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版忘羡]羡青山有思，白鹤忘机》绯缺落

24、第 24 章

　　蓝忘机在渡雷劫的同时，也在渡心魔劫。

　　第一道天雷劈下来的时候，蓝忘机忆起的，是幼时母亲的去世，那时候太小，他还不懂什么叫不顾，还是会每个月来到这里，坐在长廊下，等着一个人给他开门。

　　第二道天雷劈下来的时候，蓝忘机忆起的，是跟魏无羡的第二次交际，他对自己说：“天子笑，我分给你一坛，当做没看见我，行不行？”而自己则回答他：“欲买通执法者，罪加一等。”

　　第三道天雷劈下来的时候，蓝忘机忆起的，是在碧灵湖除水行渊，自己救了魏无羡，可魏无羡却被因为被拎着衣领不太适合，伸出了手：“我把手伸给你，你拉我吧。”而自己第二次拒绝他：“我不与旁人触碰。”

　　第四道天雷劈下来的时候，蓝忘机忆起的，是在玄武洞时面对困境而吐露的心声：“你要是没那个意思，就不要去随便撩拨别人。”

　　第五道天雷劈下来的时候，蓝忘机忆起的，是射日之征开始，魏无羡失踪三月归来，以诡道之术杀了无数温氏门生，自己忧心他一身阴霾，却只表现出了自己对诡道的置疑：“修习邪道，终归会付出代价，古往今来，无一例外！此道损身，更损心性！”

　　魏无羡那时候失了金丹，被丢下乱葬岗，背负血海深仇，好不容易爬出了死人堆，早已是身心俱疲。是以，听到蓝忘机置疑他修习邪术会害人害己，再一思及蓝忘机对他一向的冷淡，自然被归罪到对他的看不惯上，立即反唇相讥：“说到底，我心性如何，旁人怎么会知，又关旁人什么事。”

　　自己听到被当成旁人，恼羞成怒：“魏无羡！”
　　而他被动防御，冷若冰霜：“蓝忘机！”
　　然后最终不过是不欢而散。

　　第六道天雷劈下来时，蓝忘机忆起的，是射日之征结束后，兰陵金氏的野心显现之时。魏无羡站在不夜天的悬崖边上，想到刚才见到被当成猎物射杀的温氏妇孺，第一次对他露出迷茫无助的神情：“你说眼下这些人，又孰正孰邪？孰黑孰白？”

　　天雷一道比一道粗，蓝忘机正苦苦的挣扎于心魔之中，没有察觉，只知道身上的痛楚越来越重。但身上的痛楚再重，也痛不过他那被世情、被人心、被种种阴差阳错和源于自己的不作为而几乎碎成渣的一颗心。

　　然而旁观者清，三娘眼见着天雷的颜色淬紫，再看着蓝忘机应劫时紧闭的双眼，眉宇间浮上了几许急色：“不好！仙督陷入了心魔劫！”

　　魏无羡一听，转过头来看三娘，见她脸上的神色，立时就信了。

　　魏无羡不是第一次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当年父母在他不知情时的死去、当年莲花坞的血洗、当年江澄失了金丹、当年在乱葬岗求生的三个月、当年金子轩的死、当年温情的挫骨扬灰、当年岐黄一脉的死、当年师姐的死……

　　魏无羡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这种无能为力，一次又一次的面对着这种无能为力，那种感觉，每次在午夜梦回之际，都是他的一场又一场的恶梦。

　　可是恶梦从来都没有结束过，所以此刻，眼见着蓝忘机在渡雷劫之时又同时陷入了心魔劫，如果、如果……

　　魏无羡不敢深想那些如果，更无法在这个时候给蓝忘机提供一丁点帮助，只能在心中呼喊着蓝忘机的名字，祈盼着他一定要坚持住本心，别给心魔可乘之机。

　　而蓝曦臣亦同。

　　蓝忘机在心魔劫中挣扎，而龙珠幻化的巨龙亦是他的身外化身，在乌云之中承受着被雷击中后的痛苦。然而魏无羡能借着救蓝曦臣的时机，与蓝曦臣一起近距离守护蓝忘机，而蓝启仁等一众蓝门族人，却只能在云深境外观察云层中的巨龙，得知蓝忘机此刻的情况。

　　看着巨龙在云层中因痛苦而翻滚着身体，蓝启仁想到如今被困在云深境外的蓝曦臣和魏无羡，忧心忡忡。

　　偏偏此时，蓝景仪指着天上，看着他也没想到竟然还能更厚的云层，又急又躁：“快看快看，这雷好像要越来越大了！”

