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开物]第一选拔》有雀观焰

16、杀青

　　所谓“杀青”，是什么意思呢？
　　【身为竹骨为与木皮，杀其青而白乃见。】
　　【天工开物】里用这简单的一句话就可以描述。但实际上，这具体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着即将生长枝叶的嫩竹，没有自然生长，却被选中砍成了竹段，在水塘中浸泡上整整一百天之后，再被木棒不断捶打，直至彻底脱去外层的青皮。这就是“杀青”。

　　但这还不是结束。
　　虽然这个时候竹料已经软的像是苎麻一样，但可还是要放入用石灰封边的锅中蒸煮八天八夜，等煮完再取出漂洗，之后再淋柴灰水，煮沸取出，再淋柴灰水，冷却后再煮沸，这样反复持续十几天，直到竹料变得腐烂发臭。

　　再然后呢，还要接着放入臼内，或是用水碓，把竹料捣烂成泥。

　　这样得到的竹料还要加水，经由抄纸帘放竹料水中摇晃，根据摇晃的力度得到或薄或厚的纸，但得到的这些纸还要用木板压出水份，最后烘干才是成品。

　　整个造纸过程持续一百多天，需要反复不断的捶捣蒸煮冷却挤压等等工序，生生将挺拔的硬竹磨成了一滩软泥，竹子淡雅的清香转变为不堪的腐臭。

　　新竹再不能迎风而立，生长枝叶，只能困束于纸帘之上，可笑那抄纸帘还是用磨细的竹丝编成的。

　　真是可怜又可笑。
　　这就是最初在木桶装载的沸腾的竹料中产生意识的书灵，对自己的第一印象。

　　什么【万卷百家基从此起】，什么【物象精华，乾坤微妙】，要知道在承载这些所谓的重任之前，他‘杀青’已经被打碎了所有骨气，被碾压成泥，在沸腾和冷却中往返，煎熬成腐臭，还要不断重复这一过程，不知何处才是尽头。

　　就在这个漫长又痛苦的过程中，以竹纸制造为源诞生的，也是最初的‘杀青’，从心底里厌恶自己的出生。
　　其实那些物理的磨难对书灵来说并不是无法承受，真正让他厌弃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对他内心的责问，他心中不曾停止过质疑。
　　他质问着，为什么就为了成为书灵，他就得变成这个样子？被抽去青皮硬骨的他，还是他么？
　　他的心中更愿意相信那挺拔如竹的才是自己，而不是那滩腐臭的烂泥。

　　沸腾的水中他无声哀嚎，甚至宁愿自己不曾出现意识，也就不需要经历这种搓磨。
　　出生前朦胧的期待碎成了一地的玻璃渣。

　　所以等他最终化成人形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砸碎了煮竹料的【楻桶】。
　　然后他发疯似地找竹林，等找到之后，就成日抱着竹子发呆，沉默不语。

　　后来混沌的混战波及了那片竹林，‘杀青’没有用他的任何技能，因为他恨所有和纸相关的技能。
　　所以他只能选择离开竹林，躲开混战。

　　这之后他就漫无目的地在大书灵界的各处漂泊。

　　可因为‘杀青’是承载万物奥妙，释疑天下的纸张，随着他人形的稳定，作为书灵的他大脑中自然地涌入各种知识信息。
　　而带着这些知识看着书灵界里的一切，‘杀青’只觉得书灵界的人、物、事全部都是枯燥无趣，毫无新意等。
　　一切发生的事情，都不过是在重演过去的历史。
　　每一天都是一个样子，每个人都能猜到他们后续的行动。
　　真是毫无意义的重复。

　　这样的日子消磨着他本就不多的活力，‘杀青’觉得愈发疲惫。
　　他的步子越来越沉重，走的越来越慢。
　　直到某次恍惚中卷入混战，受了重伤之后，他知道自己该收幕了。

　　为了更彻底抹去自己的存在，他选择找一个偏僻的地方，消散意识，让新的杀青诞生。
　　剩下的就让他的继任者来决定吧。

　　他这么想着，身形逐渐模糊扭曲，走向陌路的同时，他悲悯地，看着又一个杀青从那朽烂的竹泥中诞生。

　　而那新诞生的杀青，就是现在天工开物的大家熟悉的杀青。

　　“所以我算什么呢？”
　　杀青在诞生之初就亲眼看着之前的‘杀青’像是解脱一般消散，有意识的第一感受，就是无比的讽刺。

　　他当然也体会了造竹纸过程的煎熬，但比起这个，更令他茫然的是，他是谁。
　　他是‘杀青’模仿自己制造的杀青。
　　所以他不是真的‘杀青’，他只是之前的‘杀青’的替代品。
　　那他的存在是为了什么呢？

