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Rem

8、第 8 章

　　三人走出了医院，直到上了电车，增田贵久的脸色才算恢复了些正常。小山不放心地一直盯着他看，当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加藤看了眼手表，问：“你没有手越的手机号吗？打个电话给他问问他还在不在学校吧！”

　　“他……说他没有手机。”增田闷闷地说。

　　“诶？！这都什么时代了？！他竟然没有手机？！”小山庆一郎惊讶地大声喊了一句，然后立刻引来周围一堆人的瞩目，所以赶忙抱歉地点点头，捂上了嘴，压低了声音继续说。“这家伙到底之前过的什么日子啊？明明住在富人区，房子那么好，可是家里什么都没有，保险也没缴，手机都没有……啊！而且人还阴森的可以！就算是因为这场意外，你对他这么好，他还要怎么样啊？！他也未免太不领情了点！”

　　“小山，你不要总是这么针对手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既然你也说了，我们不了解他，那就不要妄下评断嘛！”增田一脸无奈，不知道该如何平衡好友和手越祐也之间的关系。“那！一会儿到了他学校，见到他，不许吵架，知道了吗？”

　　小山庆一郎假装又念叨了几句，然后看了一眼撅着嘴的增田便装不下去了，噗哧一声笑出来。“知道了！增田大妈！”

　　三人赶到手越祐也的学校时已经是晚上7点半了，天色完全黑了，学校的大门也已经关了。三人四处张望了一下，却没发现手越的身影。增田贵久毕竟还病着，晚上的风一吹，忍不住有些发抖，小山见状刚想要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就看到加藤成亮已经脱了披在增田身上。

　　“我不用，你这样会冷的。”增田说着就要把外套还给加藤。

　　“我说，他应该是自己回去了吧？”加藤一边按住增田的手一边说。“要不你往你家里打个电话？”

　　增田立刻从衣服兜里掏出手机，刚要拨家里的电话就听到手越祐也比平时更加冰冷的声音，抬起头，果然看到从一棵大树后面推着轮椅过来的手越。

　　“让我等，很好玩吗？”

　　“不是的，手越，对不起，你听我解释！”增田贵久着急地向前跑了两步，却因为身体没劲儿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小山庆一郎和加藤成亮都赶紧上前扶住了他。

　　“你小心着点！”小山随口冲增田喊了一句。

　　手越祐也不语地盯着他看，眉头皱得紧紧的。

　　“我……”增田贵久刚想要解释，突然就感觉人被拽低了下去，下一刻就感觉到头上有一种软软的、冰冰的触感。

　　两个人都不由打了个激灵，一个是被冰的，一个是被烫的……

　　“你的手好冰！”
　　“你发烧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说。

　　“是啊，手越君，我和增田一起考试，刚考完这家伙就晕倒了，从医院醒来就过来接你了，真的不是他有意要迟到这么久的。”加藤成亮在这方面倒显得比小山成熟些，先一步替增田贵久解释了原因。“已经这么晚了，他病着，你也在外面冻了这么半天了，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增田贵久发现手越祐也一直紧紧地盯着自己，咬着下唇，似乎是在努力忍耐着什么，增田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成了担心，于是轻轻拉起他的手摇了摇。“呐，怎么啦？是哪儿不舒服吗？”

　　手越祐也依旧是一言不发，可是霎时间，大颗的眼泪突然一粒粒地掉落在被增田拉住的手上。小山庆一郎和加藤成亮没想到这个小恶魔似的人会在这种时候哭，面面相觑着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而增田贵久更是显得惊慌失措，身体左转右转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干脆用空出来的一只手臂一下子搂住了坐在轮椅上的手越，轻拍着他的后背。

　　手越祐也半句也不解释地哭了好一阵子，终于慢慢变成了抽泣，最后一下子推开一直弯着腰搂住自己的增田。毫无防备的增田要不是有小山和加藤接着，一定会被这个力度推个跟头的，所以一脸错愕地看着手越。

