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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贼匪(二更) ...

  •   三月二十一,天气微微凉,正适合出门踏青。

      为防止秦嘉月坏事,萧暮行将在家中奋笔疾书的齐青云给提了出来,美其名曰,帮他们回忆过去的美好,以便写出更加荡气回肠,叫人心碎的爱情话本子。

      河桥村十里开外的清流河。

      小船上,萧暮行慢悠悠划着浆,在柳春絮耳旁悄悄道:“姐姐,咱们这回就别打扰齐大哥他们了,让他们这对苦命鸳鸯这回好好儿地诉一诉衷肠。”

      柳春絮一想,觉得也是,“嘉月定是有许多心里话要同齐公子说呢。”

      萧暮行瘪了瘪嘴,“姐姐,你也许久没好好跟我说过话儿了。这回就咱们俩,也别让封大哥他们跟过来了,我一听见高大哥的那个大嗓门儿,我就啥心情也没了。”

      生怕柳春絮不答应,萧暮行将屁股一点点地往中间儿挪了挪,扯着柳春絮的袖口,“姐姐,好不好?”

      柳春絮无奈,只是想起高鹏的那个嗓门儿,确实也有些好笑,到底点了点头,趁着无人瞧见,赶紧拿着帕子将萧暮行额头上的汗珠轻轻擦了擦。

      萧暮行颇是得意,一面划着浆,一面笑吟吟道:“姐姐,我在河另外一头儿事先留了一匹马,到时候姐姐你骑马,我就帮姐姐牵着。闲庭坐看春风十里,不如你我踏马寻春。嘿嘿……”说着,萧暮行还乐了起来。

      看着挥着汗水依旧卖力划着浆还一脸笑意的阿暮,柳春絮有些羞愧,这几日她好似确实有些冷落了阿暮,只嘉月妹妹话也确实有些多,她又着实不好拒绝。今后她确实得想个法子来兼顾一下二人呢。

      小船随着水流缓缓东流,慢慢儿两岸边的人渐渐没了人影,到了河下游,靠了岸,萧暮行先行下船,一手扶着柳春絮,将她引进了一片树木稀疏的林子。

      萧暮行十分高兴,这还是头一回没有尾巴跟上来呢,想起自己的作战计划,心里头更是精神百倍。

      一想到从今往后,春絮姐姐是他一个人的,心里就越发得意了。

      “姐姐,马就在前面,我拉着你,咱们走走路,说说话儿。”

      好确实好,就是听着阿暮同她说的话,柳春絮便想起嘉月妹妹同她说的那些个叫人脸红的话儿。当时还不觉得,现下她越看越觉得,阿暮这幅模样,果真像极了那些哄小女娘开心的郎君们。

      她抠着手指,任由阿暮拉着,在这树林里随风自由奔跑,一对少男少女爽朗的笑声在这鸟语花香的林子里,时时徘徊不去。

      前面的萧暮行自是轻松快活了一阵,只跑了一段后,心中愈发焦急,师兄找来的人到底靠不靠谱,怎地到现在还没来。这又是再不来,他和春絮姐姐都要骑着马回家了。一面又觉得,他师兄该不会是使唤人使唤久了,都不知道如何办事儿了吧。

      有道是好话儿不灵,坏话那必然都是要灵验的。

      话说那日萧暮行便是央着朗也帮忙找几个闲汉来围追堵截,他好展示一下英雄救美的本事,好让他的春絮姐姐从此对他刮目相看。如此一来,不仅他的侍卫一路将会手到擒来,更重要的是,作为春絮姐姐的救命恩人,那商户女秦嘉月便再也没法子同他相提并论了。

      孙舟横为了绑住萧暮行的大腿,拍腿道:“行哥儿,若是你将来得了势,柳小姐家的侍卫一职可得也给我留上一个位置才行。”

      如此,几人分工合作,由着朗也帮忙牵线搭桥找人来使绊子,孙舟横早早地便去将朗也的坐骑牵去小树林三里之外的清流河支流幽幽河的一颗木桩子旁。

      按照计划,萧暮行和柳春絮划船时,再由着孙舟横和崔灵均二人将封遥和高鹏给拦截住,如此,万事顺遂,就差朗也的那把子东风了。

      就是这阵东风迟迟不来,急得萧暮行带着柳春絮在林子里一路转圈圈,无聊得将树上的百来个鸟窝全都给扒拉了下来。

      “阿暮,咱们这样……有些不大好吧……”柳春絮摸着毛绒绒的一个个小脑袋,满脸疼爱。

      萧暮行当然知道不好,可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机会从手指缝里溜走,只能带着柳春絮去拾掇一些枯枝乱草,“姐姐,我瞧着鸟儿他娘搭的窝实在是有些太糙了,要不咱俩还是重新给他们搭个吧,搭个全大魏最大最好的鸟窝。”