　　更糟的是，因为之前‘杀青’的重伤，现在初生的杀青甚至无法维持身形。
　　看着自己那悚然扭曲的姿态，他心想，倒真像是烂泥一样。

　　“索性就这样......”
　　“喂，你没事吧？！你撑着点啊！我不会治疗，我，我要怎样才能帮到你？”

　　黑色的长发，修长的身形，一脸着急的样子还真是天真。
　　多半是新诞生什么都不懂的书灵吧。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出他不堪的样子，真令人不快啊。

　　“把你的力量分给我。”这么说就该丢下他逃走了吧。

　　“好！要怎么给？我握着你的手可以么？等等这边是你的手么，还是这边？
　　啊我分不清楚！”佳兵干脆跪坐到地上，一把抱住了杀青。

　　这家伙是傻瓜么？
　　这样的书灵，在这混沌时期很快就会被干掉了吧。

　　心里嘲笑着，可杀青并没有动手取走这个书灵的力量。
　　这样的书灵，比他更配活久一些啊。

　　可他却没料到，虽然他没出手，但当佳兵越发紧张地抱紧他时，书灵的力量从佳兵身上，沿着贴近到皮肤，传给了杀青。

　　杀青微愕，怎么可能？
　　难道他是和我，来自同一本书么？
　　那么巧......这像奇迹一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真的现实么？
　　他可是，连他是谁都没弄清楚啊。

　　力量的传递比预想的还要多。
　　佳兵看着自己力量的流失并没有躲开。
　　而杀青，随着力量逐渐充盈，他终于能维持人的形态。

　　雪白的长发，雪白的肌肤，深青色的长衣，衣服的质地偏硬，像竹子一样。

　　“已经足够了。”杀青伸手制止了某个快要脱力昏厥过去的笨蛋。
　　“那就好，吓死我了。”佳兵松了口气，因为没力气直接就近瘫倒在地上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救我？”杀青自觉自己就不会为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做到这个地步。

　　“啊我是最近在这附近诞生的，但是诞生以来都在这里转了好几天了，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直到今天见到你，你是我看到的第一个除我自己以外的书灵！
　　所以我想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出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办了。”
　　佳兵真心实意说道，天知道他看到有别的书灵的那一刻有多开心么！

　　“什么啊，居然就为了这种理由。”杀青也坐到了地上，手捂住眼睛。

　　“怎么，你是还难受么？”佳兵立刻抬头看他。

　　“只是这里的阳光有点刺眼。”

　　“啊，哦。”

　　“你知道我是谁么？”

　　佳兵摇了摇头：“但我看到你就觉得很亲近！我们是出自同一本书么？”
　　想到这个可能，佳兵的眼睛亮了亮。

　　“应该吧。我是天工开物的杀青。”

　　“我是天工开物的佳兵！啊果然是同一本书啊！
　　对了你之前那样是怎么回事？诞生的力量不足么？”

　　“......要这么说也可以。”

　　“那幸好我正好路过，不然就太危险了。”

　　杀青松开了捂着眼睛的手，黑色的眸子看向佳兵：“你不该救我的。现在这个混沌时期可不安全，初生的书灵更应该小心，你应该留着那些力量用于自保的。”

　　“哈？”佳兵气的直起身，因为这会儿力气不够，他直接拿自己伴生的弓箭给杀青的后脑勺敲了一下：“你说什么傻话，我刚如果不救你你就危险了知道么！
　　说不定都不能化作人形，像这样正常说话都不行，你有没有危机意识？”

　　......杀青捂住后脑袋，没想到居然被这么一个笨蛋指责他没有危机意识。
　　他脸上摆上了嘲讽的表情：“你知道你救的是个什么么？”

　　“我救的是，杀青？你刚说过名字啊。”