　　“你干嘛啊？！”小山生气地喊。

　　手越低着头，不开口。

　　“算……算了！”增田说着微笑着站直了身子，却因为酸疼不由呲了下牙。“我饿了，咱们吃饭去吧！走吧！”说完，他慢慢走到手越祐也的轮椅后面，压低了身子在手越耳边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心里……有委屈是吗？一会儿回了家，跟我说说，好吗？”

　　四个人都说饿了，可谁也吃的不算多，最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家了。小山庆一郎和加藤成亮将二人送回增田家，临走小山还是不放心地摸了一下增田的额头。

　　“贵久啊，你这还是烧的挺厉害的，真的不要去医院吗？我看……他未必会照顾你吧？要不我或者加藤留下来？”

　　增田贵久微笑着摇摇头。“没事的，我身体很壮的！”他说着拍拍自己的胸脯。“睡一觉就好了噢~”

　　“好啦好啦，随你的便啦！反正你这人固执的没救了！”小山假装呲牙咧嘴了一番。

　　“那，我们走喽！你好好休息，反正学校也是要等毕业典礼那天才用去了，有什么事打电话！”加藤酷酷地拎起自己的书包，跟增田挥了挥手。

　　增田贵久回到客厅，向里面看了一眼，听到厕所有放洗澡水的声音，于是走了过去。“你……”他刚想说‘你还不能洗澡’就听到手越说。

　　“你发烧了不是吗？泡一下会不会舒服一点？”

　　手越说这些的时候依旧面无表情，但增田却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手越，谢谢你！”他说的很诚恳。“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事，而我似乎在你眼里也算不上是朋友，所以你不愿意跟我讲，但是……但是在我心里，我是把你当朋友、当弟弟看的噢！所以，如果你愿意跟我说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噢！”

　　手越祐也冷冷地瞪着增田贵久。“我不是你朋友，也不是你弟弟，你只是……杀了我妈妈的人的孩子！”说完，他迅速地推着轮椅逃似的离开了厕所。

　　刚才还带着温暖的笑容的增田，此时脸上却尽是悲伤，看看还在哗啦啦放着的水，再看看洗漱台上换了的用具。“是吗？”他低声喃喃自语道。“只是这样吗？”

　　手越一口气冲回房间，用力关上门，有些喘息。他的心突然很乱。今晚，在增田、小山和加藤来之前，他一直认为他们不会来了，他，又要被抛弃了……所以在看到他们来的那一刻，在听到增田贵久是因为发烧晕倒了才来晚之后，终于忍不住哭了。

　　知道增田还在发着高烧，他想做些什么，可是为什么听到他说那样的话，他却有一种要被遗弃的感觉？明明……不是的啊……

　　手越理不清心里的一团乱麻，他越来越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与增田他们相处，就好像是紧咬着一口气，一旦松了便会万劫不复一般。

　　就这样发着呆，等到他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桌上的闹钟，已经过去快40分钟了。虽然关着门，也该能听到增田贵久洗完出来的声音啊？手越不禁皱着眉想到。犹豫了一下，最终他还是决定打开门去厕所看看。

　　厕所的灯果然还亮着，手越抬手敲了敲门，却没听到任何声响。“喂！你还在里面吗？喂！增田贵久！你在里面还好吗？”他试探地拉开门，却突然看到增田贵久昏睡在浴缸中，鼻子紧贴着水面。

　　手越惊慌地推着轮椅过去，想要从水中捞起增田，但他坐在轮椅上，光凭胳膊的力气根本不足以将增田拽出来，最多只能让他半个身子出来而已。

　　“增田！增田贵久！”他一边继续用力拉一边不停地喊着增田的名字，没多会儿自己就是一身的水和汗了。

　　精疲力竭的手越看着一半身子在外面的增田，想到他还发着烧，知道不能这么放着他不管，可是……手越想了一下，从挂钩上拽下来一条浴巾披到增田的后背上，然后推着轮椅走出厕所，从增田的书包里拿出了他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