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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偶尔跑偏的实践教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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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再确认:“开始了?”
南一答应,刚点完头,就被陈彦仪扣住手腕,抵在墙角,动作之狠戾令她实实在在一抖,无端想到大晚上的,附近也没人,万一有事她该怎么求救。
深不见底的黑眸毫无光彩,像没有感情的怪物,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缓缓抚上她脸颊,竟有几分真切的温柔。下一秒,微凉指尖滑过耳廓,停了停,玩味地游移到下巴,饶有兴味谱写怀中人的颤栗。
像猫科动物的慵懒和残忍,对猎物反反复复地玩弄,尽兴了,才亮出锋利的爪牙。
唇慢慢靠近,陈彦仪见她不知所措,完全接不上后面的戏,便停了下来,把她放开,冰冷眼神跟着回暖,还掠过一丝闪躲和情怯。
她手脚无力,靠在墙边,转动微疼的手腕。
陈彦仪向她投去探寻的眼神,等她说出自己的困扰。
“你真的好有经验啊……”她顾左右而言他。
陈彦仪不满:“是天赋,不是经验,我很纯情的。”
南一沉默:“哪个正经人标榜自己纯情?”
陈彦仪把背包里的保温杯拿出来,接热水的同时慢悠悠开口:“好,我到底纯不纯情容后再议,我们先说这段戏。”
一包加量薯片从他手里飞出,在空中划了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稳稳落入南一手里。
啪!薯片袋被她拍开一道大口子。
“就是先对一下嘛……先对好,防止你明天NG一百次故意占我便宜。”她眼神乱飘不停吃薯片。
陈彦仪淡笑,捧着保温杯慢慢走回来,悠闲得像已经步入晚间散步的夕阳生活。
“后面就是你哭了,我冷眼看着你哭却无动于衷,继续吻你……”他目光温和,声音也放轻很多,“是不是觉得……转折起来有点难?”
这里的情绪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陈轻絮的哭表面是恨,又隐含倔强动情和自我矛盾,苏落在强势冷酷之下又添了几分求而不得的脆弱。
这场戏几乎没台词,一切情绪都要通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哭和吻来传达。
被一针见血戳到痛点,南一泄气,把薯片放下。
“我哭不出来。”她疲惫地叹了口气,“如果有前因后果铺垫下,比如像上次那段床戏,我还勉强能凑合,一上来就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还要表达那么多情绪,好难啊……”
陈彦仪点头,表示理解,然后沉默了。
他越沉默,越让南一感到不安。
“要么明天,你发狠凶我或骂我打我?”说完,南一就先气馁了,“不行,那我只会生气想暴打你,更哭不出来了啊……”
“是的,不合适。”他陷入思索,眼里像蒙了层雾。
南一丧气脸:“明天NG一百次的人是我吧。”
疏朗的眸子微动,再看她,就带了云开雾散的浅笑,还有让人忍不住想打一顿的欠。
“那我帮你演?”陈彦仪尾音上扬,几分轻浮。
南一不干示弱笑了笑,冷冷说:“你要演陈轻絮啊,行啊,那这部剧必须大爆特爆了。”
陈彦仪并未回击,只说:“重心转到我这边,换我哭的话,后面你也要稍微修整,有动容,但点到即止就行了,别刻意表现,陈轻絮是倔强的,她习惯掩饰自己的柔软脆弱,以薄幸的一面示人,你注意情绪的递进。”
她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
待陈彦仪解说完了,南一追问:“再排一遍吧?”