      柳春絮捂嘴轻笑,越发觉得阿暮有趣,古灵又精怪,对树上的鸟儿都这般温和。二人一个帮着挑拣枯枝,另一个十分认真的,学着萧大伯的模样,编制成窝。

      经过半个时辰的忙碌,柳春絮眼见萧暮行手中的巨型鸟窝渐渐成型。

      看着面前看似确实很大,实则处处漏风的鸟窝,再对比鸟娘们搭得虽小但十分能够遮风挡雨的窝,实在是……被比到了泥地里了。

      尴尬的萧暮行只得替自己自找台阶,“姐姐心里头是不是在笑话我,瞧,这个呆子,就会说大话。”

      树上一群黑压压的乌鸦群陡然掠过,惊起小雏鸟们一阵“嗷嗷”怪叫。

      原本确实有些替萧暮行尴尬的柳春絮,听着他的自黑反而觉得阿暮更加可爱了。

      “怎会,阿暮在我眼中,便如这春日里的微微细风,看似微不足道,只细细感受,便觉它所经之处,温暖着每一个人呢。”柳春絮笑道。

      萧暮行打小就是被萧老太嫌弃大的,坑人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哪里听过这样的夸夸之语,听得他自己都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哪有姐姐说得这么好。”话是这么说,只手中替小雏鸟们搓鸟窝的干草搓得更有劲儿了。

      二人一个娇羞,一个惬意,时不时再对视一眼,颇有郎情妾意之感。只这情谊也不过小半会儿功夫,鸟儿的娘亲们回来发现自己的娃娃不见了身影,屋子也被人给拆了,气得成群的鸟娘们,尖着长长的嘴,直向二人戳去。

      萧暮行眼见坏事,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子,拉起柳春絮就是一个字,跑。

      边跑还要一边护着柳春絮的脸,可怜柳春絮,来时有多兴奋,离开时便有多狼狈,连头上的如意钗子也不知何时跑丢了。

      好在这林子不算大,鸟娘们为了自己的鸟娃娃也懒得同二人计较。

      “姐姐,咱们肿酸系逃去了鸟娘们的围追堵截。嘶……”

      原本还有些失落的柳春絮,想着刚刚有失斯文的模样儿,偏偏让阿暮瞧见,心里正有些难堪。只一抬头,却见被鸟娘们戳肿了白嫩嫩脸蛋的阿暮,尤其是那高高肿起而撅起的嘴,颇有些滑稽之感。

      柳春絮小心地去河边沾湿了手中的帕子,轻轻地敷在阿暮的脸上,嘴上。

      “咱们日后再不能干出这等子拆人窝的事儿了。”柳春絮颇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儿。

      “听姐姐的,再不干了再不干了。”萧暮行哪里是想去干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还不是朗也师兄不靠谱,若不是他的东风迟迟不来,如今姐姐正在她怀里嘤嘤哭泣,口中着大英雄阿暮呢。说不好一个激动,当即就将自己朝思暮想的侍卫之职给他了。

      说不得,明日他就要同封大哥和高大哥一般,配着刀剑替姐姐巡视宅子呢。

      下个月他就要去明嬷嬷那儿领月俸了。

      可如今呢,他却被一群鸟们给扎了,跑还不能跑,总不能把姐姐丢下。呜呜呜……尤其刚刚在河里瞧见自己的猪头样,他也想像个女娘一样,哭上一场……

      “阿暮,要不,咱们赶紧回去吧,你这得叫大夫瞧瞧才行。”

      萧暮行捏了捏自己的拳头,朗也,师兄,你给我等着。

      这一回二人倒是掉了个个儿,柳春絮一路拖拽着士气低落的萧暮行,“阿暮,男子汉也不必太过执着于一张脸,男儿靠得可不是一张脸。”

      眼见阿暮依旧耷拉着脑袋,她又道:“阿暮,你放心吧,我家的玉容膏是宫里的太医祖传的方子,研制而成,别说是叫鸟儿们啄伤,便是刀剑伤,也定能叫你恢复如初。”

