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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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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景吾对于会重逢手塚国光早就有思想准备。因为这是葬礼,手塚十年的朋友忍足侑士的葬礼。
“这次,跟我回去吧。”手塚明亮的眼睛里写的全是企盼,“现在我已经可以给你完整的幸福了。”
说这个话的时候,两人正一起坐在一只小蓬船中,悠悠荡在阿姆斯特丹的某运河中央。
旁边就是火车站广场,充满了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群。不一样的方向,不一样的牵挂,互相匆匆擦肩。
“告诉我……你爱着他吗?”手塚问出了一直想问的。
迹部景吾凝望对面这个自己爱了八年的人。这张脸已经刻在他心上永远不能完全摸去了。
即使在往后漫长的一个人的日子里。迹部景吾想。
************************ 以上算<楔子> ***********************
迹部景吾认识手塚国光,是在去斯德哥尔摩的飞机上。
那是八年前,迹部景吾才刚17岁不到。当他一个人拿着护照登上飞往陌生大陆的班机,心里充满的可不是什么新奇和兴奋,而是摆脱家庭的轻松感。
坐在机舱座位上,看着舷窗外机场枯燥的建筑,迹部景吾只能长吁短叹,不愿意回忆几个月前父母离婚的那段日子。
更准确的说,他不愿意回忆在日本过往的任何一段和父母一起的日子。那除了令他拥有不堪回首的童年及少年时代,没有什么别的存在意义了。
所以高中未毕业,迹部景吾就打算永远离开日本。
逃走,对迹部景吾这样不满17岁的男孩子来说,是唯一能想到的方式。
选择斯德哥尔摩,是因为那里“够遥远”,“够偏僻”,在他的想像里,自己能过上“完全抛弃过去的安宁日子”,而且“永远不用回日本”面对那对令他无可奈何的父母。
但是。迹部景吾没有成年,必须有指定监护人才能在异国他乡生活。迹部景吾除了父母,没有任何其他亲人。
他想了所有能想的办法,终于找到一个同学的母亲给他介绍了一个在斯德哥尔摩的皇家理工学院读博士学位的“熟人”做委托监护人。
这个“熟人”就是手塚国光,那年25岁。
但是迹部景吾在飞机上遇到手塚国光之前,还不知道手塚的长相。
如果不是原来坐在迹部景吾旁边的西方男人换到了吸烟区,手塚国光也不会碰巧坐到了迹部景吾身旁。
就是这么巧。迹部景吾准备不再回想过去,开始注意起飞机里的其他旅客时,才发现身边已经换了人。
唉?这人真白啊…… 迹部景吾想着。目不转睛的盯着闭目养神的手塚国光的脸。
不会是混血儿吧?迹部景吾继续盯着他,心想这人既然闭着眼睛,又挺养眼,不如多欣赏一会好了。
不知道眼睛是什么颜色的?黑色吗?
嘿,没错呢,纯黑色的!咦??
四目相对。迹部景吾慌忙收回目光,轻咳了一声,假装看窗外。
机场的建筑正在向后移动。飞机就要起飞了。
“你的安全带还没系好。”
“?”
