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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八尺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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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祭台出现在半空,以天照大神的外貌雕刻的天平仿佛能称量天地。巨大的紫色蛇魔在人界出现,口吐黑色的火焰,将天空都染成紫色。
即使是幻境,这份力量依旧是半点不打折扣地出现在了蜃气楼上。
蜃气楼里本来有许多人并没有进入幻境,但是在这样巨大的变故之下,凡是想要守护蜃气楼的大妖、神灵、阴阳师,纷纷主动进入了幻境。
八岐大蛇托着黑色的碎片,这是天照的神格,天下独一无二的神器。再也没有第二样宝物,可以将如此大范围的投影照入现实了。
“神将大人,我们的赌约,是我赢了。”
八岐大蛇站在祭台上,和须佐之男对峙,两个人脚边是正处在昏迷状态中的八尺弥生。
在温香软玉、芙蓉帐暖的幻境渐渐消失之后,蛇神和处刑神穿好了神衣,对立站在两端,丝毫看不出两个神灵在不久之前还如胶似漆地沉迷床笫间的鱼水之欢。
须佐之男微微垂下了眼睛,天羽羽斩在幻境里消失了,没有了束缚,想要阻止蛇神展开终焉审判,就必须打破这个幻境。
可是依照之前两个幻境的规则,必须要消除幻境主人的执念,才能打破。
而蛇神的执念,不正是完整地展开终焉审判,复写世界,将毫无规则的、自由的新世界拖入现实。
按照两个人一百三十年前的赌约,如果八尺弥生可以一直活到终焉审判降临的那一天,就是八岐大蛇的胜利。两个人的誓约有天地作证,谁也无法违反或者背叛。
如今八尺弥生还活着,即使是幻境中的终焉审判,也依旧是算数的。
“这还要多亏了神将大人你的那份恋心。谁能想到,声名赫赫的处刑神须佐之男,心里的执念与迷茫,居然是如此可怜可爱的东西呢?”
“蛇神,你用八尺镜投射的刑场只不过是镜花水月,只要找到八尺镜的本体就可以尽数摧毁。”
须佐之男手上拿着草薙剑,斩杀了八岐大蛇身边巨大的蛇魔,紫色的污血流了一地。吸取了曾经的教训,这次须佐之男果断避开了挥洒下来的污血,以免蛇神故技重施,再次夺取自己的身体。
众多的大妖和神灵已经逐渐将外围的蛇魔斩杀干净,不断靠近两个神灵所处的祭台。
趁着观众还没有到场,八岐大蛇斜斜地坐在巨蛇盘绕形成的王座上,用暧昧又亲昵的口吻说道:“神将大人,凡人有句话叫,一夜夫妻百夜恩。我们好歹也做了不止一夜的夫妻,您一定要站在我的对立面吗?这个世界真的有那么值得您去留恋和维护吗?”
“幻境中失去了记忆的我们展现出来的就是最本能的欲望。而神将大人您的欲望,不是杀戮、不是守护,而是我,既然如此又何必克制。您可以在新世界尽情享用我,我是绝不会反抗的。”
蛇神展开双臂,就像是在床笫间将处刑神拥入怀中时一样。
两个神灵的身体是如此的契合,两个人的相处又是如此的快乐,又何必为了那些注定会毁灭的事物而克制自己呢?
须佐之男直视着八岐大蛇的眼睛,蛇神的眼睛里并不全都是虚情假意,祂能看出蛇神心里的矛盾和纠结。
蛇神即希望处刑神同意,又希望处刑神拒绝。
看穿了这一点矛盾的须佐之男摇了摇头,神力激荡,全身每一处肌肉都处在了随时可以发力的最佳位置,金色的飘带在手臂上无风自动。
此刻,无论是须佐之男还是八岐大蛇都明白了——没有和解的路,要么永世相互折磨,要么就以一方死去为终结。
幻境中的一切或许都不是假的,那些同样出自本心的选择也不是假的,那些同床共枕共度极乐的日子也不是假的。
但是那些都过去了,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如此短暂而又脆弱,如此才能显现出其中的珍贵和动人。
两个神灵本来有些藕断丝连的暧昧气氛一扫而空,就仿佛微微融化的坚冰重新被冻硬,生锈的刀剑重新磨出锋刃,睡着的雄狮奋力朝天怒吼。
“我说过,蛇神,你所有的邪恶的计划都不要妄想可以成功。”
须佐之男用剑指向八岐大蛇,天上渐渐有金色的雷电呼应着处刑神,即使此刻祂已经失去了神格。
作为世间邪恶与污浊的克星,雷光对于犯下了重罪的神灵、妖怪亦或者人类都会有更大的杀伤力。
在雷声中,本来昏迷着的八尺弥生痛苦地呻吟,同时不断地在地上翻滚,就好像有某种看不见的火焰在身上燃烧一样。
与此同时,他本来一百多年如一日的年轻的外貌和身体开始不断地衰老,渐渐回归了本该展现的样子。就如同道林格雷刺穿了自己的画像,本该由自己承担的丑陋和罪恶悉数回到了主人的身上。
“神将大人,您现在杀死八尺弥生也是没有用的。”八岐大蛇以为这是须佐之男动的手,不以为意地说,“终焉审判既然已经开始,他的死活就已经不再重要了。”
“那么蛇神你不如好好看看,这究竟是八尺弥生,还是你的蛇魔。”
须佐之男用剑割下了八尺弥生的头颅,一瞬间,长长的蛇魔从被蛀空了的皮囊里钻出来,原本尚且属于人类的外皮风化成灰。
八岐大蛇眨了眨眼,笑道:“神将大人是什么时候做的手脚?”