陈彦仪犹豫了一下,答应。
还是壁咚,把人抵墙角,男主威慑并宣示主权,入骨的偏执和占有欲,随后是强吻。
薄唇在几公分的距离又停了下来,两人保持着咫尺的暧昧,谁也没动。
低沉的声音自上而下命令:“该你了。”是半出戏的状态,还带着苏落的杀伐阴戾、不可一世。
面对震慑,她反倒越发冷情决绝:“继续啊。”眉目间一片凉薄,是陈轻絮一贯的姿态。
陈彦仪脸上阴沉瞬间散去,眼里闪过不易查觉的慌乱:“对戏而已,又没必要真的亲。”
南一推了他一把:“中间断了,我怎么接啊,这只是工作好不好?你只管亲就是了,我又不会骂你占我便宜。”
“没必要,拍的时候我能把握的。”
“认真点行不行啊你——”
“我当然是认真的!”陈彦仪近乎偏执打断她的话。
她莫名其妙,甚至气得叉了一会儿腰。
“行吧,谁稀罕你亲。”
一记眼刀飞向他。
于是重来,跳过了亲吻,抗拒矛盾下,陈轻絮朝他胸膛捅去一刀,苏落脸上一片决绝阴郁,一滴眼泪却无预警滑落。
她被眼泪牵动了呼吸,不愿再看,克制翻覆的心绪。
“好,行了。”陈彦仪面无表情把眼泪抹掉。
南一笑场了,哭得真是梨花带雨啊。
五官不动,珍珠般晶莹的眼泪从泪光盈盈的眸子里无声滚落,凄美动人,未说一个字却包含太多情绪,隐忍,深情,求而不得……
“演戏是不是特别需要天赋啊?”
南一轻舒一口气,叹出连日的彷徨和忐忑。嘴硬如唐岩都说他某个反派简直不像演的。
“以新人来说,你已经是很好很好了。”陈彦仪眼眶还带点红,嗓音仿佛都多了层温柔。
她用脚把旁边的靠背椅勾来,坐上去趴在椅背上,带着安逸的困意呢喃:“可你好像根本不存在什么新人时期。”
“不,现在回看以前的作品还是会觉得很青涩。”陈彦仪认真地说。
南一脚边有个小板凳,和靠背椅是成套的,她踢一脚,凳子飞出去,被洁白的运动鞋抵住。
然后陈彦仪也坐下。
温润慵懒的声音又缓缓说:“但有时会想,可能我轮回了很多很多次,堆砌了太多七情,以至于一些没经历过的境遇,也可以清晰体会到。”
这些精深的人生感悟,南一跟他完全讲不到一起去,简单粗暴问:“那你觉得你上辈子是什么样的人?”
陈彦仪略作思考:“寄情山水的吟游诗人吧。”
她皱眉:“就离不了搞艺术啊。”
“不不不,寄情山水的商人或农夫也行,这个才是重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深切目光默然看向她,温淡的声音像被时光洗练,泛了陈旧的白,“透支了太多洒脱,所以这辈子俗心太重,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南一从椅背上直起身:“你挺好啊,干嘛这么打压自己。”她顿了顿又傲气地补充:“我也挺好的。”
陈彦仪轻轻地笑了。
南一又嘀咕:“那,我岂不是第一次做人?”不免想到,她的上辈子可能是没什么灵性的花啊树啊小动物啊之类的,“当一颗树或草也挺好的,钱都不用挣,喝露水为生就够了。”
陈彦仪静了片刻,追问:“你觉得当人不好吗?”
南一不加思索道:“都很好啊,我都行。”她脸上笑容朗然,如皎月晨曦般不染杂质,“不管别人怎么好,我都不羡慕,我这个人最好的就这了。”
深邃沉静的黑眸掠过几分恍惚碎光,波澜消散后,只剩下满腔温柔。
“挺好的,保持。”
“不过你是不是在内涵我?”南一恢复往日的犀利,警惕地盯着陈彦仪。
第一次轮回当人,怎么听都有点儿……
“没有没有,别误会。”陈彦仪从小板凳上弹起来,仿佛想到什么似的,走到木柜边把背包打开,“对了,你的生日礼物到了,之前耽误了一阵子。”
生日礼物?她看着陈彦仪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硕大的纸盒,嘴角抽了抽。想到他一脸淡定若无其事,把这么大的盒子藏背包里一整天……
她眼神凉凉:“之前不是送过帽子和耳机吗,想转话题也找个别的名目吧?”