迹部景吾还没反应过来,手塚国光上身已经伏过来,脸一下子靠近三十公分。
迹部景吾不知道该怎么动作,只懂得紧张的盯着他的眼睛。手塚国光却不看他。
“啪,咔”,迹部景吾这才发现腰上被手塚国光箍了一圈安全带,并且扣上了扣子。
手塚回归原位,用眼角余光斜了一眼迹部景吾,又开始闭目假寐。
迹部景吾心里口哨了一声。天,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干嘛。
手塚国光监护迹部景吾的工作就这样从他们还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时候就开始了。
对手塚来说,坐在迹部景吾身边是一段命运的起始。
从飞机升空,迹部就开始大滴的落汗,心跳不稳,肠胃里翻江倒海,嗓子眼反酸。这次出国之前,他从未坐过飞机,当然不知道自己晕这种交通工具。
早上喝的汤汤水水终于再也不肯老实的在胃里待着了。一阵痉挛过后,迹部景吾用巴掌猛的捂住嘴。
“呕…………”
睁开眼睛,正看见一条大腿。抬头,手塚冰一样放着寒光的黑眼睛,正射向他。
这下糟糕了。低头看到手塚的裤子上,自己胃里的白色液体正肆无忌惮的四处流淌。
迹部意识到应该道歉。但是话刚到嘴边就被又一阵酸水代替。
“呕……呕……”
手塚的表情越发的无奈。他一把扯下前面座位上挂的垃圾袋撑开递给迹部景吾。
迹部接过来对准里面又是一阵狂吐。
“第一次坐飞机?晕机的话之前就不要吃流食。”
迹部脸埋在垃圾袋里,不住的点头,但是没有说话的力气和时间。
“你多大?”手塚一边用纸巾清理自己腿上的污物,一边问。
“呕……”
“一个人出国?上学还是……”
“呕……”
手塚轻皱眉头,不再提问。
迹部景吾终于暂时停止呕吐时,飞机已经位于俄罗斯领土上空。
手塚注意到他已经惨白的脸。这孩子也就16,7岁,手塚想。未成年就自己飞那么远,会有什么特别理由吧。
迹部景吾由于晕机造成的极度疲惫,终于睡着了。手塚看着他有些瑟缩的身形,不免生出怜悯。他把自己的外套给迹部景吾盖上,关掉了头顶的灯。一片昏黑中,迹部景吾的眼角有一小滴泪,透过银灰的柔软发丝,射出光芒。
手塚看的有点呆。
他暗自希望这个孩子不要醒来。对晕机的人来说,睡眠是最好的疗剂。多睡一会,他就能多舒服一会,一旦醒来,又会受呕吐的折磨。
尽管如此,精力旺盛的迹部景吾,睡了没两个钟头还是醒了。这一觉让他精神好了很多。
不出所料,恶心的感觉没多久重新袭来。手塚递了一袋梅干给他。
“吃点,会好受些。”
酸甜的梅干味道溢满整个口腔,轻微刺激着食道。果然肠胃里那种冲撞的感觉和上涌的胃液被压制了。
飞机上果然无聊。迹部景吾按耐不住了,站起身开始翻自己行李架上的包,迫使手塚国光不得不看着他因为够东西而露出的腰。
这孩子穿的也太单薄了,手塚想,就这么一件T恤,不知道斯德哥尔摩的秋天很冷么?
迹部景吾终于摸出了一件东西,脸上都是兴奋。
手塚定睛一看,原来他掏出的是一个掌上游戏机。
迹部景吾啥也不说,放躺自己的座位,开始打游戏。一旦进入游戏,连晕机都不见了。手塚暗笑,果然是孩子。
手塚注意到游戏机的背面的不干胶上,写着一个名字。迹部景吾。
他叫迹部景吾?
手塚睁大眼睛,确认无误后,瞥了瞥玩的投入的迹部景吾。迹部景吾目不转睛盯着屏幕,时不时自顾自咯咯的乐,令手塚国光也受感染似的笑起来。
原来就是这个孩子啊。手塚一下子靠向后背,重新闭目。
他有点能预见到以后的生活内容了。
终于降落了Arlanda机场。迹部景吾深吸了口气,向手塚国光眨着的眼睛,笑成了条线。
“多谢你一路关照本少爷了!还得问你一个地方,Kista在哪啊?”
