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绿茶追妻记》情海情天

90、郎情妾意

　　厢房内，萧暮行一脸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瞪着床顶的素色纱幔，一头黑色的发丝如同海藻一般铺在枕头上，额间还有一缕发丝直接伸进了脖子里，身子上还盖着两床厚重的大棉被，看得都叫人头皮发麻，尤其他整个人还看着有些喘不过来气儿。露出被子的脸，因着昨夜打架，嘴角还带着细碎的伤口，脸颊略有些浮肿，好在年轻，反倒有种破碎的凌乱美。

　　柳春絮摸着萧暮行“烧得”滚烫的额头，急得不行，连忙吩咐身边的流湘，“流湘，快去打盆温水过来，怎么烧得这么厉害。这屋子也是，外面冰天雪地的，屋子里怎地也不知道烧盆热热的炭火来，阿暮本就病得厉害，合该多烧两盆炭火。”

　　又问崔灵均，“灵均，大夫可曾来看过，吃了几回药了，早食可曾吃过，胃口可还行。”又自由自语道：“哪怕病了也要喝些药粥才好。”事无巨细，反反复复过问后又吩咐手底下的丫鬟去熬药生炭火。

　　然而一转头，便发现萧暮行额间开始有些发汗，脸颊也泛着通红。

　　萧暮行好似并未察觉到，直勾勾地看着柳春絮，半晌后才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汗淋淋的手，拉着柳春絮冰凉纤弱的手，虚弱问道：“姐姐，事情可都办妥了？你舅舅可曾为难你了，你那舅母可有说风凉话，只怪我无用，不能替姐姐跑腿。咳咳……”

　　柳春絮捏紧了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安慰道：“可不许这么说自己，阿暮在我心里，就是顶顶好的男儿，再没有比阿暮更好的男子了。再说，舅舅一向疼爱我，我还甚么都没说，舅舅就同意帮我，还特意吩咐表哥来帮我。表哥这回出宫就是专门去姚家传口谕的，阿暮，我终于自由了。我们再不必这么躲躲藏藏的了。”

　　柳春絮高兴地眼含热泪，说完才终于有所察觉似的，道：“阿暮，你这手心怎地这般多得汗。”又凑近萧暮行看了看，抬手擦了擦对方额间的汗水，惊喜道：“谢天谢地，阿暮，你终于发汗了，发汗就好了，发了汗明日就该好了。”

　　看着房里刚刚才添进来的两盆烧得红彤彤的炭火盆，再看着盖在身上的两床大棉被，等了一上午，终于等到好消息的萧暮行终于耐不住，一个鲤鱼打挺，在厚实的被子里挺了起来，眼睛里浮光掠过，随即滚了滚喉咙，另外一只手也拉过柳春絮，喜上眉梢道：“真的？那，姐姐，咱们已经拿到和离书了吗？咱们合该好好庆祝庆祝。苍天那，咱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吃饭，游玩了？咱们终于可以成亲了？”

　　“表哥……”也是这时，好像才看见李穆清似的。

　　那欢快的一声“表哥”，那一副生龙活虎的精彩表情，哪里还有一丝病人的模样儿，李穆清看得也有些乐，“果然是有情饮水饱，阿暮啊，你这可是有情如汤药，不药而愈了。”

　　床榻边的柳春絮在萧暮行坐起来后，连忙拉过被子将萧暮行圈了起来，生怕又将人给冻病厉害了，脸上也带着些若有若无的笑意道：“还不曾去姚家，这不是急着过来看你，一会儿就去。快躺下，刚发了汗，不好再见了风。”

　　萧暮行早就热得受不住，又乍闻好消息，哪里还能忍得住，“灵均，快，将我那件红色长袄拿过来，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咱们得穿红。”随即又打量了一眼柳春絮和翠灵均，“姐姐，刚刚吃过药，我就觉得自己好得差不离了。不信你摸摸，我这汗都挂在脑门儿上了。对了，姐姐，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咱们可都不能辜负了，一会儿你回去也换身鲜艳亮堂的衣裳，就跟我这身红一样，就很好。姐姐，你这身好看是好看，就是忒素了些。灵均也是，还有流湘姐姐，咱们都得去去晦气。”

　　流湘当即便想到一年前，萧暮行一行出发去岳阳府的红装，那叫一个辣眼睛，连忙道：“萧公子，咱们奴婢，可不好跟主子穿一个颜色，让旁人看见，岂不是笑话郡主。”

