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爱》白糖饺

22、声

　　杀青宴过后，南一每天都在家睡懒觉。

　　手机铃聒噪地响起，她看来电显示是个小黄狗，气得立刻把电话按掉。

　　铃声停了下，又响，还锲而不舍地响。

　　她拿了个抱枕靠着，不情不愿接起电话。

　　“陈彦仪你不是人吧，现在才九点多啊……不都已经杀青了么？喊我干嘛啊，演空气？”

　　“这才刚开始，怎么，你以为已经结束了？”淡定的声音藏着笑意。

　　南一打了个哈欠，揉着惺忪的眼理直气壮反问：“那请问还要做什么？宣传也没到时候。”

　　他静了片刻，缓缓问：“你没想过配音吗？”

　　南一愣了下，支吾：“不是，现代剧还马虎凑合，古代的那么字正腔圆……我不够格吧……还是得要专业的来……”

　　“你有唱跳基础啊，气息发音都不错。”

　　电话里的声音很认真，是工作时的一贯态度。

　　“那是唱跳哎，差别太大了。”南一抓头发。

　　他温声说：“所有演绎都是相通的。”

　　“可——”

　　“我教你练习咬字和逻辑重音，再把情绪表达梳理一下，就差不多了。”

　　南一仍然没吱声。

　　“信我，只需要一番点拨和调教，你就能脱胎换骨。”见她还犹豫不决，陈彦仪温声安慰。

　　听到某个很扎耳的词，南一炸毛了。

　　“我看你是需要调教。”

　　“赶紧起来吧。看我发的录音棚地址，等下有车去接你。”他清了清嗓子，语气变得更正经，“等过来了，随你怎么调教都行。”

　　南一先他一步挂电话，唇边的笑半天没下去。

　　她刚洗漱完，就有外卖送上门，留言是：吃了就开嗓，相信我。她翻了翻袋子看他点的……不还是她平常爱吃的那些吗，和开嗓有毛线关系？

　　鬼扯。

　　路上，南一给他发消息。

　　【南一：我不懂】

　　【南一：合同也没说要原声吧】

　　【陈彦仪：确实是后来决定的】

　　【陈彦仪：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你的基础在哪 能达到什么程度 后来拍戏时觉得是合适的】

　　【南一：承认我前途不可限量吧】

　　【陈彦仪：你这会儿还在路上吧】

　　【南一：怎么了】

　　【陈彦仪：没什么 你进了棚再夸自己也不迟】

　　【南一：。】

　　【陈彦仪：，】

　　【陈彦仪：陈轻絮可是你女儿啊怎么能生一半交给别人生呢 舍得吗 杀青那天你都哭了别以为我没看到】

　　【南一：人是有感情的嘛 但我看你摆脱了苏落特开心 你这个爹当得不行啊】

　　【陈彦仪：还有啊 我会配苏落 是他亲爸 你却没配陈轻絮 不是她亲妈 这样一来 我们之间就出现了隔壁老王 这不悲伤吗】

　　【南一：什么鬼形容越说越奇葩】

　　【南一：你也别配苏落不就好了 大家扯平了】

　　【陈彦仪：那怎么行 我声音那么好台词那么专业 不配不是暴殄天物】

　　【南一：所以你就想说这句话是不是】

　　录音棚里非常安静，碰见陈彦仪的时候，他脖子上正挂着耳机。

　　两人进入工作状态完全不打闹了，南一在陈彦仪的指导下开始练习，声韵母到各种字词，念到“亲昵”时，她慢慢收声。

　　“那个，题外话，能打断下吗？”

　　陈彦仪给她续了杯温水，“你说。”

　　“我们有些床戏和吻戏，要怎么……配啊？”她双手无意义地比划着。

　　陈彦仪一脸平静：“手啊。”

　　南一差点跳起来抽他，领悟之后急刹车：“你是说亲自己的手啊？”

　　工作时陈彦仪不怎么跟她闹，真诚建议：“你也可以借助工具……比如吃辣条或糖，都行。”

　　南一几乎捏皱台词本，“怎么还是觉得很尴尬……比真正演戏时还尴尬。”

　　陈彦仪深深望着她：“你想再跟我演一遍也行的。”