手塚微笑着看他。把迹部景吾的额头上看出一个大问号。
“跟我走吧,我们顺路。”
手塚不等他反应,拉了他的箱子就往外走。迹部景吾呆看他的后背,头上的问号膨胀了一倍。终于反应过来,赶忙拖上手塚的随身小箱子追上去。
“哎--哎等一下呀!……”
手塚头也不回,速度保持不快不慢,但是迹部就是差几步追不上他。
从机场外乘大巴,很快到了一片静谧的校区。
下了巴士,手塚仍旧拖着箱子一言不发的走。迹部在后面东张西望,竟然没想起来再问问手塚要到哪去,就不由自主的一直跟着他,不敢落下。
在一栋被灌木林包围的公寓前,手塚停下来,回头。
迹部景吾不知何时嘴里嚼起了口香糖,叭哒叭哒的。
“你先跟我一起住这。口香糖别随便吐。”说完回头上了楼。
迹部景吾赶紧跟了上去。
走到房间门口,迹部景吾看清楚了,门牌上写着“手塚国光”的罗马音。他的嘴立即停止咀嚼,半张着口,恍然大悟的望向正在开门开灯的手塚国光。
“进来吧。行李先放客厅。休息一会你去洗个热水澡。不过是学生宿舍,只有淋浴。”手塚看了他一眼,意思是“别太挑剔”,说完径直进了自己房间。
哪里有功夫挑剔?迹部想。这一路光顾着追赶手塚的脚步了,还没来得及欣赏这以童话美景著称的国度呢。
但是看看这个满是原木家具的房间,迹部景吾乐了。果然是个跟日本完全不同的地方。
迹部景吾把箱子放好,一下子倒在沙发上,全身的疲劳慢慢开始渗出来。不一会居然昏昏欲睡。
扑的一下,眼前一黑。迹部景吾清醒过来,抓下飞到脸上的衣服。
是睡衣。手塚国光正在一旁摆弄咖啡机,“别在这睡。洗了澡到你房间睡。”
“你睡觉前喝咖啡?”
“我晚上要写论文到很晚。”
他说话一直这么简洁么?迹部景吾走进浴室,一边想着。
走出浴室的时候,手塚的房间果然已经开始有灯光。他没关门。迹部景吾穿着睡袍,赤着脚,靠在手塚的房间门口。
手塚看了他一眼,注意力又回到电脑上。
“你不饿么?另外,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我是谁的?”这个问题也是洗澡的时候想起来的。
“我还有半个小时才到吃饭时间。你要是饿了就在冰箱里自己拿点三明治。另外,穿上拖鞋,这里不是日本,你会感冒的。”手塚不抬头,也不回答后面的问题。
迹部景吾撇了撇嘴,晃到厨房里,打开冰箱皱着眉毛往里头瞧。
三明治两块。还有,西红柿,橄榄,花椰菜,苹果,香蕉,沙拉酱,芥末酱……
迹部景吾回头看了眼手塚房间的方向,马上找了个容器,把所有东西统统拿了出来。
半个小时后,手塚准时来到厨房。迹部景吾坐在桌子前,桌上是两盘热腾腾的三明治,和两盘色彩斑斓的水果沙拉。迹部见他进来,笑着招呼,“吃饭时间到了。来来,坐,别客气。尝尝本大爷的手艺。”
手塚愣了。怎么好像自己反到是客人似的?
看见那两盘水果沙拉,他有点惊讶。迹部景吾的确是个未满17岁的男孩子,他居然会做饭。
手塚用叉子叉起一块黄色的东西,放进嘴里。香滑可口。是香蕉?他立即想起自己临回国前剩下的几根在冰箱里。
手塚慢慢不客气的吃起来,“不错嘛。你自己会做饭?”
