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绿茶追妻记》情海情天

32、自救

　　此时正值黑夜白昼交替之时，天光的鱼肚白还未曾露出，城中之人更是寥寥无几，城里大部分人被这次的搜寻折腾得不轻，然对于城中这些普通讨生活的人来说，并无多大影响。

　　宁静的街道中央，停着一辆普通马车，马车前门不过一道车帘，车帘大拉，柳春絮正端坐于车内。此时的马车前室上，正坐着两个女子，年纪稍大的妇人，身着青色布衣，此时哭红了眼，头发更是乱糟糟，哪里还有平日里的讲究模样儿，若是此刻叫林老太太瞧见，怕是也认不出自己的女儿来。

　　“这整个若水镇如今也堪堪只剩了下这两条街，天爷保佑，定要让我的行哥儿在这里头才好。”林氏揉着了揉眼，擤了擤鼻涕。

　　萧楚山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蹑手蹑脚地走来，吹了吹后递到林氏手中，随后赶紧将手放进口中吹了吹，柔声哄道：“小心烫，玉娘。先吃口热乎的，吃饱了咱们再接着找。咱们将这若水镇来回翻找两回，总能将咱们行哥儿找回来，莫哭。”

　　“嗯，他爹，你也吃一口。”林氏哑着喉咙应道。

　　一对中年夫妻，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就这么靠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吃完了一碗汤面。

　　另外一头儿的胡二郎虽说憨了些，眼见岳丈去了餐点铺子，才恍然到，自个儿的娘子辛苦奔波了一夜，也未曾吃上一口呢。

　　坐在林氏隔壁的萧雅兰早已习惯自己的这对爹娘，往开了说是恩恩爱爱，往狠了说，就是他们这对中年夫妻二人眼里只有彼此，他们这些做儿女的那是各个儿都要靠后排的。好在，这回弟弟丢了，逍遥了一辈子的中年夫妻二人，还知道跟过来找人。

　　天知道，她寻声找过来时，瞧见自个儿的爹娘，猩红着一双眼，好似一对儿失了幼崽的狼，那一副恨不能将整个若水的一座座平日里他们仰望不及的大宅，颠覆过来的模样儿，叫她偷偷背着二人狠狠又哭了一场。

　　车内，柳春絮看着面前的一对儿恩爱中年夫妻，灯下分食着同一碗素面。另外一个也跟着有样学样，捧着一碗面献宝似的递给阿暮长姐，眼见吃完后，那胡二郎又从胸口中拿出了几块儿薄薄的饼，朝着阿暮爹娘姐姐道：“我刚买了几块儿饼，搁在胸口捂着，都还热乎着呢，咱们吃得饱饱儿的，得省着力气寻阿暮呢。”

　　“就是啊小姐，您也吃一口吧。”

　　秦嘉月一把夺过流湘手中的一小碗馄饨，汤汁溅出来撒在了秦嘉月白皙的手背上，却好似未曾察觉到一般。

　　“柳姐姐，”秦嘉月凑到柳春絮耳边悄声道：“你自个儿都说了，你这条命是行哥儿拼了命救来的，如今你这般不爱惜，若是行哥儿知晓，定然十分难过。再说了，咱们这回的动静这般大，那县令大人到如今也不曾说过一句半句，仗得可都是你的势，若是连你都倒下了，咱们这些狐假虎威的小喽啰，哪里能镇得住这些牛鬼蛇神。”

　　柳春絮双眼空洞，半晌才回过神来，“嘉月妹妹说得是，我若是倒下了，他们一个个儿，不定会怎么欺负我的阿暮。”说完好歹是拿起了小碗里的勺子，勉强吃了几口。

　　天光开始泛白，柳春絮眼见街上行人越来越多，各类小贩层出不穷，隔着那些小贩又见那日她与阿暮才去过的若水县衙。

　　那时他们还是好好儿的，他们合力救回了阿暮的姐夫和嘉月妹妹的表哥齐公子，袖笼里还收着阿暮送给她的百两银票。可仅仅数日，送她银票的那人，却是同她隔着千山万水，仿佛云里雾里再也不见。

　　……

　　柴房内。

　　萧暮行依旧被覆着双眼，只双手却是已被解开。

　　朦朦胧胧中，好似听见一阵压得极低地说话声儿。

　　“烧得这般烫手，不会熬不过去了吧？”

　　“头儿就是这般不开窍，随便吓唬吓唬，糊弄糊弄也就得了，瞧瞧如今，为难的还不是咱们。”

　　“谁说不是，也不知这小白脸儿这回能不能熬住了。”

　　那说话的人，好似十分不放心，萧暮行睡梦中都能听到那人的叮咛嘱咐：“小子，你可得熬过去，熬过了那可就是锦绣前程，康庄大道，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

　　是啊，萧暮行想，这回他拼了性命救了姐姐，待他回去，他一定要跟姐姐好好说说……

　　他可有好多话跟姐姐说呢。

　　浑身上下疼得厉害，无一处不疼得厉害。头也晕得厉害，他伸手摸了摸，才知道自己起了热。

　　恍惚中，好似有些不大相信，萧暮行竟然发现自己双手可以动了，他呼了口气儿，费了好大力气，却没能爬起来。

　　哪怕处在高热中，此时的萧暮行脑子依旧飞快转动起来。他约莫也看清了，靠自己这副模样儿，定然是出不去了。可他也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得想个法子。

