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客栈》墨月深

46、46、好酒

　　潇遥要求绕的道也不远，基本不影响行程，阮如意和颜旸虽不明所以，还是应了他的要求。这道儿绕的十分离奇，并没有去什么村镇里，而是沿一条偏僻罕至的小路，走至一间酒肆门口。
　　酒肆冷冷清清，无甚客人，掌柜的倚着柜台打瞌睡，被潇遥一嗓子喊起，还吓得没栽个大跟头。
　　“荀叔！”潇遥大咧咧倚到柜台上拍拍台面：“我来拿一坛含春！”
　　被他称为荀叔的掌柜的叉腰怒喝，中气十足：“你又拿！你又拿！说多少次这含春是我留着嫁女儿时给她当嫁妆的，你还隔三差五就来拿！”
　　潇遥毫不示弱：“呸！你连媳妇都没有，哪来的女儿！”
　　阮如意：“……”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对话。
　　那头两人互相骂骂咧咧，最后潇遥还是拿得了一坛酒，高兴地飞身上马，空留荀叔在后头起劲跳脚。
　　待归回原路，潇遥便提议要去重明山绕一下。阮如意从他拿酒就已猜到他的想法，虽不知那含春有没有那么大威力，使得神兽冒头出来。
　　她还挺好奇的。
　　时间紧迫，三人策马狂奔，这回可不用村民带路了，熟门熟路便登上半山腰处，潇遥拍开酒坛，一股子清冽的酒味弥漫开来。
　　好香！阮如意毕竟开了多年客栈，对酒也算了解，这含春的味道即便不入口品尝，光从闻着的味儿来判断，也是罕见的好酒！只是，他们这样在半山腰开酒，真的能引来神出鬼没的重明鸟吗？
　　静待片刻，无甚反响。
　　潇遥尴尬地咧咧嘴：“不然，去你们说的那山洞里看看？”
　　两人并没有把具体哪个山洞告知潇遥，怕他知道地盘之后会动什么歪招，这会儿听他提起，互相使了个眼色，意思一样，都是“不告诉他”。
　　潇遥再一次等不来回应，无奈道：“好吧好吧，那就罢了！酒我自己喝！”
　　他捞起酒坛，对着自己嘴里就灌了一大口，满意地吁了声，回转过身，吓得“嗷呜”躲到颜旸身后。
　　“什、什么东西！”他对着树上那只火红的大鸟惊叫。
　　阮如意扯扯嘴角：“就是你要找的那位……”
　　大红鸟歪了下脑袋，身形拔伸成红衣男子，吊儿郎当坐在枝丫上，随意地一挥手，含春便飞到了他手中。他就着坛口咕嘟咕嘟喝下一整坛酒，遂即面不改色道：“还有吗？”
　　潇遥错愕一瞬，很快反应过来，看来面前这位就是那传说中的重明鸟了。他朝枝丫上的红衣男子拱拱手，道：“前辈，酒管够，不过晚辈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您能随我们畅游一番大江南北，喝遍天下美酒，您觉着如何？”
　　重明鸟危险地眯起眼睛：“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鬼主意自然是想借重明鸟护盘神兽的名号狐假虎威，就算重明鸟只是跟随着他们，什么都不必做，光那名号，就能让世人忌惮。
　　然而重明鸟会愿意吗？
　　他肯定也明白，这群人是想利用他点什么。即便答应了跟随，中途反过来添乱，也不是没可能。
　　潇遥笑嘻嘻道：“前辈常年待在这山野之中，想来无趣得很，不如随我们一起去看看热闹，又有美酒入喉，岂不美哉？”
　　潇遥天生长着双笑眼，脸上带着易容也能轻易看出其中的轻浮调侃之意。
　　阮如意看得直皱眉，这潇遥本已是个不稳妥的，再加个行为乖张的重明鸟，他们还能不能好了？
　　可别还没跟颜猷月正面对上，半路就先被这俩货折腾死。
　　重明鸟乌黑的眼睛端详潇遥几眼，忽而纵身从枝丫上跃下，大鸟般轻飘地掠到潇遥面前。他长得本就比寻常人要高，以斜睨的姿态望着潇遥，抽抽鼻子道：“一股子狐狸味。”
　　狐狸味？潇遥下意识埋头嗅自己身上。
　　哪有味啊？
　　好么，您老说有就有吧！他啪嗒反握住重明鸟的手，桃花眼眨巴眨巴：“前辈，可愿同行？”
　　重明鸟抽回手冷冷哼了一声：“我的职责就是替神君看管祈经盘，既然盘被你们带着，那我也就跟着一起走罢。”
　　这由头找的真是……阮如意暗自腹诽，前头遭遇那么多是是非非怎没见您老跟着盘走，这回听闻有美酒和热闹，您老就摆出副“勉为其难”的模样跟上了？
　　奈何人家是神兽，她也不便说些什么，想来总有个名号能借，便就让他先跟着罢。
