宴饮办得有声有色。
　　宫内一盏盏琉璃大灯高高挂起，斑斓的颜色映在朱红墙壁之上，锦绣相辉，灯影交错，将这深深行宫衬得恍如白昼。
　　悠扬的丝竹声飘然传来，赵简随着米禽牧北入了大殿，才见除却帝后，这朝臣文武早已陈列坐定，米禽牧北算是最后一个姗姗来迟的。
　　见得那列坐的次位皆是一妻一夫相配，即便没有妻妾的，也会带个宠姬在侧。尚未开席，这殿内已是热闹至极，任是杯光酒影，觥筹交错。
　　赵简望了一圈四周，发觉并未有闲坐，便问道：“我坐哪儿？”
　　米禽牧北扯了扯赵简的裙角，笑道：“自然是坐我身边。”
　　赵简下意识紧了紧眉头，犹豫片刻，还是在米禽牧北身边坐定，不同于米禽牧北胡乱盘着腿，赵简显得有些莫名紧张，坐在一侧甚是端庄。
　　周遭的几桌忽得没了声音，探头探脑得往米禽牧北这边看来，顿时间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向这处瞟来。
　　赵简凑向米禽牧北歪身悄声一问，“他们为什么都在看我？”
　　米禽牧北说得颇为不正经，见他勾唇笑道：“估计是被阿简的美貌所折服。”
　　赵简翻了个白眼送他，没有说话，只默默端正坐好，不再理会。
　　不过片刻，帝后已到，众人行过了礼才算是开了宴席，舞女歌姬飘然而至，极尽妍态亦妩媚婀娜。
　　赵简本就是个陪衬，专心致志得观察着周遭环境，又细心推敲着当日在将军府上出事前的种种，一时分神，竟是没想到那米禽牧北可以当做没事人一样，可着劲儿得往赵简处夹着菜肴。
　　“这是刚刚猎下的幼鹿，片了后腿处最嫩的部分肉烤了，撒了精盐和香料，尝尝。”
　　赵简看着米禽牧北夹过来那一筷子烤肉，还是刚从石板上拿下来泛着油光伴着滋滋声响的。
　　不过这肉香是香，她却向来不爱食太过油腻的，吃进去肚子也跟着难受。
　　“太油了。”
　　赵简略有摇头，米禽牧北匆忙把那肉撤至一旁，又道：“那尝尝这个？”
　　赵简见他又夹了一筷子鲈鱼片，切得薄如蝉翼几尽透明，小心翼翼得夹了沾了料汁才往碗里送来，于是又是摇头道：“生冷的，我不想吃。”
　　米禽牧北记得她是爱吃橘子的，这一点终归不会出错。撤去了赵简摇头的食物，便伸手拿了个蜜橘低头剥了起来。
　　安静好一会儿子，赵简仍然没能从四周寻得任何蛛丝马迹，抬眼间却见一素衫女子捧着一盘子蜜渍樱桃翩然而至。
　　“将军，这是酥乳腌制的蜜渍樱桃，将军……可愿尝尝？”
　　不过几字而已，那女子竟是磕磕巴巴说了半晌，说到最后已是明显能看出脸侧飞出的两团红晕，羞意无限，但见生怜。
　　“公主美意，臣下愧不敢受。”
　　米禽牧北说得客气，身子却是连丝毫表示也没有。
　　不知为何，赵简总觉得有眼刀朝自己飞来，抬头之际，果见那公主怀着不大和善的眼神朝这边瞄来。
　　这朝臣身侧的位置本就是留给妻妾宠姬的，赵简如今明白了，便识趣儿得欲想站起离去，那身子未动，米禽牧北早已抢先一步，将赵简死死按在了位置上。
　　赵简挣了几下抵不过他的力气动弹不得，最后也难怪见那女子觉得失了脸面，垂着头跑了回去，跟在皇后跟前偷偷得抹眼泪。
　　赵简此番终于知道这米禽牧北今晚为何会一意孤行要自己跟着了，“这就是你把我带来的原因？找别人不行吗？”
　　赵简眉头紧紧拧起，扒开米禽牧北压在身上的那双手便转了头，如果不是场合不适合，她此刻定然会一走了之。
　　“别生气，尝尝橘子。”
　　米禽牧北笑着将那剥好的橘子一瓣瓣掰好放在那小碟之中，去了丝络，只剩果肉。赵简赌气得拿了一瓣放进嘴里，那蜜汁在口中爆开甚是甘甜，一时间竟忘了刚刚的不愉快。
　　许是见赵简胃口大开，米禽牧北轻声一笑，又捏了个新鲜橘子剥了起来。
　　“米禽，你早已弱冠，朕曾赐你无数姬妾美婢，皆被你拒了。如今可好，你倒是自己寻了，也省得朕费心了。”
　　宁令哥半是玩笑半是威严的语气，惹得大殿之内竟然一时无声。
　　米禽牧北轻声一笑，站起甚是礼道：“多谢陛下关切，臣不胜感激，然臣一人清闲惯了，实在无福消受您的美意。”
　　“那这又如何解释？朕认得她，是当日中秋宴饮在你府上的那个女子，”宁令哥语气稍稍一顿，似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在听宁令哥的后话，“米禽，既如此，那朕就当回媒人，将此女子……赐予你。”