　　“呵，所谓杀青，是身为竹骨【杀其青而白乃见】的杀青......你明白么？”
　　他就是个被杀去青皮，毫无骨气，完全愧对一身竹骨的杀青！他不值得被救。

　　佳兵听完却是愣了一下。

　　杀青心想，这是听明白了？
　　佳兵接下来会说什么呢。
　　或许，他会回怼说【“佳兵者，不详之器。”】，说他们也是一样的同病相怜？
　　但不是的，他们的情况根本不一样！
　　杀青在心中猜测着，否定着，嘲笑着，却万万没想到佳兵思索着说道：

　　“呃，佳兵是，佳兵？等等混蛋，你笑什么！”

　　杀青几乎听到回答就明白了佳兵的意思，他居然是在冥思苦想说怎样的自我介绍，才能和他刚介绍时说的字句格式一致，却一时想不到用词。
　　这脑回路也太有意思了！
　　他就知道这个笨蛋听不明白他想说的意思，但这个反应真的太好笑了！

　　这是杀青诞生以来第一次笑，还是开怀大笑，眼泪都笑了出来。
　　什么啊，这种回答！
　　怎样都停不住想笑啊。
　　啊，这就笑的感觉么？

　　“你这个混蛋笑够了没有！”佳兵气得握拳，他脸涨的通红：“我又不擅长这种对仗工整的遣词造句！”

　　“噗，‘对仗工整’，还‘遣词造句’！哈哈哈哈！”
　　杀青笑得抱住了肚子。

　　佳兵烦躁地“啧”了一声，最后却是放弃争辩了：“算了算了，你这样看着比刚才顺眼多了，是恢复精神了么？”

　　“嗯，哈哈哈，嗯。”杀青总算是笑够了。

　　佳兵这会儿也恢复了些力气，大方邀请道：“我们不如一起找出去的路？我在这里转了几天了，还是比较熟悉附近环境的。”

　　虽然之前的‘杀青’找的这个消散之地有些偏僻，但也不至于几天都找不到出去的路。
　　所以佳兵是，路痴么？
　　“噗。”

　　“你这个混蛋又笑什么啊！”

　　“咳，我是说那就一起走吧。”
　　不跟着佳兵的话，他这性格估计很快就会被人卖了吧？
　　毕竟他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就当他还人情了。

　　就这样，杀青和佳兵开始结伴而行。

　　“你就这样轻易的相信我了？不怕我把你带去危险的地方么？”遇到佳兵之后，杀青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会有和人主动说话的想法，他还以为，他会和之前的‘杀青’一样，明明行走在这个书灵世界中，却过得与世隔绝，厌烦和任何人产生交际，一直孤身一人。

　　他并不厌烦和佳兵说话，或者说恰恰相反，他发现自己挺热衷于逗佳兵的。

　　“哈？你都问的什么问题，你不就刚诞生么？你自己都不认识路，能把我带去什么危险的地方。
　　再说我们不是同一本书的么？”

　　“嗯～那可不好说，毕竟我是承载世间一切知识的竹纸呢～知道多一些也很正常吧？”
　　他在说什么？为什么把纸的事情就这么说出来了？他不是最讨厌和纸有关的东西的么！

　　佳兵听着不明觉厉：“这个听上去有点厉害啊。”

　　杀青笑着补充：“不过我最讨厌和纸有关的一切了～”

　　佳兵若有所思：“我倒是不讨厌纸，设计火器要画图纸，研究数据也要写在纸上。”他说着伸出手指比划着列举的点：“有的时候射箭没带箭靶，也可以在白纸上画圈。
　　我用纸的地方还挺多的。”

　　“佳兵你这个人真的是，太有意思了。”杀青看着佳兵轻叹。

　　佳兵正要问，忽然注意到他们居然走出来了！他之前绕了那么久，居然真的这么简单走出来了！
　　“杀青你好厉害啊！呀今天能遇到你，跟着你一起走真的太好啦！”
　　佳兵无比感谢。

　　杀青侧过头，长发遮住了表情，和脸颊泛起的微红。
　　‘遇到我算是什么好事！
　　我能遇到你，这才是奇迹吧。’