“做饭?”迹部景吾笑的一尘不染,“这算什么做饭啊?难道你平时就吃这种东西?水果沙拉小朋友都会吧。”他叉起一块苹果扔进嘴里,“我做饭的手艺你还没见过呢。这些不过是小CASE啦。”
手塚不由得笑起来,也许自己的运气不错,这是个不让人费心的孩子。
问题出在吃完饭后,迹部景吾直接杀进自己卧室不出来了。手塚想做饭既然有劳了人家,自己理当刷碗,但是迹部一点不客气,也不礼让,让他有点别扭。不会是不爱刷碗的孩子吧?手塚想这下可麻烦了。
手塚的洁癖最怕这种从来不收拾战场的人。
之后的一个月,事实证明了手塚的推测。迹部景吾对做饭有着持续的热情,对刷碗扫地却恨之入骨。
斯德哥尔摩很难买到东方食品,但是迹部景吾有本事挖到好几个中东人、越南人以及华人开的小食品店,还有好几家手塚没听说过的日本餐馆。他主动跟餐馆老板混熟,为的是从他们那买日餐的特别食料。两人逛超市时,迹部总喜欢买一堆苹果,连喝的也是苹果CIDER,一种专门给未成年人代替酒的饮料。手塚在酒类超市徘徊时,迹部因为年龄太小不让进入,只得不耐烦的在门口等待。看着他手舞足蹈的隔着玻璃打着各种手势催促自己,手塚就老想欺负他,冲他摇头耸肩,然后看着他气的变形的脸大笑。
不过,手塚不得不承认,迹部景吾的烹饪技术很好,不,应该说不输他在斯德哥尔摩吃过的任何一家餐馆。
手塚国光在斯德哥尔摩生活了两年了,却很少离开kista校区,食谱和生活一直简单之极。他习惯了西餐的生冷鲜和独处一室的清静。迹部景吾的到来,几乎又把手塚的饮食习惯扳了回去,更令他不得不开始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日子。
迹部吃饭的时候总是侃侃而谈语言班上的同学的逸闻趣事。多数时候手塚只做听众。说到某个女孩总是粘自己时,迹部景吾挂着一脸光辉,煞有介事的冷冷的“哼哼”两声。手塚看着他年轻清爽的脸,没原则的跟着他笑着摇头。手塚终于发现原来自己在飞机上看到的不是眼泪,而是原本就在他脸上的一颗痣。
两人的生活逐渐磨合成了规律。白天迹部景吾读语言学校,准备将来在这里读大学。手塚国光则在学校里做研究写论文。晚上回来,迹部景吾负责做饭。两人吃饭聊天看电视。饭后手塚刷碗,扫地。此时迹部景吾一般斜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打他的掌上游戏机,手塚的笤帚墩布扫过来,他上身不动,腿高高翘上天空,鞋子趁机飞到沙发后面。每次手塚都会伸手拽出迹部脑袋下面的抱枕朝他腿扔过去,迹部灵活的一躲,呵呵呵呵恶笑着在沙发上倒向另一边。
手塚也会笑声出来。对这个孩子,他想生气也生不起来。
迹部很聪明,语言学校的功课对他太容易了,手塚从没见他饭后看过书。除了打游戏,便是看英文和瑞典文的节目,尤其是动画片,看的津津有味。手塚总是在电脑前偷瞄客厅的迹部景吾,暗自琢磨动画片有那么好看吗?那不是给学龄前儿童看的吗?
迹部在客厅笑的打滚。手塚终于忍无可忍冲出来。迹部看见他,手一指屏幕,又笑的断了气。
手塚一看,原来是美国的动画片“辛普森一家”。额头上挂上一根黑线。
“有那么好笑吗?”
