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活下去的勇气》荷朵

8、第 8 章

　　昴流同样和七实一起看到了七川的记忆。

　　他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那个人果然和七川有往来。

　　这个孩子，昴流一时竟然不知道他和那个人谁更无情。

　　贺茂七川，他看了看怀里满是泪水的七实，她的弟弟，如果成长起来，怕是能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存在。

　　他拥有最顶尖的天赋和力量，又有着最冷酷坚硬的内心。

　　*

　　七川最后的一段记忆有点模糊。

　　本该和自己姐姐一起安然生活下去的七川，做了关于姐姐的梦。

　　他睁开眼，十二岁少年清俊白皙的脸上出现意味不明的笑，他张开手，看向自己手指上密密麻麻缠绕的常人无法看到的金线。

　　他倒想看看是什么力量，能杀了姐姐。

　　没有人能从他身边夺走姐姐。

　　即使姐姐真的死去，他也可以沟通阴阳，将姐姐找回来。

　　更何况，他亲吻手上的金线。是姐姐的味道。

　　他早已和姐姐命途相连。

　　记忆到这里模糊不清。

　　昴流感受到有雨滴落在他的脸上，他抬头，天空阴暗，看不到任何星辰。

　　下起了淅沥淅沥的小雨。

　　他听到怀里的七实在喃喃自语。

　　“逝去的人躲在云层里，雨落时来人间看你。”

　　*

　　虽然看不到最后的记忆，但是，昴流从七川那段记忆中可以推断出，他替自己的姐姐死去。还把自身所有的力量传给了姐姐。

　　哦，对了，他还给自家皇一门寄来了协定，替七实安排好了一切。

　　他抱起昏迷的七实，只是，她能接受自己弟弟为她做的这一切吗。

　　昴流静静地看着眼前依然沉浸在悲痛中，不肯醒来的七实。

　　他想起了为他而死的姐姐，北都。

　　又想起了在他眼前死去，却要让他活着的那个人，樱冢星史郎。

　　是他爱的人。也是爱着他的人。

　　从某种程度上，七实和他很像。

　　爱她的人为她而死，她爱的人死掉却要她活着。

　　背负着这一切活着的她，却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

　　她明明看起来比他还寂寞忧郁，也根本不了解他，却在听到他说，他要借助她的力量去见自己想见的人时，还是温柔答应他。

　　即使，在最重要的人死后，心如死灰，也依然会为别人着想的啊。

　　昴流握住七实的手，醒来吧，你的弟弟，还有你弟弟的式神不顾一切的保护你，他们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

　　我也想让你好好地活着。

　　*

　　阴阳师的工作并不轻松。反而是七川或者星史郎那样的人，也许更适合。

　　因为将要见到人世间最痛苦最阴暗的事情，曾经的他非常痛苦。但他后来因为爱上星史郎，终于也有了自私的念头。

　　她就如同多年前的自己，即使多痛苦，也在坚持着。

　　而这份坚持，却是为了他的自私。

　　皇一门进入意识的秘术一年内只能用一次。昴流无法再次用秘术唤醒七实，他只能等待。

　　等待的时候，他的内心充满惧怕和苦痛。

　　他说不清，他害怕她离开，是因为无法再通过她的能力再见到想见的人。

　　还是……只是害怕她离开……

　　他的愿望是希望再见到星史郎和北都。

　　她是能满足他愿望的人。

　　对吧。只是这样吧。

　　他还有别的愿望吗？

　　没有了，对吧。

　　“七实，你有什么愿望？”

　　“希望早日掌握沟通阴阳的术法，让昴流见到想见的人。”

　　“七实，那是我的愿望。”

　　“我就以昴流你的愿望为愿望吧。”

　　昴流的右眼痛了起来，灼烧得让他忍不住想大叫。

　　可是，他还是不愿松开七实的手。

　　在他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她出现，不管是什么原因，带给他希望，让他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和勇气。

　　七实，你说过，要以我的愿望活下去。

　　你醒过来吧。

　　求求你，醒过来吧。

　　*

　　紧紧握住的手，她的手冰凉。和他骨节分明纤长的手不同，也和那个人干燥温暖带着烟草的手不同，是独属于她的，带点冰凉却又异常柔软的手。

　　昴流一只手死命按住痛到要爆炸的右眼，一只手紧紧握住七实。

　　他在遇到星史郎之前，觉得每个人都很重要。之后，他知道特殊的含义。

　　星史郎对他无疑是非常特殊的。他与他的回忆，点点滴滴，他都不会忘记。

　　他离开的五年，时间都是静止的。

　　昴流已经忘了，时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动的。

　　而在某一刻，某个瞬间，他的的确确是逃离了寂寞。

　　是因为她吗？

　　若你也离去，时间是不是又要静止，会更寂寞吗？

　　他无助地趴在她的身旁，求求你，醒过来吧。

　　“昴流……”他听到她微弱的呼喊。

　　七实依然闭着眼，她感受到昴流紧握着她的手。

　　“在睡梦中，看到了你的眼睛，那么寂寞……”七实用另一只手轻轻触碰昴流的眼睛，“想起来，答应你的事情还没做到……要让你见到他，要让你不再那么寂寞……”

　　七实终于睁开双眼，看向昴流。

　　“你哭了啊……昴流……”她用尽力气扯了下嘴角，“别哭……”

　　“我回来了……会让你见到他的……”

　　泪流满面的昴流，再也忍不住，他抱住七实，千言万语，最终，只是。

　　“谢谢……”

　　*

　　七实没忘记烟火大会的爆炸案。这是她接到的第一个工作。却被她搞得一团糟。

　　“我的第一次工作也很糟糕。”昴流轻声说，他的第一份工作让他哭了很久。

　　七实在案发现场寻找空气波动。昴流教过她如何通过蛛丝马迹找寻源头。

　　溯本求源的术法不难，但灵力消耗巨大。七实不肯休息，她想快点找到凶手。

　　于是，昴流看着七实早出晚归。他也暂时避开了七实，内心的拉扯让他需要静一静。

　　*

　　“我能感受到，你和我一样，此刻感到痛苦和迷茫。”年轻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边。

　　河流平静无波。昴流的内心波涛汹涌。

　　是感知者。

　　有一些人，天生对别人的情绪感知敏锐。可和有同样心情的人共鸣。

　　“故事都是一样的。爱的人逝去，是否要有新的开始。如果爱上新的人，是否会是对过去的他背叛。”

　　女子声音很轻，但昴流却听得清楚每个字。

　　昴流拿出很久没有抽的烟。

　　“人的自愈能力，真是强大。”女子微笑地指着昴流，“看你内心的洞，已经在慢慢愈合了。”

　　“幸福就要来到了。你要抓住吗？”河流上方开始飘落零零散散的樱花花瓣。

　　昴流还是没有点燃那支烟。

　　“和你有一样心情的人，很多。都在痛苦挣扎。有很快释然的。也有不愿原谅自己变化的内心。你呢？会如何选择？”

　　昴流伸出手，樱花花瓣飘在他的手心，他注视着那花瓣。

　　良久，他还是握住花瓣。

　　那支香烟被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