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东晋之美男让开我来》龙一或龙二

22、墨子门徒

　　孟春三月，庾瑁坐着一辆吱呀吱呀的老牛车，往城外青云坊方向赶。
　　庾瑁本在自家家学做先生，上月族内聚会中遇到堂弟庾珏，看他衣帽光鲜，人也肤白滋润，竟像是哪里捡了富贵一般，攀谈起来，才知他竟攀上了青云庄谢氏，在青云庄义学当山长。问起束脩更是自己十倍不止。当下大为羡慕，询问他可否有门路进去教书。
　　庾珏一口答应，原来青云义学开塾不过两月，教师只有他一人，许多课还要谢家一位女郎来讲。也是急等着再找几位教师，只是那位谢家女郎甚是古怪，需要通过她的考试才能聘用，偏她的考题古灵精怪，连着去了几位老先生，都被驳回，竟无一人可用。
　　庾瑁听到此也有些狐疑，问道“可是考些古怪题目的诗词？”
　　“那倒不是。”
　　“散文？”
　　“也不是。这位女郎说了，她重质不重文，只会写文章清谈她都不要，要会格物致知，像嵇康那样愿意亲自去打铁的才好。”
　　“那不是走墨学那一路？”
　　“正是。”
　　“墨学自汉以来落寞日久，这位谢家女郎竟要复兴墨学么？”
　　“她是商家，倒不是复兴什么，只是对她有用而已。”
　　“瑁兄，我记得你以前也曾研究过墨学，可有此事。”
　　庾瑁叹道，“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以前还自己做过墨家攻城车，只是家业日渐败落，不过糊口饭吃，哪里还有心做这些事。”
　　“谢女郎找的就是你这样人才，只是墨学没落日久，读书人都信奉黄老，久坐清谈，找一个竟然十分不易，从去年秋天找到现在竟一个合适的都没有，你速去应聘，她必招揽你的。”
　　庾瑁大喜，找了个时机，便在学中告假，雇了辆牛车，直奔青云坊而来。
　　今日正下着一点春雨，细蒙蒙的雨点笼着一层淡青色的雾气。
　　庾瑁撑起一把旧雨伞，走下牛车，便有一位青衣小帽的小厮来，陪着笑，把牛车引至后院，吃草喝水。
　　庾瑁自己走进青云坊，他去年也曾来过，不过是三间半新不旧的房子，如今竟全翻修成了青砖大瓦房，高堂深院，店里柜台都有半人高，货品琳琅满目，分了首饰，日用品，衣帽，点心等好几个大柜台，柜台上摆着样品，都可试吃试用，试了不买，朝奉也没半点不豫之色。
　　庾瑁进去这一会，已经有几个世家公子带着随从正在采买。
　　货品除了点心都不便宜，庾瑁也不敢多看，只问伙计田掌柜在不在。
　　田掌柜从柜台后走出来，体格微胖，慈眉善目，见到庾瑁便恭恭谨谨请安，“想必是来应聘的庾先生。”
　　“正是。”
　　田掌柜忙伸手引他向内走去，穿过店铺，后院便是极大一块空地，零星堆着些货物，穿过后院，一辆牛车正等在那里，田掌柜坐上去，自行驾车，带着庾瑁向前走去。
　　一路上道路显是新修缮过的，甚宽，刚好能并排过两辆牛车，道路左边水田，右边小池塘，池塘边上路边都是新栽的桑树苗，才长了一人来高，再往前走，右边是一座小山包，山上一圈圈地种着些小树丛，看种的形制，庾瑁估摸着是茶树。
　　走了大约一里地，隐约听见儿童玩闹声，再拐一个弯，抬头便是一间青砖大门，围着一圈围墙。门的右边挂着一块白色竖匾，上面四个黑色大字，青云义学。
　　这匾的形制甚是古怪，从所未见。
　　田掌柜看他端详，便笑眯眯地解释，“这是我家女郎设计的样式，她嫌挂门头下的横匾要抬起头来看，颜色也不显目，挂在边上漆成白色，又显眼又好看。
　　庾瑁“哦”了一声，也不多话。
　　大门咣当一声从里面被拉开，冲出来一群十三四岁的小孩，嘴里喊着“三三得九，四四十六”。田掌柜道，“先生莫见怪，上两节课有两刻钟休息时间，他们急着去玩呢。”
　　庾瑁和田掌柜从孩子缝中穿进去，里面是一个极大的院子，正屋分做两间，东西两边各有两间厢房，田掌柜又带着他穿过垂花门，过了二进院，进了三进院，在东厢房外问了一声，才带着庾瑁进了屋。
　　屋内榻前放着一架屏风。
　　有一名小厮搬了张椅子在屏风前请庾瑁坐着。
　　屋内顿时静了下来，只听屋外雨声淅沥。
　　只听屏风内传来一个清丽的女声，“先生日常喜欢研究什么学问。”
　　“格物致知，凡有不知不会都亲身研究，力求明白。”
　　“如有小孩看不清近处的文字，是什么原因？”
　　“人的眼中有一块韧性的透明物，像水晶球一样，全靠它折变光来看清物体，如果这块东西生病了，不能折变光，小孩就会视物模糊。”
　　“如何治呢？”