　　殿内一片鸦雀无声，赵简登时瞪大的眼眸仓惶看向米禽牧北，却不见米禽牧北有任何反驳之意。
　　脑子里好像被炸开一样只有嗡嗡的声音在回响，赵简一时无措，脱口高声喊道：“陛下，我不愿意！”
　　“嗯？”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赵简身上，但见赵简从容不迫从位置上站起，又一步步走向殿内中央，跪地朝向宁令哥遥遥一拜便挺直了腰板，再次不卑不亢道：“陛下，我不愿意。”
　　“放肆！这里岂有你说话的地方？”
　　宁令哥顿时一吼，天子之怒确实唬了众人一跳，然赵简却仍然道：“陛下，依着身份这里的确没有我说话的地方，可是这件事关乎两个人，既然我牵扯其中，就必然要说话。”
　　众人听得赵简之语，皆是敛声屏气，本以为宁令哥会当即下旨杀了此女子，却不料又听宁令哥极为耐心问道：“你敢抗旨不尊？你可知抗旨的后果？”
　　“我知道，可是陛下今日即便杀了我，我也不愿意，哪怕被将军领回去了，也不过是尸体一具，将军要尸体又有何用？”
　　赵简将话说得狠，侧过头去看米禽牧北，她不太明白刚刚米禽牧北为什么没有出声拒绝宁令哥的赐婚，甚至在此时撞见他失落无比的神色更是不明。
　　“你家将军看中你，本是你的福气。你可是觉得将军还配不上你么？”
　　“并非如此，将军乃人中龙凤，自会有贵女淑媛与之相配。只是感情贵在两心相知、两情相悦，与身份门庭无关。”
　　殿内一时间没了声音，又听见几声嘶嘶倒吸凉气的声音，反而是没移氏打破了这份宁静，用帕子抹了泪角，温柔道：“陛下，我都要被这位姑娘说的话打动了，感情两心相知、两情相悦不就是最重要的吗，您消消火气，切莫伤身。”
　　没移氏这话哄得宁令哥高兴，“皇后说得在理，如此，便罢了。”
　　赵简略有一愣，也没想过能够轻易过关，悬着的心终于落下，长吐出一口气，紧着拜谢了才退下，自然也没再多看米禽牧北一眼。
　　帐内的男人佝偻着身子，将腰弯成了虾子，不止咳嗽的声音从里处传来，不一会儿，整张脸已经咳得苍白。
　　米禽牧北立在外处站得挺直，他知道刚刚的冬至宴饮已经用去男人几乎所有的精力，宁令哥从上次中毒之后便是强撑，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还能出席冬至大宴也不过装的。
　　“陛下的身子还未恢复完全。”
　　宁令哥抚着心口连连摇头，“他们动手了。”
　　那些人，不过是没藏氏的余孽，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便当初有米禽牧北狠下心来将没藏氏一族从族谱中抹去，可仍然有着漏网之鱼。这余孽虽是针对米禽牧北而来，却懂得迂回从赵简下手，这让他不禁心揪了多少日子，“是臣疏忽了。”
　　宁令哥略摇了头，“朕倒是想问你，那大宋郡主是怎么回事？”
　　“战场之上，偶然相逢。”
　　米禽牧北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宁令哥却听过事情的原委，“花木兰的故事……只是米禽，忘记过往，不是装的吗？”
　　米禽牧北顿了一顿，这个问题他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转念又把这一丝的怀疑抛诸脑后，道：“应当不是，御医诊断过，的确是脑后有血块淤结。”
　　“那可能恢复？”
　　“御医说只是有可能。”
　　“有可能？”宁令哥声音一扬，“米禽，刚刚你也看到了，一个连死都不怕的女人是无所畏惧的。今日她失忆便是如此，若是尽数想起来了，想过她会如何记恨你么？”
　　“想过。”
　　午夜梦回，那个女子睁着一双痛恨的眼神仇视着他，惊醒之后，一夜一夜的不眠，哪一次不是“想过”？只是这复杂的情绪被他遮掩得很好，白日里见到了赵简，他依然会把那些可怖的梦境忘记得一干二净，仿佛从地狱回到人间一样，贪婪而不知餍足。
　　“那到时候如何是好？”
　　“不知道……”
　　宁令哥怔了一瞬，如果他没有记错，他与米禽牧北从小相伴，这是第一次听见他对于事情没有任何把握地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