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开物]第一选拔》有雀观焰

2、船声

　　杀青，天工开物排名第十三位，代表造纸的方法，尤其是造竹纸和皮纸。
　　从古至今，纸张承载万物奥妙，传君王令，释天下疑。
　　【身为竹骨为与木皮，杀其青而白乃见，万卷百家基从此起。】
　　而这句里的杀青，指捶打去除竹子外层的青皮来制造白纸。

　　化为书灵的杀青有着如柬纸般顺滑纯白的长发，左侧耳边的一小簇头发编成了两股辫，束发处是一个用雕翎做的装饰。
　　他的身型高挑瘦削，穿着墨绿色的长款外衣，更显皮肤白皙。

　　此时他纤细的手指撑着下巴，指尖处的皮肤白的近乎透明，语调轻快道：“真冷漠啊～明明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对了，我可以坐这里吗？”
　　说的是疑问句，实际说话间杀青已经单手拖了一旁的椅子坐到了陶埏旁边：“哇啊，这椅子好重，是冶铸带来的吧？”

　　陶埏继续着手里修坯的动作，并没有答话。
　　他本身并不喜欢用自己的本音说话，那像水滴青瓦般清脆的声音，在他看来是弱小的代名词。

　　也因此，他制作了一个方砖小人，来代替他说话。
　　此时那个小人已经挥动着手里的铁线弦弓嚷嚷起来：“和你没关系！有话快说，有话快说！”

　　“小家伙，你手里的这个虽然是缩小版，但也很危险的，不要乱挥哦。陶埏，你快说它几句～”
　　铁线弦弓，制瓦时用来切泥片瓦，制砖时用来刮平坯面，相当锋利。

　　“对不请自来的人，已经足够客气了。”陶埏冷冷道，不过因为声音清脆，并不让人感觉威胁。

　　杀青毫不在意，甚至自然地靠躺到椅背上，伸直双脚，脚跟在地上来回踢来踢去。
　　“我还是觉得你之前的琉璃瓦面具更好看一些～金黄蓝绿，不是有活力多了么～
　　就你现在这个灰白面具配上印着裂纹的衣服，超沉闷诶～

　　嗯，让我想想看，你是什么时候换的面具来着？”
　　杀青说着伸出食指在空中画了个圈：“想起来了，应该是在乃服的屋子换上琉璃瓦那会儿吧？”

　　陶车继续旋转。
　　杀青的声音没停：
　　“你不如干脆把面具摘下来吧，虽然这也是个记忆点，但如果没人在意也没什么用呢。”

　　陶车停下。
　　“你要来杯荞麦茶么。”
　　陶埏抬头看向杀青，面具背后的眼睛神色沉沉，如有黑云缠绕：“就像我喜欢戴面具，你也还是很喜欢喝荞麦茶，不是么。”

　　杀青浅粉色的唇抿紧了一下，接着轻笑起来：“你终于肯和我好好说话了啊。可以啊荞麦茶，我正好话说多了有些渴想喝茶呢。那就麻烦你了，砖头小人。”
　　“是方砖。”

　　方砖小人扭头看向陶埏，陶埏朝它挥了挥手，它听话地离开了。

　　“论厚脸皮谁都比不过你。你究竟想问我什么？”

　　杀青坐正了身子，两眼一眨不眨看向陶埏：“昨天晚上你去哪儿了？”

　　陶埏完全没有回避杀青的眼神：“我想我的行程没必要告诉你。不过，你说昨晚，是发现了什么么？”

　　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不过看他的肢体动作和说话声音都没有异常。
　　真～遗～憾～
　　那就再问问看好了。

　　这么想着杀青继续盯着陶埏：“昨天晚上是我负责巡逻～结果，你猜怎么，我居然听到了船驶过的声音诶～虽然我和佳兵赶过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船，但我很肯定那是船的声音～
　　但很奇怪不是么，我们这方书灵界，只有一条小河和一个小湖泊，平时根本没人会用到船，而且还是大晚上。

　　然后我想了想就直接来找你啦～结果没想到，你居然那么巧不在家。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昨晚去哪里了么？”

　　陶埏的反应却是出乎意料的斩钉截铁：“我可以告诉你，我对你说的船声一无所知。
　　你找错人了。
　　如果是船的话，你倒是可以找舟车问问看。”

　　杀青作出夸张的惊讶样子：“啊呀，舟车不是害怕船么？”

　　关于这点陶埏其实也很意外：“他最近不怕了。前段时间还找我做了几艘船的模型。
　　正好是昨天临近傍晚的时候，他来我这里取走了模型。”

　　“嗯～”杀青手指点了下椅子的把手：“看来曲蘖给他带来的变化真不小。”
　　所以说有的时候还是要靠这种直球冲动又任性的笨蛋么，像族长那种温柔宽容给时间的做法只会纵容他逃避啊。
　　“不过，除了族长谁都不看在眼里的你，怎么会答应给舟车做船的模型？”

　　“冶铸介绍他来的，我只是正好还冶铸人情罢了。”

　　“原来如此，合乎情理无懈可击～
　　我问题问好了～”