　　站在床边儿来慰问的李穆清看着萧暮行那带着打量的眼神扫过来时，心下咯噔一声，生怕对方将自己也给拖了进去，一想到自己若是也穿了一身红，那岂不是真的叫人给笑话死，当即便道：“这是你跟表妹的喜事，我这表哥不好喧宾夺主，不好喧宾夺主的。”

　　萧暮行皱了皱眉，只得摆摆手，“行吧。那姐姐跟灵均一定得换。”说着就要爬起来，爬到一半儿才想起来不好当着柳春絮的面儿换衣裳，当然也不是因为柳春絮，主要还是有个便宜表哥在，他自己倒是没有甚么，就怕他春絮姐姐有些尴尬，只得砸吧砸吧嘴，“表哥，姐姐，要不，你们先去外边儿等等，我先换身衣裳。”

　　“真的没事吗？要不，咱们再躺两天？”柳春絮有些发愁。

　　最终还是李穆清拍板，“年青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咱们拘着他，反倒不利他养病。咱们外边儿等着就是。”

　　“就是就是，我这躺了半天，浑身骨头疼，不动一动，浑身可难受了。”

　　站在旁边儿的流湘噗嗤一笑，柳春絮自然也想到了，一脸无奈地点了点对方的额头，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受伤后，连出个门儿都得让高鹏几人抬着走的。

　　“东都的冬日那可是冷得入骨，别仗着自己年青就不当回事，多穿点儿，听话。”柳春絮如同一个新婚妻子似的，不胜其烦地殷殷关切着刚病好的“夫郞”。

　　萧暮行倒是脾气好，一点也不觉得厌烦，反倒是享受得很，拉着柳春絮的手，“姐姐放心，我一定穿得暖暖和和，保管身体壮壮的，一点都不会耽误咱俩定亲。”

　　柳春絮连忙回头看了一眼太子表哥，嗔了萧暮行一眼，羞得脸红，慌忙离开。之前阿暮病得厉害，她一着急，两人拉手也就拉了。现下，都病好了，可不能再这么失礼了。

　　表兄妹二人离开后，不过半盏茶功夫，萧暮行就已经是一身穿着一身正红色素面湖杭夹袄，喜气洋洋地来到隔壁的偏厅。

　　“表哥，我想了想，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得陪着表哥去姚家才成。”又朝着柳春絮道：“姐姐，我刚想起来，流湘姐姐好像说过，当初姐姐成亲可是十里红妆的嫁妆，咱们今儿个趁着天气好，得一鼓作气儿将嫁妆给拉回来，咱们要成亲，那姚公子也得成亲不是。姐姐这个前边儿的夫人，可不好耽误人家后边儿的嫁娶，也得给旁人挪个地儿才是。”萧暮行思忖，姐姐的嫁妆也是他的，更是他将来孩儿的，可不能便宜了那姓姚的一家子。

　　坐在厅里喝着清热水的李穆清眼皮子莫名一跳。

　　柳春絮愣了愣，“阿暮说得也对，嫁妆确实得抬回来，那我需要……”

　　“姐姐，你不需要。”萧暮行立马打断，“姐姐，咱俩谁跟谁，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如今我去了姚家，就如同姐姐你去了一样，姐姐若是不放心，我把明嬷嬷和流湘姐姐带着就是。姐姐，你不要去好不好，我不喜欢你跟姚公子见面。他昨晚打得我还疼着呢，姐姐你看，脸都破了。”说着便将脸送了过去。

　　“可……你们若是再次起了冲突……”柳春絮犹豫道。

　　“不会不会，这回不管姚公子说甚么，我都不理他。再说了，这回表哥不是也得去，表哥那可是太子，姚公子不敢的。”萧暮行飞快道。

　　柳春絮思忖，说得也是，有表哥在，倒也不怕，就是听阿暮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几人吃过晌午饭，萧暮行简直一刻都不能等，只恨不能抱着碗，一勺一勺地去喂高贵的太子殿下。

　　“表哥，你们东都的贵公子吃饭都是这么慢的吗？”

　　“哪里是孤太慢，明明是你太快，孤连碗都没拿稳，你就吃完了。”话未完，嘴里就被萧暮行强行塞了一大口饭。

　　“好了好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表哥，你的嘴张大些，嘴咬得用力些，对对对，男人就得这么吃饭。”