“你也看一会吧……哈哈……实在太恶搞了……哈哈。”手塚斜他。生怕他背过气去。
“迹部,你不用看看功课吗?”插播广告的功夫,手塚捧着咖啡问。
“不用。瑞典文对我没难度。我早就会德语,瑞典语跟德语很相似。”迹部玩起游戏机,连广告时间都不浪费。
“那,来了一个月了,怎么不给家人打个电话。”
“…………”迹部认真的打着游戏,对手塚这个问题毫无反应。
手塚察觉到迹部听到自己这个问题以后神情略微黯淡了一点。
也许这个孩子……他家里有什么问题吧……手塚喝着咖啡,心想斯德哥尔摩这地方真的是个逃避现实的世外桃源呢。
转眼又两个月滑过去了。处于高纬度地区的斯德哥尔摩的冬天日益临近,黑夜象沾饱的墨汁,浸染开来,一天比一天侵占更多白昼。
快到圣诞节时,下午五点,天就全黑下来。
放假前的学校里,飘荡的是淡淡的节日气氛。瑞典人也是含蓄的民族,做为圣诞老人的同乡,他们的圣诞节比许多其他国家正宗很多,却也安静很多,更多的是静谧的气氛和每家门口红灿灿的蜡烛以及窗口漂亮的灯光。手塚总能一边想像着窗户里合家团圆的温馨,一边会心的笑着往自己的公寓走。
平安夜这晚,手塚象往年一样,最后一个离开早就空荡的学校。看看表,已经九点。他仰起头,看着头顶这片接近北极圈的深蓝天空,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感觉到一点饥饿。
这时他才想起,晚回家的事情,没跟迹部景吾打招呼。
心里“啊”了一声,赶紧快步往回走。
开门进屋,客厅的电视哇哇的响着。迹部景吾穿着睡衣,窝在沙发里沉沉的睡,手边不远的地上,是他的游戏机。
手塚看了他一会。那颗痣真象一滴泪呢,手塚总有伸手拭去它的冲动。他把游戏机捡起来轻放到桌子上,关掉电视,蹑手蹑脚走进厨房。
他呆住了。
一瓶香槟,一瓶苹果CIDER,满满一桌精致饭菜,半口未动,就这么静静的等待主人归来。
手塚回头看沙发上的迹部景吾。
真是的,又赤脚,以为这是日本吗?手塚心里叨唠着,却忍不住鼻子一阵发酸。
香槟,是每次自己买的酒的种类。他注意到了吗?他又是怎么买到的?瑞典的法律很严,酒类超市要查身份证明,是不可能卖酒给未成年人的。
手塚伏下身子,试图抱迹部回房间床上。没想稍微一动,迹部就醒了。
“抱歉,弄醒你了。不过,在这睡可不行。”手塚象是怕吵到刚醒过来的人似的,声音放到最轻柔。
迹部用朦胧的睡眼看着他,微乱发丝轻轻遮挡在眼侧。
手塚的心脏突然漏了一拍。他不着痕迹的换了一口气。
半晌,迹部景吾才想起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几点了……”他还是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很晚了。你还没吃东西吧。我去热热饭。”
“喔。”迹部坐起来,两手胡乱拢着头发,拍着脸,又东张西望的找东西。
“游戏机在桌子上。”手塚从厨房探出头。
手机响。擦了擦手,手塚接起电话。
一会手塚走进来靠在客厅门边,对正在打游戏的迹部景吾摇了摇手中的电话,“我朋友的圣诞PARTY,一起去?”
忍足侑士是手塚国光在皇家理工的同学,瑞典籍日本人。四分之一的北欧血统让他拥有一种混合东西方的气质,既有东方人的亲和,又有维京人的神秘。从手塚一入校,在这所大学读本科的忍足就和他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忍足也许对事情总有自己的判断和执著,但是他的本质善良,是可以一辈子交往的朋友。手塚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很有自信。
忍足的人缘特别好。只要是他做东的PARTY,必然门庭若市。圣诞晚会更是不能例外。手塚和迹部到的时候,PARTY已经热热闹闹的开始了。因为人多,屋里的温度和外面简直强烈对比。
手塚来的时候,忍足不在,说是开车进城去一家寿司店取预订的寿司了。
手塚看到迹部景吾一个人蜷在沙发一角,捧着一杯苹果CIDER,一口一口的饮,时而瞟一眼过来过去的漂亮女孩子。他的态度有点冷,不远处几个偷看他的女孩子都不敢过去和他说话。
从路上开始,手塚就觉得迹部似乎不太高兴。他不喜欢人多的环境吗?每次他给自己讲语言学校的女孩子,都是眉飞色舞的。怎么在女孩子扎堆的PARTY上却那么沉默?很显然,从迹部一进门,就一直吸引众多目光。手塚和PARTY上的朋友打着招呼,向大家介绍,“这是我表弟。”迹部礼貌的点头,笑的有点勉强,偶尔尴尬的摸摸头发,多数时候就那么一个人坐着。
“不喜欢晚会?”手塚走过来给他加苹果CIDER。
迹部只是摇头。手塚也搞不明白摇头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手塚!哈哈,有好几个月没见了吧。”忍足终于出现,分开人群走过来。忽然看见沙发上捧着杯子慵懒的蜷在那的迹部景吾,微微一怔。
“这位就是你说的……”
“对。我来介绍。这是迹部景吾,从东京来,在读语言学校。迹部,这是忍足侑士,我的学弟,也是最好的朋友。”
忍足停顿了一会,才笑着走上前伸出手。迹部没有起来,在沙发上看忍足。忍足有点尴尬的笑,随口问道,“你年龄不大吧?习惯这里吗?”
