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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口是心非大将军17 ...

  •   卓君尧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性子,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之后,便总想同谢清嘉好好聊聊。

      因为这两天在马车里,除了替自己换药包扎,她的态度像前几天一样,冷冷淡淡,避而远之,同先前粘着他、依赖他的小模样截然不同,他虽然迟钝,但也能察觉出来,她的变化是从谣言那天开始的,难道真的同陈东伐说的一样,公主因为他想撇清干系的反应而生气了吗?

      他想了想,直接问道:“公主,您生气了吗?”

      正在看话本的谢清嘉抬起头来,面露疑惑,似乎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卓君尧道:“那日成扬说的事——我并非想与公主撇清干系,只是我不愿让公主您陷入那些是非之中,反累声名。”

      听他这话,谢清嘉明白过来了,原来他说的是谣言那件事。
      他能察觉出自己的情绪变化还能主动来问确实是有了些长进。

      但瞧瞧说的这是什么话,好像自己小心眼、不理解他为自己考虑的心、反而因他说两人毫无干系而抹不开面子、耍小脾气。
      明明症结就不在这里。

      谢清嘉眼睛一眨,便有泪盈盈:“我并未因这个生气,只是发现了一些事情。”

      卓君尧一愣,却见面前的女子眼眶里浮上了一层泪,鼻头泛起红意,让人看着心都碎了。

      “您对我没有半点儿女私情,我却不是。我已经往前踏了一步,发现了面前是一片难以脱身叫人沉沦的沼泽,因此我应该及时抽身,这样不至于浑身染上泥泞叫自己狼狈。您从前跟我说过,要珍视自己。我觉得,这便是珍视自己。您说是也不是?”

      卓君尧一下子被谢清嘉“我却不是”那句劈傻了,心下狂喜,张口欲言,却被谢清嘉抢了先:“既如此,将军以后便不要再出现在我身边,叫我产生无谓的幻想。我也不会再想从前那样,屡屡去找您。”
      “将军您伤也快好了,便出去吧。”

      “不是……”卓君尧想要辩解,谢清嘉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这个呆子,那能那么容易让他心愿得偿呢。

      于是她将手里的话本扔到他身边,捂着眼睛,一叠声唤着:“你出去!”

      卓君尧不好跟一个女子推搡,只能一再退后,在车夫复杂的眼神中,被赶下了马车。

      虽然是被赶下了马车,但他一连几天,心情都很好,每日殷勤地给她送些小零食小玩具,想同她说明白,但每次都只能看得见谢清嘉的后脑勺。

      但很快,青阳城就要到了。
      卓君尧骑着马走完了最后一程,到达了韩副将临时驻军之所。

      一行人停了下来,卓君尧跳下马去扶谢清嘉。

      躬身迎人的韩副将用手肘拱了拱陈东伐:“哎,那是公主吗?”

      “你猜。”

      “我看你是好几天没被我揍,皮痒了。”

      “哼,你打得过我吗。”

      “你走这一趟怎么变得如此自负,来比比?”

      “比就比。”

      两人跟卓君尧打了声招呼就去旁边演武场打了一局,长剑大刀使得虎虎生风,似乎一点都没留情面,最后打得兴起,双双把武器一扔,外袍一脱,囫囵擦了把脸上脖颈上的肆意流淌的汗珠,赤手空拳上阵,也是拳拳到肉,不遗余力。

      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好几圈士兵,不时爆发出一阵喝彩,场面十分热烈,让谢清嘉一时觉得,这是初夏盛京贵公子打马球的场面。

      卓君尧仿佛看出了她的担忧,解释道:“他们心里有数,顶多是在后背腹部等抗打击能力强的地方留下些青紫拳印,没什么大碍。”

      谢清嘉终于理解了之前客栈里卓君尧那句油然而生的疑问“淤青还需要上药”。

      最后还是韩副将赢了,其实陈东伐一直稍逊他一筹,只不过在感情上“指导”卓将军这件事叫他盲目自信了起来。
      这回被韩副将揍了一顿,才有点收敛。

      韩副将拎着外袍走了过来,脸上的汗水跟水一样淌了下来,整个人像一只热气腾腾的火炉:“将军,”
      众位士兵的视线齐刷刷地看了过来,汇聚在谢清嘉身上,好奇地打量着。
      她目前做了少年打扮,肩背单薄,身形瘦小,大家都不知道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跟在将军身旁。

      谢清嘉心里有些紧张和不自在,情不自禁地又靠向卓君尧,去拉他袖子。
      像先前很多次一样。

      卓君尧唇角微不可查地一扬,这两天堆积在心底的烦闷荡然无存,冲韩副将道:“衣服穿好,像什么样。”