　　“我曾得到过一块胡人带来的水晶半球，调整它与眼睛的距离，就能改善。”
　　屏风内突然无声，过了一会，里面那个女声低声说“宫廷玉液酒……”。
　　庾瑁不明其意，只好回道“恕瑁驽钝，竟不解女郎何意。”
　　里面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罢了”。
　　“你又从哪里知道这些呢？”
　　“小时候家里有一些墨经残篇，是历经战乱后幸存的，我曾仔细研读，其中就有一篇讲此道理。”
　　“那墨经还有别的内容吗？”
　　“有的，只是为今之君子所不屑，一直也未与别人探讨过。”
　　“愿意继续探讨墨家学问吗？更精深的，甚至需要你亲自动手去做实验 。”
　　“瑁自小读过墨经残卷之后便有心要格物致知，只是家中琐事纠缠，竟未能尽力，若今真具备条件，能够亲身实验，求之不得。”
　　“好极，庾先生，你被录取了，青云义学专为你设一门格物课，课程内容你先编选，我来审定。”
　　庾瑁一走，谢琳便激动得在塌上站了起来，刚才她几乎以为庾瑁是从现代穿过来的穿越者，才突然冒出来“宫廷玉液酒……。”庾瑁当然不是，可她也不失望，庾瑁就是她最想找的那群人，隐藏在芸芸众生中，过着平凡甚至艰难的生活，可内心中充满了对世界的好奇和探索欲望，哪怕墨经残卷只有只言片语，也会琢磨个透，谢琳甚至觉得庾瑁偷偷解剖过尸体的眼睛，不然他说不出晶状体。
　　自己才开始招人没几天，就已经招到了这样的人才，不愧是今后的第一理工科大国，理工科的种子其实就埋在基因中，只待发现。
　　谢琳突然想起一件事，从柜子里翻出一只木盒来递给阿蛮，“快去追上他，交给庾先生。”
　　庾瑁刚被领去看了他的宿舍，正准备回家拿行李铺盖，明日来这里上班，这里管教师上课也叫上班，平时只有大户人家的门子值夜才叫上班。
　　却气喘吁吁跑来一个丫鬟，塞给他一只木箱子就跑，“女郎……送你的。”
　　雨下的大了，庾瑁先上了牛车，待牛走得平稳了，他才打开那只木箱，只见木箱做成一个个的小格子，里面垫着木棉，他轻轻扯住木棉拿出里面的东西。只看了一眼便不由手指发颤。
　　那片东西，薄薄的，极为透亮，从侧面看呈弧形。
　　那是墨经中曾经画过的水晶镜。
　　庾瑁拿起来，掀开车帘，对着雨中阴暗的光线看着，远处的垂杨柳突然清晰了，在地上傻站着的鸭子群也清晰无比。
　　庾瑁的眼睛突然湿润了，他记得小时候跟母亲说，她看不清东西，要去戴一幅水晶镜，被母亲说是傻子。
　　然后他就越来越不敢说，只敢偷偷地做，甚至去坟墓里偷了刚下葬的死人眼珠回来研究。
　　他一只只地掏出盒中镜片，爱不释手，单独看，组合起来看，墨经残篇中说的，都一一验证了。
　　庾瑁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自己这一生，好像现在才找到了正道。
　　第二天庾瑁早早来到学校，庾珏正在组织学生分班，十岁以下是一字班，十岁至十三岁是二字班，十三岁至十六岁是三字班，大于十六岁的是四字班。
　　加上另外两名先生，一共是四名教师，学生有105人。
　　因为学生基本都不识字，所以无论什么班，都是先学基本的文字诗词。
　　几人去给谢琳汇报，谢琳在屏风后沉吟了一会，道，“你们不妨先编纂一本可以流芳百世的书，名字就叫做千字文，就从王右军的文中去寻一千个字，编好之后所有学生都用这本书开蒙。以后直至后世千年，所有蒙童开蒙也依然会用这本书。”
　　庾珏击掌道，“好极，不然各班学的内容不同，进度也不同，就算考试都不好安排。”
　　几人定了主意便当场分派了任务，回去准备。
　　唯独庾瑁迟疑了一会，在别人都出门后，低声问道，“女郎，你怎知道这本书会流传至千年后。”
　　谢琳被他这一问，竟愣住了，她当时一时兴奋，没想那么多，竟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因为……因为这是本朝第一本开蒙书，而且用的是王右军的文，流芳百世不是理所当然吗？”
　　“哦……，女郎说得果然有理。”庾瑁微微一笑，不再追问，告辞出门去了。
　　谢琳等他出去，悄悄抹了一把汗，这个庾瑁果然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很会抓重点。
　　谢琳有种他已经发现了什么的感觉，果然古人也没那么好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