      萧暮行越听越想哭,瞧瞧姐姐说得是虎狼之词,宫里的太医,祖方子。他原本就离成功差了那么一小步,就差了一小步,萧暮行忍不住抹了抹眼泪,他定要叫朗也知道他萧小爷的厉害。

      二人一路朝着上游走,林子也越来越远,所见都是铺满鹅暖石的石子路。忽见前方有四个身材壮实,各个儿穿着黑衣,脸蒙黑巾的大汉。

      不同于柳春絮的害怕躲藏,萧暮行那叫一个激动,如同之前见到鸟娘们的小雏鸟一般,心里一阵嗷嗷叫唤。

      将眼泪立马抹干净,萧暮行心道,看来果真是他冤枉了他那高傲自大,目中无人,满嘴喷粪的大师兄了。

      他决定,以后再不会背后偷偷骂他师兄了。

      萧暮行挺直了脊背,此时浑身是胆,肿着一头猪头脸,回头对柳春絮慷慨激昂地对柳春絮道:“姐姐莫怕,我也是跟崔叔学过功夫的,今日便是粉身碎骨,我定会保姐姐平安无虞。”

      任凭柳春絮如何拉,也拉不回来正在激动中的萧暮行。

      只能焦急道:“阿暮,他们无非是要些银子罢了,咱们给他们便是……”

      萧暮行哪里能听这话,这好不容易来的东风岂能叫姐姐的银子给打发了,要给还不如给他呢。

      他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子,下巴微翘,颇有种上阵杀敌的架势,拍了拍对面为首的黑衣人,悄声道:“哥,作为贼匪,好歹你也成熟些,先念个台词。来,跟我大声念出来,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命财。”

      声势拉得大,救人才够劲儿,他的侍卫一职……才够稳。

      对面那黑衣人却是拧着眉头,颇为无语,不待萧暮行说完,伸脚就是一踹,“赶紧儿地,麻溜儿地,将这小姐绑起来,这可是单大生意。”

      趴在鹅暖石上倒退退后两丈的萧暮行,口吐鲜血,疼得更是抱着肚子在地上直打滚儿,头一回生出恐惧,这戏……演得未免也太真了些。尤其那一脚,要是自己没有点儿真功夫傍身,怕是今日连命都要交待在这儿了。

      他当即反应过来,他师兄定然是叫这人给蒙骗了。只恨这回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怕是自己招来了真劫匪。短时间内,他的脑子里快速计算着逃跑的法子,只各种法子若是带上一个弱质女流,那也是再跑不掉。

      柳春絮眼看萧暮行被踹倒趴伏在地,好半晌也没能爬起来,心疼得不行,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她强自忍着泪,强装镇定将萧暮行扶起来,此时的她,颤抖着双腿,好似将攒了十八年的勇气一股脑儿地用了出来,“各位壮士,若是要银子,你们尽管开口。金银珠宝,万两白银,尽可满足。小女子只求壮士刀下留人,只若你们当真要冥顽不顾,同小女子过不去,也不怕叫你们知晓,我父亲乃东都临川伯府嫡次子,我母亲乃当今大魏镇国长公主,今日我二人若是死在你们手中,碧落黄泉,阎王殿里,我母亲也定会将你等剥皮抽筋,曝尸荒野。”

      四劫匪排成一列,扛着大刀,那匪首只哼哼冷笑,“小娘子,你也不必这般吓唬我们。我等既是做了这劫匪,便从未想过能有个善终。当然,你们的性命于我也确实也无用,只我如何相信,你能将银子送来?”

      “既是如此,我留下便是。”柳春絮毅然道:“他不过是个普通乡下孩子,让他回去,通知我家人送赎银便是。”

      那劫匪显然未曾想到这出,几人愣了好半晌,那为首的劫匪皱着眉沙哑着声儿道:“好好好……果真是有情人,老子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有胆识的姑娘家,也是头一回见到……要让女人救的窝囊男人。”

      此时的“窝囊男人”萧暮行亦是又惊又怒,惊的是,姐姐竟然头一个想到的是,将他给摘出去,他就知道,姐姐待他是最好的。怒的是,一群大男人竟然敢欺负他的春絮姐姐。

      此时他的脑子里来来回回想到了那些话本子里被劫匪撕票,或是救回来又寻死觅活的可怜姑娘,刹那间,那些可怜的姑娘忽地一下子都各个儿变成了他的春絮姐姐。

      直到此时,他方能理解,为何那日齐大哥为何能为了那秦嘉月,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护她周全。