“十七。”迹部简单的回答,“还不太习惯。这里的黑夜太漫长。”口气是淡淡的。
忍足愣了,又笑了,“原来这么小。怪不得。一定会想家吧?以后多交这里的朋友就会好了。漫长的黑夜吗?我到是喜欢的很呢!”说完转向手塚,“手塚,你这家伙真会影响人呢。这孩子跟你住三个月,怎么跟你说话一个口气了。”
手塚看向迹部景吾。他仍旧融不进人群中,与和自己单独相处的时候派若两人。
比起客厅,厨房里人烟稀少,忍足忙着,手塚踱过来,端一杯香槟。
“这次回国怎么样?嫂子可好?”
“好。多亏有她,照顾我父母。”手塚边说边透过杯中的酒看客厅的人群。
“孩子呢?”
“很好。一岁了,能吃能睡。”说到儿子,手塚嘴角泛起笑意。
忍足不禁轻叹,“唉,这样也好,至少你已经有个家,有个孩子。不过看样子,你将来不可能留在斯德哥尔摩了。”
“也许吧。”手塚不经意的回答着,手里的酒杯正对准了沙发上的迹部。透过琥珀色的液体,他看到迹部懒洋洋的眯着眼睛,双颊绯红,象喝醉了似的。
“我出去看看。”说罢手塚快步走到客厅,坐到迹部身边。“你没喝酒吧?怎么醉了?”
手塚看他手里的饮料,仍然是苹果CIDER。他呼了口气,有点疑惑的看迹部迷朦的眼睛。奇怪,他明明是醉了。
忽然迹部景吾瘫到他怀里,嘴趴在他耳边,儒喏着,“手塚……我们回去吧……”
手塚的耳朵被他这么热气一吹,不禁全身一颤。他低头看迹部近在咫尺的脸,象欣赏一件精美的瓷器。
恍惚中他拂了拂迹部柔软的银灰发稍。
“你醉了。”他说着把迹部背在背上。抬起眼睛,正看见忍足在厨房门边靠着,目光跨过人群的肩膀,似有深意的看着他。
手塚用眼神向忍足抱歉。忍足会意的点头。
手塚背着迹部离开了忍足的PARTY。
路上迹部就这么一直混混屯屯的趴在手塚背上。一会醒过来,一会又迷糊过去。
“迹部……你从哪里买到的酒?”手塚趁他醒过来了问。
“……托一个成年的同学……买的……因为你喜欢……我想跟你一起过……圣诞……单独……”
手塚的心一点一点的沉重了,似乎背上的迹部压的他有点胸闷。
他很长时间没再说话。事实上,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到公寓,迹部已经睡着了。
把他放到床上盖好,手塚看着迹部的脸。那颗痣还是那么的让人有触摸的冲动。
他无法相信的是,平时聪颖的、爱玩的、有点自恋的,偶尔在自己面前夸夸海口的,似乎什么都不在乎的迹部景吾,和今天那个在角落里独自寂寞的迹部景吾,属于同一个灵魂,存在于眼前这同一个年轻美丽的躯壳中。
转身离开迹部的房间,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手塚打开迹部买的香槟,倒了一杯轻品着。
墙上的指针在安静的客厅里悄悄指向零点。
“Merry Christmas。”手塚向着迹部的房门举杯,“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