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妖日常》小蛮无细腰

7、第七章

　　顾舟拿起无名签好名字，盖好手印的文书，又在雇主的位置写上自己的名字，这才把文书揣进怀里，满意的点头道，“你这名字好奇怪啊，以后我就叫你小无吧。”

　　无名无所谓的接受了自己的新称号，然后顾舟就招手对他说，“你跟我来，先把自己打理干净，然后到后厨来帮忙。”

　　顾舟把他带到后院的水井边上，指着旁边架子上的澡豆盒子说，“尤其是你这头乱发，一定要洗干净。”说完他又指着旁边竹竿上晾着的，他前天晚上脱下来洗好的衣服说，“等你洗完了就穿那套衣服好了。”

　　早就修为高深的无名，算不上无垢之体，却也很少流汗。他身上看起来虽然很杂乱，但并不脏臭，不过是在野外行走时沾了一些尘土罢了。

　　不过顾舟让他洗澡，他也没有拒绝。既然他因为顾舟的一碗酒酿，而修为大涨，就是欠了顾舟的因果。顾舟要他做工来偿还，他觉得满足对方的需求，偿还一段因果，也算了了一桩心事。所以他决定，在接下来的三个月时间里，好好的做一个酒楼伙计，其实同样可以算作入红尘练心的考验了。

　　顾舟料理完无名的事情，又重新回到了厨房，开始点起烟来熏鸭子。当无名洗好了自己，穿着杨继明留下的衣服走进厨房的时候，透过熏鸭子的烟雾，顾舟就看到用道袍撕下来的布条绑了头发，手腕脚腕上都打好了绑带的修长身影，从门口走进来。他的体态气宇轩昂，眼睛仿佛夜空中的星子一般明亮，气质从最开始的落拓剑仙，变成了正义凛然的大侠。

　　顾舟打起蒲扇，扇开了眼前的烟雾。毫不客气的对这个一点都不像伙计的新伙计说，“酒酿已经酿好了，你用纱布把酒糟过滤出来。再把案板上那三碗调料放进酒酿里，搅拌均匀，最后把调制好的酒酿装进坛子里，再把酒坛子放进那边避光的酒窖来就行了。”

　　无名在听到顾舟让他将调料拌进酒酿里，搅拌均匀的时候，就有了一点预感。而当他把那三种调料全都放进酒里的时候，熟悉的滋味萦绕在鼻尖，他这才终于确定，自己刚才喝到的所谓百果千花酿，其实就是新做的酒酿，放了蜂蜜果酱和辣粉而已。

　　依旧在那扇着香料的烟子控制火候的顾舟，感觉到无名看向自己的目光，便抬起头来回望无名的眼睛，毫不惭愧的说，“山上的野蜂采集千花酿成的蜂蜜，用好几种野果子做的酱，虽然没有百果，可是有果子对不对。另外我还加了秘制香料，你不要怀疑它的价值，这酒酿的价值，绝对超过那些作价百两的名酒。”

　　无名低下头，继续用手中的木棍搅拌着酒液，看着它从微微泛白的普通米酒，变成琥珀色的酒液，香味萦绕在鼻尖。他说，“我不怀疑他的价值，这酒这么香，我还能再喝一点吗。”

　　顾舟这次倒是非常大方的说，“你好好干活，等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就再给你喝一碗。”

　　好歹是店里唯一的伙计，顾舟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对无名好一点，至少在吃食方面不能亏待了他。

　　等到无名把酒搬进了酒窖，顾舟又让他去蒸糯米。这次依然是酿酒，不过这次的酒就不是为安秀才的酒席准备的了。这次他打算正经的酿几坛子花雕，用来烧菜提味的。

　　无名果然也没有让顾舟失望，他一个人烧火煮了三十斤的糯米，又按照顾舟的要求拌上酒曲，把木桶密封好，依旧汗不出气不喘，而且任劳任怨，简直是个最优质的劳动力。

　　所以顾舟在使唤起无名的时候，就更加没有顾忌了。等到他酿完了酒，又让他重新烧起火，顾舟这才走到灶边，用一块新棉布包好了一大包香料，然后用加上冰糖和酱油调配好卤汁，开始卤肉。

　　他今天早上出去买好了香料，就去找了从前给福泉酒家提供鲜肉的陈屠户家里，给了钱，让他继续给福泉酒家送肉。今天就让他送了十只烫了毛的鸭子，两只鸡，半扇带肋骨的五花肉，和整副的下水。

　　在无名走进福泉酒家之前，顾舟就一直在厨房里处理这些食材。内脏有着跟普通猪肉不同的味道和口感，但是普通人买回自己家里，处理不好就会很难吃。饭店酒楼里自然也有炒猪肝，烧肥肠，心舌肚烧的三鲜汤，可是价格昂贵，普通百姓家里难得请客，上一次酒楼，也很少点这些菜。平常人们最常买的下水内脏，反而是一些路边上摆的熟食摊子做的卤菜和凉菜。

　　合州城的饮食丰富，除了特别昂贵的食材少有人吃之外，真正的平民美食街边小吃其实很多。顾舟也没想做什么创新的东西，就打算做点卤味摆到店门口去卖，他对自己的调味很有信心，只要他做出卤味放到店门口去，肯定能吸引来许多顾客。这不仅能在城中百姓中宣扬他的厨艺，同时也能对福泉酒家起到宣传作用。

　　卤味煮了半个时辰，锅里的卤水翻起一个个泡泡，破碎后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顾舟用筷子插起一块五花肉，看了看成色，就把锅里的卤肉全都捞了起来。然后就将筷子上那块卤肉放到砧板上，对着正在烧火的无名说，“这是我们今天中午的菜，你把它切出来装在盘子里端出去吧。”