　　“走你！”南一破功了，卷起台词本打他。

　　然后再练习，她就总分神。

　　某人一会儿给她倒水，一会儿凑过来划重音，时不时，令她回到刚才的探讨上，然后就想歪……

　　同时她第一次留意到，陈彦仪身上味道很好闻，木质香，像蜜糖色阳光照在老屋阳台上，来自于时光深处的安逸感。

　　若有似无接触着，在经历不知道多少次走神后，她悻悻放下练习素材。

　　“我不要和你练习，我要和配音老师练。”

　　陈彦仪挑眉：“难道我不够专业？”

　　“反正就……哎呀。”南一不喜欢扯理由或遮遮掩掩狡辩，干脆不说了。

　　他没有不依不饶挖苦，好声好气说：“但是没有配音老师。”

　　“这不是配音工作室之类的吗？”她往窗外到处张望，有工作人员在调试设备。

　　“就录音棚啊，日租的。”他回应得极随意，又补充，“你习惯的话以后就在这配，其他人也是，大家根据行程和戏份安排下就好。”

　　南一嘀咕：“我怎么觉得，有点草率……”可能是陈彦仪说得太轻松。

　　“哪里草率，大家台词都很好啊，别看南蘅钦他们年纪小，还没毕业，其实基本功都很扎实的，面试时我都留意过，你拍戏时也能感觉到。”他顺着她的目光往外面望，“这家软硬件都是顶配，租金很贵的，也不草率啊。”

　　“就我们内部拾掇拾掇就解决啦？”她追问。

　　陈彦仪点头：“可以这样说。”

　　她犹疑：“完全不请配音演员，全原声吗？”

　　“不需要请。”陈彦仪理所当然。

　　“但不现实啊。”南一依旧充满大大的问号，“总有人没办法配吧，比如档期排不开，嗓子生病了，要出国，回老家……”

　　“是，初步统计是有两个男演员来不了。”他下巴示意楼梯转角处，“谭导不是有个做后期的哥们，他帮忙配了，就在楼下。”

　　这也行吗？她委婉表示：“配音和后期还是有一定距离的吧……？”

　　“人家那是技多不压身～像我，还不是拥有演戏之外的特长——”陈彦仪声音懒散，略显得轻浮。

　　“哦！！我知道的，你特别擅长爬树。”

　　南一换上崇拜脸，连连点头。

　　他面色一沉：“会写字画画你不提，非提这个？”

　　“就是不太擅长从树上下来。”她继续补刀。

　　这等黑历史实在无法辩驳，陈彦仪不接茬了。

　　“其实，我也是有特长的，猜得到吗。”南一的眼睛忽然很亮。

　　陈彦仪叹气：“让小动物失去天伦之乐嘛……”

　　“我可是拆弹专家——”南一忽然变警惕，“你知道我学的兽医专业？”

　　陈彦仪表情不大自然：“大学时看过你发的朋友圈，做绝育那个。”

　　南一没往深处想，对陈彦仪冷冷一笑：“所以不要惹到我哦，否则我一刀——”她做了个切割的手势，“让你的人生失去乐趣。”

　　陈彦仪静静望着她，淡声说：“三思。”他往门外走，“再练一遍，把那几首绕口令念熟了。”

　　南一也松了口气，正好，看见他就总胡思乱想。

　　“去找谭导那个朋友啊？”

　　“对，顺便处理些工作。”他侧身倚靠着门框，慵懒中带着几分危险的挑衅，“他朋友是个大帅哥，所以你就别去了，免得又不停走神没法好好练习。”

　　南一没察觉到他的一语双关，只顾着斗嘴：“那我更要去，等练习结束了去，我看帅哥跟你有什么关系？”

　　陈彦仪唉声叹气，真诚地说：“但人家有对象了啊，我这还不是为你考虑，怕你刚一萌动就失恋～”

　　“你还是闪远点吧。”