      韩副将甩了一把脸上纵横的汗,匆忙穿好外袍。

      卓君尧这才给谢清嘉介绍:“这是我的另一位副将韩晟。”

      谢清嘉冲他点了点头。

      韩晟已经猜到了谢清嘉是谁,但见卓君尧没有当众介绍,便知道她目前身份敏感、不好宣扬,于是只是行了个抱拳礼,带着两人去临时搭的议事大帐。

      三人连同陈东伐在账内坐定,韩晟给卓君尧汇报了军中近况,最后又补充道:“将军,公主的嫁妆正被妥善保管在军中,为了掩人耳目,对外只说是军中物资。只是公主被刺杀那天情况较为混乱,有几车里的东西被损毁了。我着人根据公主的嫁妆清单列了损毁清单。”

      卓君尧点了点头,接过两份清单看了一遍便递给了谢清嘉。
      他议事时容色淡淡,话语简洁明了,直击要点,又是另外一番模样。

      谢清嘉接过清单,放在手里摩挲了一下,并没有打开,而是对着卓君尧道:“这些嫁妆有五十二车,原本是……父王给匈奴今年的过冬物资,”

      一听这话,韩晟面上带出些愤愤神色。
      卓家军用一个一个鲜活的生命和支离破碎的家庭,才将匈奴拦在青阳关之外,给谢朝一片安宁。
      没想到一国帝王却轻易给他们的死敌送去这么多物资,真是其心可诛。

      “我一个人必然用不完,未来我夫君想必也没有这个胆魄……来承受住这样的泼天财富,这些嫁妆便算作是我赠予卓家军的物资吧。”

      卓君尧看着她,神色晦暗难辨。

      他这两日因谢清嘉同他表露了心迹,分外开心,却忽略了匈奴的事情。匈奴未定,除非谢王改变主意,否则公主就只能嫁给单于。
      他捏紧拳头,心中暗暗决定,一定要先处理完这件事情,让公主能安安心心嫁给自己。

      韩晟却眼前一亮:“公主高义,韩某铭记于心!日后若有韩某能帮得上忙的地方,韩某万死不辞!”

      陈东伐只想给这个棒槌一脚。
      公主给的是什么,是嫁妆啊。
      要感谢也是将军来感谢,要以身相许也是将军来以身相许,韩晟这么插一脚算什么。

      “公主,您打算何时离开?”韩晟又说了句错话,“您放心,这里是卓将军的地盘,谢帝、安王两拨人马都进不来,您想去哪里便可以去哪里。军中时刻可能需要上马作战,不能照顾您太久。”

      这话一出口,卓君尧神色紧张,谢清嘉低头不语,韩晟疑惑地看看将军又看看公主,似乎还要开口。

      陈东伐忍无可忍地把人拎走了。

      外头陈东伐和韩晟互相推攘的声音渐渐远去,大帐内的空气一下子寂静了下来,仿佛空中翻飞的灰尘都沉寂了下去。

      谢清嘉犹豫开口:“既然这样,那我……明日便走?”

      “不急,”卓君尧很快回道,却又补了几句,没什么逻辑,“也可以在军中小住几天,近日军中操练,我们还会在这里停留几天。”

      “哦,也可以吧。”谢清嘉干巴巴地应了一句。

      卓君尧还待再说几句,便被外面几个亲随叫了出去。

      多待的那三日两人也没什么交集。
      军中都是大大咧咧的男人,难免行事不拘、言语粗俗。
      而且谢清嘉一出帐便会感受到若有若无的视线,不含恶意,但是挺叫她不自在的,她便鲜少出帐走动,只是说需要一套笔墨纸砚。

      不像韩时堰,虽然也是第一次来军中,但四处溜达,上蹿下跳的,不到一天便和他们混熟了起来,还打听到了很多将军的英勇事迹和雷霆手段。

      卓君尧忙着处理近期积压的军务、组织练兵,每日忙到深夜,也无暇去找谢清嘉。
      只是负手站在校场看台上监督士兵操练时,偶尔会有一个柔弱身影浮现在脑海中,叫他不慎晃了神。

      第二天,有谢朝都城灵都来的一对商人夫妇路过军营,被韩时堰看见了,连忙来问公主有没有想买的。

      谢清嘉想了想,让人将他们请了进来,自己同那位妇人说话。有件事,她得借助她的力量来做。

      两人聊了聊灵都近来发生之事,说了说塞北的气候水土,又看了看从灵都运过来的胭脂水粉,谢清嘉选了几样,到付钱的时候,妇人连忙推脱:“公主勇救青州之事大家都知道,您和将军守卫了我谢氏疆土,我怎么好意思同您收钱。”