　　谁知道那贼匪还会想甚么法子毒打他。

　　行动总是比脑子转得快，他并未拆掉覆眼黑布，只单手一下一下拍向地面。

　　片刻后，果然吱呀声响起，随后便听见有人压低着嗓子的说话声儿，“我就说，我这耳朵再没有听错儿的时候。”

　　萧暮行想，他大约果然是有些运道的吧。

　　那匪首果然不在。

　　干涩的嗓子刚发出声儿，就疼得他身子一抽，想咽个口水，都吃力得很。

　　更叫人意外的是，那小贼匪十分有眼色，看他艰难，竟然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温水过后，接着又是一碗苦药。

　　“不想死的话，赶紧喝了。”那人虽是催促，萧暮行却是听出了暗示。

　　萧暮行头一遭觉得，一碗苦药也能叫他喝出眼泪来。不仅喝出了眼泪，也喝出了几分清醒。

　　他十分确定，他可能大约死不了了。毕竟，谁家的贼匪还能时时给绑票备着汤药。

　　柴房内此时蹲着的三人也十分焦急，三人可记得牢牢地，驸马昨日特意交代，人出了事儿，不找他们的头儿，就找他们仨呢。

　　尤其驸马还交代，给这小白脸儿再寻床被子。唉，主子就是主子，这绑人哪还有给被子的，至少他们仨可没听说过，少不得他们仨又得折腾一番。

　　于是，三人商量一致，在萧暮行醒来之前赶紧将这被子给撤了。

　　三人看着离萧暮行不过四五步距离的被子，各自揉了揉不过几日就掉了一大把，所剩无几的头发，暗自思索着，这人烧成这般，总不能一直不盖被子吧。

　　刚喝完药的萧暮行亦是在准备措辞，正待开口，便听见一人，仿若意有所指道：“可怜见的，公子昨夜可是发了一整夜的高热。咱们兄弟几个可是一夜未合眼，趁咱们头儿不在，悄悄儿给公子煮了汤药……”

　　萧暮行眉头皱了皱，这话儿他可实在太熟了，从前他可没少用诸如此类的话。

　　他伸出右手，在怀里掏了好一会儿，终于掏出了一角银子，递了过去。

　　程路朝着另外俩同伴眨眨眼，眼神暗示，我可不是这意思啊。在这将来很可能是他们小主子面前，他这可不就得铺垫铺垫他们几人的工作，毕竟，将来倘有个万一，叫这小白脸儿发现了这龌龊事，他们也能将个功补个过不是。

　　谁料到，这“小主子一号儿”领会错了。

　　不过，这将错也就错了吧，程路在另外二人虎视眈眈之下，顺手接过银子就塞进了荷包。

　　萧暮行一脸心疼地抠出一角银子走后，还未曾说出自个儿想说的话，便又听见一声儿，“公子，这发着高热需要咱们想法子给你送个被子过来不？”

　　萧暮行捏紧双拳，心里恨不能将几人的祖宗从坟堆里骂出来，这可是他仅有的五两银子，就这还是背着他春絮姐姐偷藏的呢。

　　他只能安慰自己，命都快没了，还要银子做甚。

　　不过须臾功夫，摸着身上软和和，暖烘烘的被子，心里憋着一股子闷气儿的萧暮行，伸出双手，将这被子使劲儿往上拉了拉。

　　呵，感情这几人早等着他呢。

　　递出这第二回银子后，生怕对方再开口打劫，萧暮行咬着牙赶紧道：“说来，小子也有一个不情之请，当然，小子自也会提前将酬劳付给各位。”

　　话完，便将自己想出来的自救法子说与了对方，随后便又在怀里掏了半晌，终是再次递了一角银子过去。

　　将几人成功打发走后，萧暮行侧过身子，将自己蜷缩在热乎乎的被子里，摸着怀里仅剩的最后一角银子，安慰自己，只要这回能活下来，这丢掉的银子就不白花，总有一日，他必定得讨回来不可。

　　药性很快发作，萧暮行很快睡了过去。

　　这次的睡眠意外地十分踏实，尤其是被绑架后，他头一回梦到了他的春絮姐姐。梦里，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做了他春絮姐姐的侍卫。

　　只是不知为甚么，怎地梦里做了侍卫后，他竟又被人打了……

　　醒过来时，他果然又听到了那熟悉的沙哑声，“今日可想清楚了？能不能记得那小姐家住何处？若是再想不清楚，可免不了又要吃一场苦头了。”

　　萧暮行这回倒是硬气得很，“索性不过是打死我罢了，呵……有种的话，你就打死我好了，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

　　一声又一声儿地鞭笞声再次响起，萧暮行咬着牙，泪水含在眼里，就是不肯落下，双手握拳，一下又一下地在心里默数，终于数到十后，他怒吼道：“有本事你就重重地打，今日打不死我，阎王殿里，我等着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手拿鞭子的程潜终于发现不对，只他也反映极快，当他意识到不对时，一手赶忙掐住了萧暮行两腮，另一手塞进了萧暮行的嘴里。

　　被掐住两腮的萧暮行，双手用力拉扯程潜的双手，同时牙齿发力，死死咬住程潜的左手，若非他病中使不上力，对方的一只手怕是定要废在他口中不可。

　　同时，门外听到动静的三人终于跌跌撞撞推门进来，当先那一人吓得脸色灰白，“天老爷，咱们都将人逼得咬舌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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