      他的春絮姐姐比那秦嘉月还要好。

      此时的萧暮行脑子像是着了一团火,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他一定要将春絮姐姐,安然无恙地送回去。

      趁几个劫匪不注意,他忽地一把托起柳春絮,将人强行背在了背上,两腿就好似拴上了急行的陀螺一般……跑了。

      扛着大刀的四人直接傻了眼儿,其中一黑衣人半晌才道:“头儿,咱们还追吗?这……也没人说这小子还会轻功啊,这速度……咱们怕是也追不上啊……”

      那匪首重重敲了说话之人一个脑瓜崩儿,“受我一脚还能有多快,再加上如今还背了一个郡主,赶紧地追。”

      正在快速奔跑中的萧暮行感觉自己的身子好似要炸掉一般,头疼,脸疼,肚子疼,腿也疼。

      “姐姐,你莫怕,咱们的马就在前边儿,到时候你骑着马一路沿着河跑,路过分叉口,向右。姐姐,这世上除了男人的话,就是贼匪的话最不能信了。你一个姑娘家,若是落到了他们手里,哪里还有活路。”萧暮行一边跑一边将快要滑下去的柳春絮往上颠了颠,嘴角不停地留着血丝。

      只地上的鹅暖石好似刻意跟他们作对一般,跑一段路,就要跌倒一回。如此反复几回,萧暮行还未曾如何,柳春絮却是不肯再让他背了。

      “阿暮,你快走,好不好,他们要的是银子,你去找封遥,让他拿银子来……”柳春絮哭道。

      萧暮行如何肯答应,他强撑着身子爬起来,再次将柳春絮背了起来,“姐姐……快了……咱们的马……就在前边儿呢。”萧暮行加快速度,他怕自己这口气一旦松下来,便再也爬不起来了。

      柳春絮喉咙哽咽,看着嘴角挂着血丝的阿暮,千言万语,化为一滴滴的泪珠落在了萧暮行肩头。她抬起手,替萧暮行轻轻擦掉了嘴角血丝,呜呜哭着:“阿暮……阿暮……”

      终于找到了孙舟横留下的那匹马,几乎力竭的萧暮行使劲儿快速将柳春絮扶上马,眼看黑衣人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姐姐,我得留下拦着他们才行。那贼匪武功十分厉害,轻功定然不差。姐姐莫怕,也别为了我回头。姐姐,你去找封大哥和高大哥,我等着姐姐,回来救我……”说着,狠心一拍,目送柳春絮离开。

      看着泪如泉涌的柳春絮打马离开,少年终是忍不住,颤抖着声儿朝那离开的人喊道。 “姐姐,若是我死了,姐姐,你会不会将我忘了……”

      孙舟横为了保证萧暮行的救人计划,连续指了好几条错路。封遥眼看寻人无望,立即下令,不仅调来了河桥村的百来人,甚至花重金将附近的村民全都征调了过来寻人。

      芸湘更是气得将孙舟横连捶了十几拳,哭着道:“若是我家小姐没了,我也不必活了。”

      留在河桥村的明嬷嬷一听自家郡主丢了,吓得三魂当即便丢了两魂儿,晕厥了过去。流湘慌忙中留下一个仆妇照顾,强忍着泪水,只是哪里又能忍得住,带着哭哭啼啼的芸湘,沿着清流河一路往下寻人。

      瘫坐在地上的高鹏搓着脸,拍着地,“行哥儿这回闯了大祸了,小主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我们这一群人,便是河桥村,怕是都保不住了。”

      那孙舟横眼见事情越来越脱离掌控,一张黑脸都吓得失了颜色,尤其见柳府众人各个儿如同失了魂儿的行尸走肉,哪里还敢隐瞒。他赶紧指着下游河段的另外一条分支河流道:“咱们再去这条路瞧瞧,从前我便同行哥儿来过这条路,想来行哥儿定然在的。”

      封遥坐在马上,幽幽看了他一眼,冷声道:“这回若是再找不到我们家小姐,不必我们家主前来,我亲自提了你们河桥村的人头,上岳阳府负荆请罪。”说完,当即掉头带着十几人向幽幽河方向追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萧暮行:我会不会要死了。
    作者亲妈:放心,那倒不至于,但是跟死也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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