　　“你要去找舟车？”

　　“不不不。”杀青摇头加摇手，拒绝之意非常明显：“舟车经常和曲蘖、珠玉、冶铸在一块儿，他们几个大晚上去河里游泳都不稀奇，何况是开个船，说不定就是看了船的模型一时兴起要试试实物什么。
　　我对那几个人的事，完～全～不感兴趣。”
　　只要你没在这件事情里插手。
　　“我只对你的事情感兴趣呢～”

　　“杀青，你这样说的话，我会误会你对我有意思的。”

　　“诶，我心里可只有佳兵一个人～
　　我只是在想，你可不是会安分的性格呢。
　　在这里的日子很无聊吧？
　　即便是为了族长，你最近也越发难以忍耐了吧？
　　不管是主谋，还是在里面掺了一脚。

　　不过你只要保证不影响到我和佳兵，我可以视而不见哦～
　　毕竟我不像族长，其他人怎样和我无关，我就是这样一个凉薄的书灵～”

　　“呵，如果你真能做到视而不见，你今天就不会来。
　　这样，我告诉你一个消息吧，我在准备船模型的时候，特意去图书馆查了相关资料。
　　然后我去的那几次，非常巧，我每次都碰到了粹精。
　　你知道的，他可不是那种会去图书馆的人。

　　你如果在意，不如去查查看他最近在忙什么。
　　毕竟，在跟随嘉禾之前，他不是还有‘碾压暴君’这个别称，可比我这个籍籍无名的书灵危险多了。”

　　“别谦虚了～你那会儿背后插手做的事儿可不少呢～
　　不过你说的这个，我会留意的，为了我那一无所知沉溺在安逸环境里无比单纯的佳兵兵。”

　　“真恶心。”
　　“你那是嫉妒！”

　　“茶来了。茶来了。”方砖小人端着荞麦茶来了。
　　“谢谢～”杀青上前一步接过茶，还趁机摸了下方砖小人的头，但想摸第二下的时候被躲开了。

　　陶埏看着杀青面色从容喝着茶，像是已经习惯了所以坦然自适的样子，忽然道：“佳兵知道你经常喝荞麦茶的原因么？”
　　“这个嘛～你猜？”

　　杀青走后，陶埏拿起圆盘上的碗坯，在阳光下端详。
　　果然。
　　【过刀时手脉微振，烧出即成雀口。】
　　瑕疵品没必要留着了。

　　“哐”一声，碗坯摔碎在地上。
　　一旁的方砖小人动作迅速地收拾好了四散的碎片。

　　……

　　同一时间，在河的另一边，那气氛可热闹多了。
　　欢呼笑闹声不绝于耳。

　　河边草坪上，舟车正拿着各式船的模型一一介绍。

　　舟车，指运输工具舟、车的制作和使用，排名第九。
　　古代主要交通工具，除了牲畜类，就是车和船了。
　　光说船，舟车章节里就介绍了运送粮食的漕舫，和输送税银的课船，有粮有钱，更别说还有【视万顷波如平地】的海船，舟、车一起，便可【梯航万国】。

　　有着这般技能实力的舟车，按理说即便不是张扬的性格，也该是游刃有余的自信样子，但实际上却恰恰相反。
　　由于在混沌时期遭受的巨变，加上自身性格的敏感多思，过多的技能反而让他不堪重负。
　　他完全无法发挥自己的实力，甚至说话间会带着几分怯懦和小心。

　　但是在曲蘖、珠玉和冶铸面前例外。和他们说话，他完全不需要过多考虑。
　　因为无论他是不是说错话，或者说了什么傻话，曲蘖他们都，听不出来。

　　这会儿和他们介绍船模，舟车应该是很放松自在的才对。
　　只不过因为某些事，他此时有心底些惴惴不安。

　　即便如此，因为昨晚排练过几十遍，他这会儿说话是记忆性地连贯，曲蘖他们一时也没察觉异常......
　　好吧，主要是因为这几个人现在都眼睛闪闪发亮盯着那些制作精巧的船模了！

　　“哇，舟车舟车车车车！最大的这个是什么船！太帅气了！”
　　脸快贴到模型上的这个完全不在乎形象笑得像个笨蛋的是曲蘖。

　　曲蘖，即制酒的酒曲，附带衍生的用于医药的神曲，和用于保鲜的丹曲，排名第十七。
　　他是个天生的冒险家，喜欢一切新奇的东西，做事大大咧咧，却粗中有细。
　　他为人豪爽，做事直来直去，对朋友超讲义气又护短，做事呢又有自己的一杆秤，讲究道义。
　　甚至乃粒也称赞过，说过看好他潜力的话。

　　因为排名靠后，他没体验过外面的混沌时期，但却在别的书灵描述过去的时候双眼发光。
　　对他来说那可是一场他心目中真正的大冒险。
　　但是他也知道，大家好不容安全下来过上平静的生活，所以虽有不甘，他也不会偷偷溜出去。
　　咳，关键有乃粒在，有九鼎规则在，他也溜不出去。

　　和其他人不同，他此时穿着的是白色的衬衫，还不好好扣扣子，衣服下肌肉明显，有力度但又不会过分。身形好看，还有黑色的短发，在脑后随意扎了个小揪揪。

　　对于曲蘖的问题，舟车早有准备：“这是海船，大的这个是遮洋浅船，旁边小一点的是海鳅......”