　　南一大步走过去，怼着他的脸，把门砰一声关上。

　　陈彦仪下楼，走进谭一霖朋友的录音室。他已经完成录音工作，正带着耳机，坐在电脑前整理音轨。两人望见彼此后，互相点了点头打招呼。

　　陈彦仪也找了个角落，打开自己的笔电处理工作，各占一方互不干涉。

　　很长时间，房间里都静得像没人一样。

　　要启动先导宣传了，宣发在群里要素材，陈彦仪进共享找合适的干音发过去，试听时碰巧也听到那人今早录的，再次感叹确实很专业。

　　之前听老谭说就对上号了，没想到他们还是大学同学，他的团队视效水平顶级，行业内有口皆碑，许多电影大作都有深度参与，除了隔一段时间就神隐这点比较令人费解……这次老谭开一张空头支票就来帮忙，只能说是莫大的人情了。

　　南一，谭一霖和他都是景大的。

　　看来那里的确是个好地方。

　　只可惜，当年他被母亲偷偷改了志愿。

　　那人出去打电话，路过时，陈彦仪略看了一眼。

　　尽管他没觉得娱乐圈是多好的地方，也不免有点疑惑，长成这样居然没往幕前发展……

　　南一在孜孜不倦念绕口令，忽然收到唐岩的消息。

　　【唐岩：听说你去配音啦】

　　【南一：对啊 你又怎么知道的】

　　【唐岩：你不觉得你作为艺人 我作为安排你行程的经纪人 我们这个对话很反逻辑吗】

　　【唐岩：他团队跟我说的】

　　指的自然是陈彦仪。

　　【南一：好的老板 我错了】

　　【唐岩：我的人就这么被拐跑了……】

　　【南一：老板 您能不能别戏精了】

　　【南一：很影响工作效率】

　　【唐岩：我写了一首歌词】

　　【唐岩：这剧片尾曲还没着落吧】

　　【南一：你写的？！】

　　【南一：看来你确实是被你爸雪藏了 弹尽粮绝了 居然都开始自己种粮食了……】

　　唐岩发来小样和txt。

　　【南一：樊老师的吗 他挺喜欢用钢琴来一段】

　　【唐岩：他说看到我的词有灵感了】

　　【南一：樊老师说的话你别信】

　　【南一：就算来本新华字典 他灵感也能源源不绝】

　　【唐岩：切 他还特地做了两个版本编曲好吧】

　　南一狐疑着，打开文本看他的歌词，忽然懂了樊老师是看谁的面子。

　　【南一：我看这词像对唱】

　　【唐岩：没错啊】

　　【南一：那你跟他沟通呗 找我干啥】

　　【唐岩：你觉得由我出面和由你出面哪样会更有效率和成功率】

　　【南一：那他五音不全怎么办】

　　【唐岩：这次班底很牛的AI唱的都能修】

　　于是南一去敲陈彦仪微信，尽管他就在楼下。

　　【南一：你和AI相比谁唱功更好】

　　【陈彦仪：所以你宁愿去和AI对唱吗】

　　【南一：你听说了啊】

　　【陈彦仪：听团队说的 不过为什么要这么比较】

　　【南一：唐岩说的啊 不是我说的】

　　【南一：他已经联系百万调音师 说就算不会唱歌随便嚎几嗓子都行】

　　她成功歪曲唐岩的意思。

　　【陈彦仪：你们挺熟的】

　　【陈彦仪：而且怎么把你架前面 让他来跟我谈啊】

　　【南一：人家在潜心搞创作嘛】

　　【南一：他比我还要小个把月呢 真正的弟弟】

　　【南一：平时也很听姐姐的话】

　　【陈彦仪：…所以你有几个好弟弟】

　　【南一：那就要看怎么算了 你不也喊过姐吗～】

　　他发来一段九秒的语音。

　　南一没敢点，先把整间屋子环顾了一圈。

　　一再确认没别人，南一才屏住呼吸点开了它：

　　姐姐～～～虽然我不是你唯一的弟弟，但肯定是唱歌最好听的那个。

　　她头顶发麻，又不自觉点开听了一遍。

　　这是什么犯规技能啊。

　　这语气，还有这声线？？

　　他是如何做到又纯情又茶里茶气的？？？？？

　　南一窃笑着，点了一下输入栏。

　　【南一：哦～那挺好的 那就没问题】

　　【南一：抽时间过来献个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