      谢清嘉坚持,老板娘推辞不过,只得收了一些,砍去了零头,然后打量了谢清嘉一眼,终是忍不住八卦道:“我们都很敬佩公主相助卓将军的勇气。”

      谢清嘉正等着呢,她想让公主与将军的谣言流向灵都,或许能利用舆论逼迫谢王改变主意。于是她抿了抿唇,装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只是脸上泛起了深深的红晕。

      那妇人是个有经验的,一见便知她的小女儿家心思,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她们几个一起出来行商之人都觉得公主和将军正相配,是合该在一起的。没想到他们真的互相有情。方才她穿过军营进公主的营帐时,也是将军亲自带她进来的,路上还盘问了几句,生怕她心怀叵测,害了公主。
      只是将军到了营帐前便停步了,也不进来。看那面上的别扭劲,许是还没说开呢。

      妇人心里想着回去后要跟姐妹们分享这件事,喜滋滋地走了。

      那对商人走后,谢清嘉找人取些纸笔来。

      卓君尧听闻谢清嘉需要纸笔,立刻派人送了去,顺便把韩晟帮他收拾来的零星几本书一起送了过去。

      谢清嘉看到随着纸笔送来的书有些诧异,拿了一本随意翻了一下,发现这几本书应该是常看的,上面还有零星的批注:“这是谁的书?”

      正在帮她放砚台的韩晟答道:“我听韩副将说,这些是卓将军的书。”

      谢清嘉点了点头,待他出去之后忍不住翻起了那几本书,上头批注的旧字迹笔力劲健,不掩锋芒,新写上去的字又多了分藏秀于内、沉稳内敛,让人一见便想到了他。

      其中竟然有本诗经,翻开《诗经·秦风·无衣》那一篇,“岂曰无衣,与子同袍”那句旁边用小楷写着“秦地当时全民皆兵,上马征战,下马种地,战袍戈矛均为自备,质量参差不齐,于战事不利,当引以为戒,重视军中粮衣武器供应。”
      看来他竟把诗经当兵书来看了。

      谢清嘉好奇地翻到关于爱情的篇章,只见《诗经·关雎》那一篇,“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旁写着“大丈夫为何囿于情爱,着实令人费解。吾寤寐求之之事,当是平定匈奴,安定天下。”

      谢清嘉哑然失笑,突然觉得他莽得可爱。

      *
      某天深夜,整个军营都陷入沉睡,只有守夜的将士执着刀枪,静静伫立在岗哨,警觉地捕捉四周的动静。
      此时,一匹快马奔入军中,一路都未遭遇阻拦,直至卓君尧所在的中帐。

      帐中陡然亮起明灭烛火——是青阳关守军传来消息,说是在青阳关外日常巡逻过程中发现匈奴暗哨活动踪迹,怕有什么不妥,请将军速回。

      听见声响的陈东伐和韩晟披着外袍,未着盔甲,匆匆赶来:“将军,怎么了?”

      “青阳关恐有战事要起。”
      “韩副将,通知所有将士立刻收拾东西,丑时三刻准时拔寨回营。”
      “陈副将,点出一小队精兵,和韩时堰一起,护送公主离开,一切听公主安排。”

      “是!”

      帐中动静暂歇,卓君尧将那张纸条放在烛火上点燃烧尽,怔了片刻。
      那昏暗烛光蓦然一跳,墙上暗影登时憧憧。

      他猝然起身,走到了谢清嘉的帐外,轻轻唤了两声:“公主,公主。”

      过了一会儿,帐中传来细碎的动静,像是有人坐起了身来,披了件衣服:
      “将军?”
      “你进来吧。”

      卓君尧这次走了进去。

      他站在厚重的门帐旁边,点亮了左侧的一盏烛火,那一处亮了起来,照出了卓君尧坚毅凌厉的侧脸和高大精壮的身形。谢清嘉隐在黑暗里,小小一团。
      “公主,青阳关右边,我们需要提前拔营。”
      “我让陈副将给你安排了一队士兵护送你离开,韩时堰也会在。”

      “……将军后背的伤别忘了换药,以免恶化。”
      “两军对战时也请谨慎为上。”
      “大家都盼着你平安归来。”

      “嗯。”

      帐中一时沉默了下来。

      谢清嘉动了动手指:“将军还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口是心非大将军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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