　　无名听从了顾舟的安排，从灶下走出来，拿起菜刀看了一眼，便手起刀落，将一块卤五花肉切成了大小相等的薄片，那薄片的厚度还是比手指甲的厚度稍微厚一点的，不至于太薄，以至于吃进嘴里会没有滋味，也不至于太厚，吃下去会感觉腻人。

　　顾舟没有对无名进行太多的指导，但是无名做的就很不错，所以顾舟也不吝惜夸奖道，“你果然是随身带着剑的人，刀法也不错，这肉切的就很好，以后好好跟着我干，我保证让你顿顿都吃好的。”

　　无名有些腼腆的笑了笑，就端着装了卤五花肉的盘子出去了。顾舟看着无名紧绷的背影，洞穿人心的眼睛已经确认，他从前一定很少听到夸奖。

　　顾舟摸着下巴，心想以后应该多夸一下自己的小伙计。这种从小没被夸过的家伙，只要多夸夸他，他一定会用心尽力的干活，肯定能帮他解决很多工作量。

　　等无名端了菜回来的时候，顾舟已经快手快脚地蒸上了饭，又炒了一盘芙蓉鸡片，却还没起锅，他对重新回来的无名说，“去倒两碗酒。”

　　酒上了桌，饭菜也都上了桌，两人便坐在无人的酒楼大堂里吃起了午饭。无名显然很喜欢顾舟做的菜，他夹菜的速度很快，但因为从小良好的教养让他虽然吃的很快，却又显得很文雅。

　　可是在文雅的表象下面，顾舟只是多看了无名两眼，就发现盘子里的菜已经去了一小半，赶紧也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免得到最后好菜全部被无名吃掉了，自己反而没吃饱。

　　可这时候，隔壁油盐铺子的马掌柜却端着自己放了一块红烧肉，和几根儿青菜的饭碗走进来。

　　马掌柜一边扒着自己碗里的饭，一边看着顾舟他们桌上的饭菜说，“小杨你做的菜可真香。”

　　顾舟当然听出了马掌柜的意思是想蹭饭，何况就算听不出来，顾舟也能看见马掌柜双目中明晃晃的渴望。但他就是不会按照常规，邀请马掌柜一起吃饭，而是点点头说，“多谢马大伯的夸奖，我也觉得我做的菜很香，所以我做了一些卤菜，打算下午的时候放到店门口去卖。马大伯要是觉得我的菜做得好，可以买点卤味回去尝一尝。”

　　开玩笑，就算需要安秀才和李秀才这些人帮他平反，顾舟也没有免费请他们吃东西。隔壁的马掌柜自然也不会得到另外的优待，反正顾舟已经打定主意，自己做的菜必须要卖钱。

　　马掌柜不愧是几十年的老生意人，听到顾舟这样不给面子的说法，脸上依旧维持着笑容，但他说出来的话同样不太好听了。

　　他咽下了嘴里的饭菜说，“你这么长时间没开张，想要做生意赚点钱，也是无可厚非的。不过做熟食生意，最怕的就是到了晚上，东西还卖不掉，第二天就要坏了。如果你晚上还有什么东西没卖出去的话，我可以半价把那些东西全都买回去，你到时候来找我就是了。”

　　马掌柜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非常诚恳，表情也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但是顾舟知道他不太看好自己做熟食生意的前途，同时还想占个小便宜。

　　不过顾舟不跟他一般见识，马掌柜他自己也不想想，他那么抠门的人，都愿意花半价买下他剩下的卤菜，这些卤菜放在店门口，一直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又怎么可能会卖不掉呢？

　　所以顾舟只是淡淡的点点头，对着眼巴巴的看着他桌上的饭菜下饭的马掌柜说，“到时候再说吧。”

　　这时候无名一口干掉了那碗分给他的酒，端起自己的碗筷回厨房去了。顾舟看到盘子里还剩下整整三分之一的菜，忽然觉得无名这个人还算不错，虽然吃饭的速度很快，却还是没忘记，要给他这个老板留一些菜。

　　顾舟原本不想再理会马掌柜，端起碗来继续吃饭的时候，马掌柜又看着无名离去的方向说，“这是谁呀？”

　　“那是我新招的伙计。”顾舟没再停下来跟马掌柜说话，而是一边吃饭一边对他说。

　　然而马掌柜的疑惑，并没有被顾舟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打消，他依旧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说，“这人看起来可不像伙计。”

　　顾舟就顺着他的话头说道，“他原本是个江湖游侠，只是身上没钱了，暂时在我这里当一段时间的伙计。”

　　马掌柜这才点头，但又接着摇头说，“这种江湖人可不稳当，你要小心一点给他谋财害命。”

　　顾舟也很快吃完了饭说，“我这里可没有财，也就我这条命，他拿去也没用，还不如跟我这里多赚点路费钱。”

　　“你说的也对”，马掌柜吃饭的速度很慢，到现在他饭碗里那块红烧肉也只吃了一半，另外还有一半的菜，只是饭已经见底了。

　　他依旧端着饭碗，迟迟不肯离开福泉酒家，顾舟也是开门做生意的人，不可能把他往外赶。

　　顾舟把碗筷拿回厨房，就让无名帮他洗碗。然后自己端了一整篓子的卤菜来到福泉酒家外面，搭上桌子，摆上盘子，把这些卤菜分类放好，又搬来砧板放在桌子上面。

　　此时早就有闻到了香味的行人，从路上看了过来，顾舟就对站在最前面的一个挺胸叠肚的胖子说，“客官要买卤味吗？”

　　胖子点头说，“我要。”

　　一直在看热闹的马掌柜，看到顾舟这么快就开张了，又看到卤味摊子后面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忽然觉得自己想买半价卤味的打算，可能要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