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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失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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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华殿里,李穆清得知崔灵均父子二人并未跟着一道离开,好悬松了一口气儿,若是这二人都跟着一起跑了,那才叫真坏事了。
李穆清向昭平帝解释:“父皇,这崔光父子二人虽说非阿暮的血缘至亲,却胜似亲人。崔光此人,对阿暮更是亦师亦父,几十年都不曾离开过若水镇,若非为了他,再不肯背井离乡到东都来。崔灵均更是同阿暮一道长大,二人一向形影不离。想来,这回带着表妹偷跑出去,也不过是害怕咱们当真将表妹嫁到于滇去。”
一句话,将柳春絮的掳走,定性成二人偷跑出去。
明嬷嬷抹帕子的手,小心地露出一条缝来,偷偷瞧了一眼太子。好悬松了一口气。
林茗恩被内侍传唤进来时,还莫名其妙,直到听到小内侍的传唤以及他叔父给他透出来的消息才知道,萧暮行竟然狗胆包天,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将郡主给偷跑了。
晴天霹雳。
作为外甥女,以及前一日的主动替天子分忧,郡主被找回来自是无事。可将人拐跑的萧暮行却是犯了大忌。这岂非是公然同天子叫板,林茗恩早就历练出来的一颗冷心冷肺,多少年了,都不曾颤过,今日倒是又尝了一回。
不知是气急还是怒极,他微抖着一双腿,嘴唇不自觉地哆嗦了下,跨进殿里时,被文华殿不过五寸的大理石门槛险些拌了个趔趄,心下早将萧暮行骂了个好歹。这天杀的小子,正当年纪,不争仕途,眼里就只有那些个情情爱爱。
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为他求情的话,绕在嘴边,心里盘算了好几回,就等着在昭平帝面前替他描补。
小内侍掀开厚重的猩红毡毛帘子,将林茗恩送进殿里。林茗恩甫一进殿,就瞧见站在帘子边伺候得叔父。
林茗恩吓得喉头一紧,双眼一缩,便听福公公尖细的嗓音轻轻传来一句“想他活命,莫多话。”
那一刻,看着叔父和蔼可亲扫过自己的眼神,林茗恩险些以为刚才听岔了,偏偏福公公将他领到昭平帝面前时,那抱在怀里的佛尘不偏不倚,刚好扫过他的脸。林茗恩一抬头,叔父那漆黑的眸子,挑起的嘴角,告诉他,都是真的。
难道叔父也认出了他,绝不可能,叔父从未见过义兄,又怎可能认出人来。
林茗恩跪倒在地,听着昭平帝带着一丝恼怒的声音,“茗恩,你教出来的好手下,哼,你亲自去,带五百精卫,两日之内,朕必要见到和顺郡主,还有……那小兔崽子。”
“微臣遵旨。”林茗恩低头领命,替萧暮行求情的话含在嘴里,最终还是咽了下去,“陛下息怒,都是微臣的错,待微臣将萧暮行领会,必将其打出金鳞卫,再赏其五十大板,替郡主消了这口气。”
站在昭平帝下首的太子李穆清当即就是一噎,“父皇,这萧暮行一向就有些桀骜不驯,并不关林大人的事。再者,若是将这小子打出金鳞卫,咱们固然是出气了,可姑母怕是不会这么想。”
李穆清连忙向昭平帝使了个眼色,小声道:“父皇,最重要的是,这消息要是让姑母知晓,怕是姑母更加高看阿暮了。”还有一句话没说的是,表妹固然是主动提出要去于滇,然主动提跟自己愿意去,那却是两码事。如今她的未婚夫,她的情郎,不惜牺牲自己,也得想方设法留下她。这在那些沉浸在情爱中的女子看来,此情怕是比天还高,比海还要深。
对岳家来说,这样的男子,才可托付终生。
这要是打了她的情郎,打了他姑母的女婿,还了得。
显然,年轻过的昭平帝更是深谙此道。
“罢了罢了,先将人抓回来再说。”
李穆清又劝:“父皇,这五百精卫出城,动静到底太大,要不,咱们化整为零,将此事给遮掩过去,到底也不是甚光彩的事儿。待回来,咱们再说?”
昭平帝默了默,到底同意了。
至此,林茗恩跪在地上的腿儿,总算是有了力气。
然而,这场在他们这些掌权人眼里看来,找两个大活人这种丝毫不费力的事儿,尤其其中一个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金尊玉贵,受不得寒,淋不得雨,挨不了冻的弱女子。对金鳞卫来说,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偏偏,这件轻而易举的事儿,硬生生拖了十日,也没见个人影儿。
昭平帝,李穆清父子震惊了。
李穆清:“这,这怎么可能?他带着表妹,便是再跑,也跑不了多远。”
昭平帝:“?”