　　此去孟家所在的昆仑峡，快马加鞭不过三四日，离得近了，心情反倒愈发紧张起来。游鹏不在，他们都没法获知姜辞那头的消息，只能到那附近十里内后，捏碎姜家的熏烟，看能否把人唤来。
　　三日之后，他们终于到达了离昆仑峡最近的昆仑城。
　　这城繁华无比，比游云城、汨阳城都大得多，大约也只有琼城能胜之一筹。往来的人更是千奇百怪，不像琼城里住的都是王公贵族，或者达官巨贾，这里是江湖的中心，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阮如意回首看看己方，一只神兽，一名神偷，一个两张缉杀令在身的“狂徒”，和一位……客栈掌柜，好像也没什么资格说别人千奇百怪。
　　嗯。
　　四人先找了处僻静的小宅院歇脚，阮如意捏碎姜家熏烟，深紫色的圆球味道并不刺鼻，也没腾起什么显眼的烟雾，不知姜家是依靠什么找的人。
　　潇遥是个坐不住的，见这头不知还得等多久，便说自己先出去逛上一逛。阮如意没空管他，因为捏碎了熏烟之后，某只重明鸟就嚷嚷着“好臭！好臭！”，扑棱着衣氅，推着她出去说要弄酒喝。
　　好歹也得留个人看门，颜旸示意自己在这儿等着，让他们顾自去。
　　昆仑城里好酒很多，不过似乎并不是什么酒都能入重明鸟的眼。他东嗅嗅西闻闻，选中了一坛用青色小坛装的酒，示意阮如意给他买这个。
　　阮如意沉溺在她怎么一路走来养的小动物越来越多的忧伤当中，指着酒朝小二一问，差点没当场咬舌自尽！
　　“客官，好眼力！这可是我们这儿最好的龙吟酒！今日就这最后一坛了，八百文！”小二甩着布巾，那叫一个热情洋溢。
　　能不热情洋溢么！
　　八百文啊！！！
　　阮如意手都在颤抖，想想她买盒能用上一年半载的脂粉也才三四百文，这一小坛巴掌大的酒，居然要八百文！
　　寻常酒不都几十文顶多百文么！
　　况且才这么一小坛，都不够重明鸟一口闷的！
　　她欲哭无泪地转向重明鸟：“前辈，这个……好贵的啊。”
　　重明鸟皱皱鼻子，意思很明确：别的酒根本不入我眼。
　　阮如意只好在身上摸索，摸出粒最小的碎银递给小二，除去买那坛龙吟酒之外，剩余的就买成吃食，毕竟宅子里还有只“狗狗”等着投喂。
　　她身上的钱银早已花得差不多，在游家的时候，游鹏给了她一些，让她照顾颜旸的时候能够花用，但谁能想到半途又会加入只鸟，还净挑昂贵的美酒喝呢！
　　真是要命！
　　付完钱，酒到手，重明鸟顿时笑逐颜开。小小一坛酒，每日还限量，他也不舍得一下喝光，就着坛口，小口小口的抿。
　　“好酒！”他朗声高叹：“再来十坛！”
　　阮如意头皮一麻，啪的一掌拍在他背上：“哪来的钱！”
　　这掌来得完全是因为气急攻心，拍出去了她才意识到，这可不是归属她家的鸟，而仅是只同行的神兽，脾气还颇大的那种。她心里打了个咯噔，正待说些什么缓和，却见重明鸟委委屈屈地转过头来，眼角微垂，斜向下望着她，蔫道：“说好酒管够的……”
　　呸，那是潇遥说的！
　　阮如意被他突然委屈的语气弄得哭笑不得，也不知到底该把他当作什么身份来看待。想了想，答允道：“成吧，今日这酒也卖完了，等明日再给你买。”
　　待明日肯定就能见着姜辞，姜辞也曾许诺过给重明鸟好酒百坛，让他头疼去吧！
　　两人拿着酒和吃食，一前一后回到宅院，潇遥还是没有回来，颜旸独自在院子中央的桂花树下坐着，怀抱短剑默默发呆。阮如意举起吃食冲他招手，他眼睛一亮，露出个极淡的笑，把桌上落的桂花掸开，空出放吃食的位置。
　　真乖！
　　阮如意瞅瞅听话地帮她摆放吃食的颜旸，再看看大爷状瘫在躺椅上喝酒的重明鸟，不由就很想嫌弃。
　　嫌弃那只好吃懒做的重明鸟。
　　看看她家小狗狗！多乖巧多听话！
　　摆好吃食静等良久，也不知潇遥哪时候回来，指不定浪哪儿去玩得忘记时间了，眼见吃食渐渐变凉，阮如意一拍大腿：“甭管他，咱先吃！”
　　三人在桌边坐下，刚举箸开吃没多久，就听大门被人笃笃敲了两记。阮如意疑惑地回头朝门望去，潇遥那家伙肯定不会敲门，莫非，是姜辞他们？来这么快吗？她放下筷子，走到大门边拉开门扇，就见一熟悉的人影欢脱地窜了进来。
　　“阮姐姐！真是你们！呀，大红鸟怎么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