　　在杀青的带领下，两人很快走到了一处相对和平的小镇上。

　　“杀青我们能逛逛这里的店铺么！”佳兵看着街边的店面一脸期待。
　　“我还以为你会先感叹这里有好多人。”杀青还以为看到这么多书灵，佳兵应该很激动才是，毕竟之前只看到他就那么激动了。

　　“啊，之前不是见到你了么？看到书灵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吧。”佳兵这会儿看到书灵并不觉得稀奇了，相反那么多人他还提起了一些警惕之心，小心摸了摸背上的弓箭确认位置。

　　“你真的是个笨蛋。”
　　杀青说的轻声。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我们去店里看看吧，对了我用技能看过了，书灵界的交易可以以物易物，或者用这里的货币～”

　　“杀青，你的技能太好用了啊！但我手边没有能换的东西，但你也才诞生不久，应该也没东西可换吧？”

　　“我用技能探查到的情报去换就足够你买下这个店铺了～”

　　“......”

　　“诶，你拿弓箭撞我做什么？”

　　“啊这里窄，侧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吧。”

　　“难不成是在嫉妒～”

　　“你等我技能熟练了，什么火器都能造出来！”

　　“呀没有足够的实力自保的情况下，我不建议佳兵兵你把火器拿出来呢～”作为造纸的杀青，自然知道佳兵涉及的内容。那是世间的各种武器，包括火炮之类的火器。
　　这么一想，佳兵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呢。
　　“我们现阶段先低调一些～我现在还没自信能完全护住你的火器呢～”

　　“哈，你是擅长脑力方面，但真有打斗是我保护你才差不多吧？
　　我告诉你，我的武力值可是很惊人的！”

　　“噗，咳，我是说我相信～佳兵很可靠呢～”

　　“那不是废话！”

　　考虑到要熟悉这书灵界的环境，还有提升技能实力，他们暂且就在这个小镇住下了。

　　佳兵很快就交到了新的朋友。
　　是能一起比试弓箭的朋友。

　　其实杀青也试过挽弓，毕竟理论知识他都知道，实际上手的话，他想至少姿势不会差太多。
　　但没成想他拉弓的时候，光是发力的动作就被佳兵纠正了无数次也改不好。

　　“只要把箭射出去就行了～不要计较发力的姿势了～”杀青想耍赖，他纠了动作后，反而没有之前射的准了。

　　“你要是想好好学射箭还是得纠正发力的姿势，注意背部的力量。”

　　“我放弃了～”

　　是的，杀青是个很容易放弃的人。碰到麻烦的事情就想放弃，而且放弃的很干脆。

　　佳兵见状自然也不会去勉强他。

　　但后来，佳兵出门越来越多，不光射箭，他还找到了能讨论火器制造的友人，还有其他各行各业的新朋友。
　　但是杀青除非要去找佳兵，不然不会轻易出门。
　　照他说的，他的技能在家里就能获悉各种情报，完全没必要出门。
　　虽然佳兵觉得杀青其实就是嫌麻烦。

　　这样平静过了一段时间后，某天临时回家拿东西的佳兵，终于注意到了异常。
　　他看到说着会分析情报的杀青，正呆愣地看着窗户纸。
　　他本来想打招呼，又想到不如吓他一跳，就打算悄悄过去。
　　没成想这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期间杀青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像静坐的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杀青，你是在想什么么？”佳兵忍不住发声，他不知道他不说话，杀青会维持这个样子多久。

　　“啊佳兵，你回来了啊。”杀青还有些愣神，视线还是看着窗纸：“同样是纸，精美的白纸能书写着天子诏书，或是圣人语录，但粗糙的纸只能被用来糊裱窗户。

　　佳兵你说我，是哪一种的纸呢？”

　　“哈？你说什么傻话，你是杀青，和我一样是天工开物的书灵，又不是纸。”

　　“我是，杀青啊。”
　　杀青低头看着手中已经放凉但纹丝未动的荞麦茶。

　　【荞麦实非麦类，然以其为粉疗饥，传名为麦，则麦之而已。】

　　他和荞麦一样。荞麦不过是因为谣传有麦的名字，就被划做了麦子，但实际荞麦并不是麦类。
　　就像他杀青，只不过被造出来顶替了‘杀青’这个身份，就被当作了‘杀青’，没人知道他并不是最开始的那个杀青。