　　曲蘖越听越兴奋：“哦哦哦哦超帅气！这就是那个可以乘风而飞的船！舟车，我要在船头装佛郎机！遇到敌人的时候就交给我来！”

　　“海船啊，那我们到时候可以去海里采珍珠，说不定还会碰到蛟龙！
　　据说运气不好的会被海里的鱼吃掉，不过有我在你们大可放心。”
　　这边得意自夸的是光彩照人的珠玉，物理意义上的光彩照人，因为他身上的珠宝玉石实在太闪了！

　　珠玉，代表珍珠、宝石和玉石，排名第十八。
　　他有着一头粉色的中长卷发，身上戴着的有珍珠中国最上等的，有夜光珠之称的珰珠，也有宝石中最次等的，红绿青黄等不同颜色的玫瑰石，还有黄色微带点红的猫精石，平时白色，晴天红色阴雨天青色会变色的玉妖，还有瑟瑟珠......数量种类多到数不清，他也不嫌重。

　　他很喜欢吹嘘自己的传奇故事，但因为和民生无关，在书里排名最后一位。

　　曲蘖：“蛟龙！”
　　舟车：“被，被吃掉......”
　　冶铸：“海船应该不能飞吧，要装火器的话可以找佳兵问问。不过蛟龙还是避开比较好。”

　　认真答话的这位大个子，身高是【天工开物】中最高的，化为书灵有二米三，而且身材非常非常壮硕，非常能给人安全感的，冶铸。

　　冶铸，即铸造金属物品，特指钟、鼎等器物的铸造。
　　排名第八位，也就是陶埏后一位。
　　受万斤钟、鼎的影响，他做事顶天立地，正直可靠，是个非常有男子气概的书灵。
　　但同时也因为制范浇铸一板一眼，他做事不会绕弯，有时候会显得过分老实。
　　总之，作为朋友而言，他是最可信赖的了。
　　啊对，他还有钱，冶铸包括了铸造铜钱。

　　冶铸接着总结道：“最重要的是我们这里没有海，后面造了海船也不能开。”
　　是的，之前他们说过要选个最感兴趣的模型造造看。

　　“诶！！！”
　　超大的丧气声啊。

　　舟车赶紧指向另一个模型道：“还有这边这种，等到逆行进山峡的时候，可以像竞赛一样在船上击鼓。
　　我们在岸上拉纤，听到鼓声一起出力往前拉船，很有意思吧？”

　　“哦！这个也好玩！”
　　“可我们这书灵界里没有山峡吧？乃粒先生是为了我们日常生活用造的这书灵界，这里没有陡峭的地势。”
　　“唉！！！”

　　曲蘖自以为悄悄地，扭头问舟车：“外面有么？”
　　舟车犹豫着点了点头：“有。”
　　但看曲蘖一脸向往，赶紧介绍另一个想转移注意：“那这个呢，这是送税银用的的江汉课船。”

　　曲蘖一脸嫌弃：“可是这个船好窄，都没地方装佛郎机。”
　　珠玉也看不上：“这个船太不华丽了，造型那么简单。”

　　舟车解释道：“就是因为这样狭长，它的速度特别快。【不遇逆风，一昼夜顺水行四百余里，逆水亦行百余里】。
　　之前的时候，那些想速度快的书灵都会找我们买这个船。”

　　只见曲蘖和珠玉眼睛瞬间亮了：“哇啊！是超快速度的船！”
　　冶铸继续认真分析道：“可我们这里地方小，这条河道也不长，估计行驶不了多久就得停下。
　　啊，你们别这么丧气！这不还有别的模型。舟车！”

　　舟车刚想继续介绍，可曲蘖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却让他浑身一僵，血液冰冷。

　　“不过这个课船我好像看到过，就昨天晚上的时候。”曲蘖努力回忆着。

　　“肯定是看错了！”舟车克制不住着急，不想让曲蘖再说更多细节，他抢先喊了起来，声音都在发抖：“我还没有开始造船呢，肯定看错了，你们昨天晚上不是都喝醉了么？”

　　“舟车，你昨天不是说要去取船模，还要研究下，就没来聚会么。
　　你怎么知道我们都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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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本正经的问答环节：
问：杀青束发为什么会用雕翎？
答：从佳兵那里“取”来的～具体故事大概会放番外，目前可以说的是【凡箭行端斜与疾慢，窍妙皆系本端翎羽之上。】
问：“嘉禾”是谁？
答：“嘉禾”是乃粒初遇陶埏时用的假名，字面上说就是“好稻谷”的意思。后来陶埏私下里一直管乃粒叫嘉禾。
问：为什么曲蘖执着于船上装佛郎机？
答：因为他心心念念【佛郎机（水战舟头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