昭平帝眯了眯眼,看着跪在下面的林茗恩。
林茗恩这回是真冤枉,他深吸了口气,一口气回复道:“回陛下,回太子殿下,咱们金鳞卫就长于追踪,在训练时,那些个追踪的技巧,手下的人更是务必要做到心中有数。那小子,虽到金鳞卫不过半月,学得更是其中翘楚。定然是将平日里金鳞卫里学到的那些东西反过来用在咱们自己人身上了。第一日,微臣就派人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全面搜索,到得傍晚,百里之外各追上了一辆被人早就收买好的马车,可偏偏无一人是郡主和那小子。第二日,微臣又追加五百精卫,这一回,微臣又加上东南,西南,东北和西北四个方向。”
林茗恩咬牙切齿道:“谁料,又是百里之外,再次追到了八辆马车。”
“那些人不过是城中贫苦人家的孩子,连马车都是城里租赁来的。同那小子完全不认识,根本无从查起。微臣,怀疑这小子给咱们放的是烟雾弹,实际根本就没有出城,便又派出几十人,将他熟识的崔灵均父子,镇国侯府小陆爷陆云生以及户部侍郎许家嫡幼子,许不言几人暗中跟踪,可萧暮行都未曾与这几人联系过,好似竟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臣无法,只得又联系巡城御史,借着搜查案犯,在东都内挨家挨户地搜查。”
林茗恩气恨不能将脚下的宫殿都戳出个窟窿出来,恨声道:“搜查了整整八日,微臣甚至都将他房里挖到公主府的地洞都给走了一遍,还是不见半丝人影。”
可谓是花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结果,就是没找着人。
昭平帝一阵头疼,“这小子怕是将你们金鳞卫的那一套摸得清清楚楚。”
李穆清听得却是心念一动,“林大人,我倒是觉得,咱们可以跟小灵均好好说说,这孩子一向跟阿暮亲厚,若是阿暮跑到他处,他或是不知晓。但若是还在东都内,那他必定是知晓的。”
林茗恩轻叹一声,无奈抱拳,“太子殿下,崔灵均这小鬼头将萧暮行那小子的滑头本事学了个十乘十,无论我如何利诱,如何套关系,他就是不肯吐出一字。”枉他白活了二十多年,竟然将这常年躲在背后的孩子看走了眼,谁又能想到,一个不过刚十岁出头的孩子,竟精明至此。
昭平帝拍了拍坐下的红漆圈椅扶手,“太子,你亲自走一趟,审审那孩子。”
萧宅。
崔灵均正带着他这几日新认识的小伙伴,一个个头娇小,名叫张炎的小少年一边看着崔光锻刀,一边窃窃私语。
两人面前还置了一张小案,小案上放了一共八碟糕点,还有一碟瓜子,一壶茶水,三只茶杯。两人盘腿坐在廊下,磕着瓜子闲聊。
“你哥哥不见了,你们都不着急吗?”那少年问。
“那有甚么可急的,他都快成亲的人了,再说,他是跟我未来的嫂嫂一块儿,左不过出门游玩一趟,过段日子想来也就回来了。”崔灵均咬着对面公主府送过来的糕点,一口一块儿,再抿上一口流湘送过来的甚么进贡的君山银针,崔灵均砸吧砸吧嘴,又摇摇头。
“那要是你哥成亲后有了自己的儿女,你还会跟你哥哥这般亲厚吗?”那少年又问。
崔灵均疑惑,“难不成你哥成亲生子了就不是你哥了?”
“可你哥有了孩儿定会将他的时间,他的精力都放在他自己的小家之上,哪里还会有时间来关心你。”
崔灵均更疑惑了,“娶妻后,将来就会多一个人爱我哥哥,敬重我哥哥,照顾我哥哥,这难道不是更好吗?他生了孩儿,我便带着侄儿们一同玩耍,教他们功夫,就像我哥哥小时候带着我一般。”
崔灵均一脸骄傲,“将来我就是山大王,他们都得听我号令,想想我都觉得美。我也会又多了几个亲人,我帮我哥修理他的娃娃,我哥感激我还来不及呢。怎么,你哥哥成亲后,跟你关系……不好了?那你有关心过你哥哥吗?”
那小少年听得若有所思,心念一动,想了想又问:“灵均,我有一个朋友,他娘常常在他面前抱怨他的大哥,这里不好,那里也不好,他以前也会劝慰他的母亲,可是他的母亲根本听不进去,她只能听见自己想听得。他时常觉得烦闷,可为人子女,又十分无奈。灵均,你说他该怎么办?”
崔灵均拍拍手上糕点,神秘道:“阿炎,你定然是常常被你母亲关在后宅院里,不常出来。”
那少年也惊了,“你怎么知道?”
崔灵均笑眯眯站起身,拉着那少年离开,临走之时还对崔光说:“爹,我带阿炎去我房里。”说着拉着张炎进了自己的屋子,翻箱倒柜,一下子翻出了十来本话本,递给对方。
“你回去将这些话本翻翻看,这都是说内宅女子那些勾心斗角的,你看完,定然大长见识。咳咳,话说,你那位朋友,我倒是觉得,他的母亲在你朋友面前抱怨他大哥,定然也会在他大哥面前抱怨你的朋友,比如不学无术,不知长进,念书不成,学武也不行。”
那叫张炎的小少年,果然更震惊了,捂住嘴,双眼睁得铜铃大,“你怎么知道?他确实无意中听到他娘跟身边的嬷嬷抱怨过。”
崔灵均摊摊手,“说明啊,你这朋友啊,他娘有病,病得还不轻。”
张炎疑道:“我怎地不知道还有这种病。”
“哼,这叫吃饱了撑的病。”
李穆清到萧宅时,正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萧宅面前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