　　“杀青，你是不是最近太闲了就在胡思乱想？”佳兵一想到刚才杀青的神态就有些发慌：“你不会平时我出门之后都在发呆吧？”

　　“啊，嗯，嗯。”

　　“嗯什么嗯啊你这个笨蛋！”佳兵一把揪住杀青的衣领使劲晃：“你这个状态很让我担心啊混蛋！
　　你说的收集情报的工作呢，都做好了吗？”

　　“都做好了～我是不是工作效率超高～”杀青总算在晃悠中回过神，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其实，那所谓的工作他早就全部解决了。
　　这个小镇，哪有那么多的重要情报梳理，加上他用起技能后，什么都是清晰简单起来，根本没难度。

　　而且即便不用技能，他的大脑还是会不断获取分析信息，这是他作为杀青的本能。
　　但真的很无聊。
　　他体验到了之前的‘杀青’感受过的那种无趣和重复。
　　所有人都是那么无趣，每一天都在重复着前一天，要不就是在重复着其他人走过的路。
　　即便有什么书灵的打闹，也全在预料之中，毫无新意，简直不用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又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风景，山水也是，因为知识中记录过的太多，看的太多，地势地貌就是那些，不过是大同小异，总的来说并没有新意。

　　他只有在佳兵身边的时候，才会感受到活着的真实感和时间的流动。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意识到自己是杀青，不是文字记录的杀青，而是佳兵的杀青。

　　但等佳兵离开后，他会什么都不做，懒散地发呆。
　　许多次会想到诞生时候的事情，但他庆幸自己不像之前的‘杀青’，他并不在乎什么竹子的风骨，因为不在意，所以经受过的一切也没有什么难熬的了。毕竟作为书灵可没有那么脆弱。

　　但他会在意自己的身份。
　　如果佳兵知道自己不是原来的‘杀青’，他还会和他一起么？
　　如果他不是天工开物的‘杀青’，他还会觉得亲近，还会救他么？

　　其实后面和佳兵相处久了，杀青就发现了，佳兵并不是没有戒备心，只不过他的戒备，分人。
　　而他恰好被划分为无需戒备的那一类。
　　是因为他是‘杀青’么？

　　说到底，之前答应和佳兵一起走，是因为担心他被人骗。
　　但现在佳兵已经有了那么多新朋友，也熟悉了小镇的环境，不会迷路，那他还需要他么？

　　啊，其实自始至终，是他需要佳兵吧。

　　“我们离开这里吧。”佳兵看着杀青认真道。
　　“嗯，啊？”

　　“真是的，你要是觉得无聊你早说啊！
　　杀青你就活得太认真了。”

　　？？？他活得太认真？他，杀青，活得太认真？
　　佳兵这么说是认真的么？

　　见杀青震惊的样子，佳兵倒是不意外：“你自己都没意识到你对每一天的要求有多高么？
　　每次和我说话的神情，就像是要把我们说的每句话都记下来似的。
　　害得我每天都想尽办法找新话题。”为此还认识了不少人。

　　啊，是说这个啊，那是因为......至少在分开前，他想好好记下一些回忆。

　　“既然这样，我们就出发去其他地方，省的我每次都想回来和你说什么。”
　　在这里确实停太久了，明明最开始还只是想稍作停留。

　　“外面或许会比这里危险呢。”

　　“我这段时间可是好好熟悉了技能，武力和智力加在一起没什么好怕的。”

　　“那你在这里的那些朋友怎么办？”

　　“大部分还不是为了你！”

　　“？啊。原来是这样啊。”杀青脸上露出了笑意。

　　“咳，剩下名将他们那边偶然书信联系就行了，他们又和你不一样。”

　　杀青的手微微握紧，又松开：“嗯，毕竟我们可是一本书的伙伴～
　　那就走吧！”

　　他心情很好地站起，眨眼间就收拾好了行李：“我准备好了～”

　　“好快！”
　　这个速度，佳兵狐疑着打量着杀青：“你该不会是想抛下我自己偷偷溜走吧？
　　你这家伙平时轻易放弃什么都无所谓，但要是敢不打招呼离开我绝不会轻饶你的！”

　　“怎么会呢～”
　　佳兵不知道，那会儿的杀青心想，这一生他唯一不会放弃的就是佳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