　　李穆清发誓，今日之后，他再不会同这小子吃饭。这小子哪里是待客，分明是在赶客。一顿饭吃得心力交瘁，偏偏这小子让自己吃快些，一面还叮嘱表妹，“春絮姐姐，姑娘家吃饭就要细嚼慢咽，可不能吃快，小心卡着喉咙，伤了脾胃。”合着这待客还是两样对待。

　　全程目瞪口呆的柳春絮：“……”倒也不必赶得这么急。

　　萧暮行也委屈得很，他就是想早些让春絮姐姐和离，怎么就那么难。看着其他几人还在与晌午饭做斗争，他抓了抓脑袋，又跑去厢房好一阵折腾。

　　当其他几人终于吃完饭赶到，发现萧暮行连和离书都已经帮柳春絮写好了。一张洁白的纸上就写了八个字：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姐姐，姐姐，快，赶紧地写上你的名字。”待柳春絮签完名字，直接拿过对方的手，在红泥章上摁下后，复又在和离书上使劲摁下。

　　一番操作猛如虎，末了还夸道：“姐姐的名字就是好听，柳春絮，萧暮行，名字也登对，姐姐，下回就是我俩的名字挨在一起了。”

　　可不是，下一次，就是他们二人的婚书了。

　　柳春絮有些忍不住，脸颊上很快显出一个小小的酒窝来，“阿暮，你怎地这么可爱。”说着还轻轻地拧了拧萧暮行带着些肉肉的脸颊。两人眉间的笑意简直能将这寒冷的冬日都要给融化了。

　　跟在后头的李穆清抬手捂了悟眼，他大约也有点明白了。“还是年青好啊。”

　　“这话说得，表哥，你也不过才大咱们几岁罢了，主要还是要看感情，我和姐姐感情好，自然心生欢喜。有些人情谊不够，哦，大约只能靠娃娃来维系了。”

　　柳春絮也难得的说了句玩笑话，“表哥，你大约没有见过阿暮的爹娘，我再没有见过比萧叔萧婶感情更好的福气了。有时我都怀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就是专门为他二人创造出来的。”

　　“真有这么好？”李穆清出门时还有些不信，问崔灵均。

　　“那可不，萧叔萧婶那可是咱们若水镇有名的恩爱夫妻。太子表哥，你跟你夫人感情不好吗？”崔灵均问。

　　这问题问得，本来他跟太子妃就是父母之命，娶妻一事在他眼里仅仅就是延续香火，尤其因他母后之事，他从小收到的教育就是，女子可以敬重，但，绝对不可以恩宠。会乱朝纲。

　　加之一年前收到姑母的点拨，他对太子妃更难有男女之情。只此情此景，看到郎情妾意的表妹和阿暮二人，他若说没有一丝羡慕，怕是连他自己都不信。

　　幸而崔灵均也并没有等着他的回答，很快又转向萧暮行，“阿暮哥，你怎么今日不叫那姓姚的，反而叫姚公子了？听得我直起鸡皮疙瘩。”

　　萧暮行顿了顿，上马车前偷偷看了一眼柳春絮，没想到已经站到公主府大门前的柳春絮依然站在那儿。

　　“阿暮，早去早回，我等你回来。”柳春絮迎风站在公主府前，像极了一个送“夫君”出行的妻子。

　　“好，姐姐，快回去吧，你等着，我定会将姐姐的十里嫁妆给分毫不差地带回来。”

　　明嬷嬷也忍不住打开马车门，“就是，郡主，快回去，这天寒地冻的，可莫要冻坏了。有老奴在，绝对不叫那姚家贪咱们的一针一线。”

　　柳春絮轻叹道：“知道了，嬷嬷，看着你们走了我就回去。至于嫁妆一事，也不必太过计较，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和离一事本就不是多光彩，我只求安安静静，不要闹得满城风雨才好。嬷嬷？”

　　明嬷嬷瘪瘪嘴，“便宜他们了，郡主总是这般仁善，老奴且记下了。”

　　淡淡的阳光之下，一大一小两辆马车行驶在光洁的街道上，朝着昌平伯府的方向而去。

　　一阵寒风吹来，隐隐约约只听得那辆极为奢华的高大马车内有人道：“姐姐已然要同那姓姚的和离了，我总不能还在姐姐面前小家子气吧，叫姐姐以为我这人气量小，哼，我就是装，也得装出个不跟他计较的大气模样来。”

　　“啊，那阿暮哥，你这会不会叫姐姐给看出来啊？”

　　“嗐，只要我装得够好，就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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