“别在意细节。”陈彦仪拆开包装,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机器,又打开背面凹槽拉出一根管子。
南一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正在费解它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大衣袖口就被接上管子。
“这个特别暖和的,比什么暖贴热水袋好用多了。”“啪嗒”一声,修长的手指按下开关。
诡异得跟什么似的,吓得她触电一样收回手,又被陈彦仪一把抓住。电机发出微弱的呼声,暖气向全身游走,一秒送温暖。
就是有一点膨胀……
她缓缓低头,看自己慢慢膨成发面馒头。
利落的无影手再次出山,抢过他手里的迷你暖风机,收进大衣荷包里。
“你送的礼物都得在没人时才敢用。”
“走吧,送你回去。”陈彦仪拎起背包往肩上一甩,和上学时一个样。
——甩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收纳盒,小盒子缓缓滚到南一脚边。
陈彦仪面色一凝,南一饶有兴味盘算他的表情,又琢磨地上的盒子。
“我懂,以备不时之需嘛。”南一捡起,摇了一下才递给他,“还一大盒呢。”
陈彦仪幽怨地看她一眼,把盒子打开,递到她眼前。
U盘,备用充电宝,电子尺。
“你竟然还随身带尺?还这么精密。要量什么?”她抽出拉绳圈在手腕上,屏幕立刻显示数字,精确到微米。
陈彦仪等她玩够了才接过来,边收边说:“在剧组,饮食锻炼都不规律,所以监控下腰围。”
“哇哦,这么严格啊。”南一有些难以言喻的感慨。
其实他本来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标准身型,这次拍古偶,为达到飘逸挺拔的效果,又额外瘦了十几斤。
“这很好啊,还能帮我做很多的抉择,比如有应酬没想好去不去,数据过线了,我就不去。”他坦然说。
南一也拎包出门,趁他锁门,在黑暗里悠悠开了口:“本来明天拍完这场吻戏,准备请你吃个饭,看来还得先等你量一量?”
夜色中的黑影顿了顿,声音沉稳状:“不用,早上起来我就量过了,很好。”
陈彦仪犹豫着还想说什么,她当没看到,走了。
路灯昏暗,微弱的光笼罩着一前一后的身影。
年少时冤家路窄遇到了,需要同路,也是这样走的。
“别像个尾随的犯罪分子行吗?”南一对脚边鬼鬼祟祟的影子轻声抱怨。
那影子几步追上来,背着背包的模样一如年少,与她并肩走在月色无尽的长街上。
“对了,我上午看了最后五集剧本,有点离谱吧?”
“哪里不好?”陈彦仪声音温柔。
“重逢后远远看一眼就结束了?”南一表情很凝重,“他俩都没好好说过话吧,不说互诉衷情了,连朋友都算不上。”她面色一沉,“算炮友?”
陈彦仪无言了一会儿:“开放结局嘛。他们的问题也不是促膝长谈能解决的。”
他们都太通透太清醒了,没有误会,也不会被任何外人挑拨离间,伤害都是实打实给对方下刀的,合则聚不合则散。
走过转角,并肩的身影短暂交叠在一起。
月色下,灯影绰绰,人影成双。
偶尔,她突发奇想,会凑过去踩一脚他的影子,于是那影子又不动声色靠近了些。
“那很悬啊,两个人性子都烈,最后搞不好还是悲剧收场。”她呢喃。
陈彦仪点头:“所以你别喜欢苏落,他不好。”
南一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
“干嘛老跟人家过不去?无缘无故的这么大敌意。”
就这还亲生儿子呢。
陈彦仪却执着得异乎寻常,灼灼目光注视着她:“他对你全是驾驭,驯服,这种人你不会想跑路?”
“那也架不住陈轻絮喜欢啊。”南一还是很不以为然,“况且她还不是一样的想让对方臣服。”
“你别喜欢就行了。”
陈彦仪垂着眼帘,一字一句认真低柔。
南一不咸不淡瞥了他一眼:“莫名其妙地较劲,你这也太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