“在进入蜃气楼之后,我拿走了八尺弥生体内那一滴,由我掌控的神血。”
须佐之男抬手,一滴金灿灿却萦绕着紫色的气息的血液浮在半空中。
“八尺弥生罪孽深重,之所以没有被腐化成蛇魔都是因为有我的血在他体内作为制衡。”
“原来如此,神将大人真是技高一筹。”
八岐大蛇轻轻拍了两下手,对于这样的意外,在感到措手不及的同时,也升起了更多地趣味。
“本来以为神将大人只是个善于战斗的、意志坚定的神灵,没想到在这样的阴谋诡计上也有如此的手腕,我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既然早在进入蜃气楼之后,八尺弥生就已经变成了蛇魔,这赌约,我确实没有赢。”
坦然承认的八岐大蛇话锋一转,又说道:“可是神将大人,您也没有赢啊。八尺弥生变成蛇魔,他的灵魂自然也被污染成蛇魔。您在和我约定的时候,说得可不是这样的结果。”
“在终焉审判开始之前,八尺弥生就会安然奔赴灵魂安息之所。”
“变成蛇魔的灵魂,永生永世承受痛苦和煎熬,又怎么算得上安息?”
须佐之男注意到已经有几位大妖和阴阳师结伴登上了祭台的边缘,两个人的谈话时间所剩无几。
“这个世界的规则是公平的,它不会原谅罪人,也不会让罪人在死后享受和善者一样的安息。”
说罢,就举剑刺向了蛇神,一如在两千年前一样,两个神灵下手是毫不留情的狠辣,一招一式都冲着最致命的地方攻击。
在两千年前,如果不是因为互换身体出其不意地偷袭,八岐大蛇甚至连重创须佐之男的机会都没有。
在两千年后,借用着八尺镜的力量,八岐大蛇的身影真真假假地出现在祭台上,但须佐之男甚至不需要多加思考就可以轻易找到其中的真身。
须佐之男握着草薙剑,盯着八岐大蛇的心脏就要抬手一剑刺下,一声刺耳的金属碰撞声拦住了这狠厉至极的一剑。
同时,突然出现的束缚像是缰绳勒住了疯马的脖子一样,狠狠勒紧了须佐之男的神力。
过于澎湃的力量被突然出现的束缚压回体内,须佐之男猛地呕出了一口血。
金色的天羽羽斩出现,护住了蛇神的心脏,同时也借力打力,用处刑神自己的力量打伤了处刑神。
闻到清香的神血的气味,看到金色的液体从须佐之男的嘴角溢出,八岐大蛇脸上是近乎病态的笑容:
“神将大人,这么多年了,您一直如此天真。”
正面战斗远远打不过须佐之男的八岐大蛇会选择不利于自己的战斗方式,就一定是有祂自己的用意在。
在一击之后,天羽羽斩再次消失。但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样的偷袭不会只出现一次。
须佐之男直起身,抹掉了嘴角的血,眼睛里同样是狂放的战斗欲和杀欲:“蛇神,你不要忘了,天羽羽斩一直是我的武器。就算没有了神格,就算成为堕神,就算背负着世间最深重的杀戮的罪行。只要在倒下之前,斩断应该被终结的罪行,那么,这就是我践行的正义。”
紫色的神格出现在天平上,天平重重地沉了下去。
八岐大蛇在天平的另一端放上八尺镜的碎片,被映射出来的,是以八尺弥生仅剩的皮囊飞灰为媒介,所代表的,人世间凡人的罪恶。
两千年的时候,人类的数量越来越多,欲望越来越无法满足,恶行也就越来越重。
八尺弥生的身影以及他创立的组织作为邪神的口舌和爪牙,在人世间创造了数不清的罪行。
承担了这一份重量的八尺镜越来越重,竟然渐渐地将蛇神的神格往上托。
“言灵——守!”
巨大的蓝色桔梗印出现在上空,汇集了蜃气楼上阴阳师力量创造出的守护结界,即使是在面对邪神的时候也产生了一定的效果。
清澈的灵力下,原本污浊的蛇魔渐渐委顿下来,不断上升的天平也止住了动摇。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银发蓝眼、看上去年纪不超过十二岁的小孩子,他穿着蓝色的阴阳师狩衣,脸上有许多红色的妖纹。
在人类和妖怪的身份之间,选择了后者的安倍晴明,用清澈洁净的灵力隔绝了蜃气楼和人世之间的通道,无法再次收集罪恶的八尺镜在灵力的安抚下也逐渐产生了由黑到白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