　　这一点，在场所有人都发现了，只有蓝景仪才会口无遮拦的提及，打破他们的自欺欺人。可是便是不提，雷总也会落下，他们也照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连靠近云深结界的能力都没有，更别提狠下心，去帮蓝忘机替一道劫雷了。

　　云深不知处乃仙督所在，清河聂氏做为蓝忘机的同盟，又被蓝忘机负于重任，少不得要时刻关注着仙门百家的动静，而姑苏蓝氏，不免位列其中。所以姑苏蓝氏的动静闹得如此大，自然会传到聂怀桑的耳朵里。

　　这不？就有门生大惊小怪，大呼小叫的来禀报了：“宗主，姑苏蓝氏封山了！”

　　“怎么回事！”眼见着那帮乌合之众已经联合了起来，聂怀桑本要将消息传至云深不知处，谁知竟然在这临门一脚的关门，姑苏蓝氏那边封山了。聂怀桑倒不怕坏事，毕竟凭着蓝忘机和魏无羡的本事，那些仙门百家就算再谋划，他们最多也就落魄一时，照样能东山再起。

　　可是，如果姑苏蓝氏发生了内乱，或者有了旁的险情……想到魏无羡那没有金丹的身子，聂怀桑紧皱着眉头，心中的忧思让他躁动难安。

　　聂泽平道：“据彩衣镇居民和探子说，云深不知处电闪雷鸣，似有龙腾空飞起，就像话本所说的，渡雷劫。现如今，姑苏蓝氏附属家族还是其他，全都无法联系上云深不知处任何人了。”

　　所知的情报太少，况且修真界中所谓的渡雷劫大多是话本中的故事，现实中从未出现过，所以聂泽平的说法并未引起聂怀桑的重视。不过，在他看来，不是魏无羡出了事就好，至于蓝忘机不会因为得而复失而丢了分寸。

　　只是，云深不知处的情况比那些仙门百家的境况更值得聂怀桑重视，况且他本就有想蓝忘机汇报的打算，正好借着这个观异相的借口与其汇合，也能与其商量接下来的行动，当即道：“先不管他了，你先收拾收拾，随我立马去姑苏一趟。如今时局不明，只怕是会有人浑水摸鱼。”

　　“是，宗主。”

　　聂怀桑当机立断，收拾行装赶往云深不知处时，蓝忘机还在雷劫和心魔劫之中沉浮。

　　第七道天雷劈下来的时候，蓝忘机的眼前产生了心魔幻境，那是自己想知道却未能知道的场景，那是……那是魏无羡在蓝忘机未知之时，求着温情为其剖丹换与江澄的场景。

　　“五成也行啊，一半一半呢。”

　　随着温情的应下，眼前的画面骤然变幻，魏无羡一句：“剖丹吧。”

　　魏无羡的皮肉被温情用刀划开，他痛苦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小木屋里，地上是大片大片的从床上流淌下来的血迹。

　　第八道天雷劈下来的时候，蓝忘机看到的仍然是他知道，却从未亲眼目睹过的场景。

　　魏无羡被温晁的手下带着御剑到了黑色的苍山之上，那座山散发着一股不详的沉沉死气，犹如一具庞然的千年巨尸，光是远远看着，都令人胆寒。而温晁就在这座山的上方停住了，他抓起魏无羡的头发，一字一句，狞笑道：“我让你永远都出不来！”

　　说完，他便把魏无羡掀了下去！

　　蓝忘机终于忍不住，呕出了一口心头血。他无法堪破，只要想到魏无羡曾经的那些劫难，蓝忘机就做不到无动于衷。

　　蓝忘机吐血被魏无羡看了个正着，他一时间心急如焚，大喊了一声：“蓝湛！”他试图能唤回蓝忘机的心神，别被心魔有机可趁。

　　而三娘的道行比魏无羡深厚太多，更何况活得多，也渡过劫，自然知道如今蓝忘机的是怎么回事：“仙督彻底陷入心魔了！”

　　一听这话，魏无羡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旁观下去了，他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蓝忘机的名字，叫到声嘶力竭，为了就是想让他知道自己在他的身边，一直陪着他。魏无羡想让蓝忘机知道，无论结果如何，自己总会陪伴在他的左右，再不稍离。

　　可是蓝忘机还是紧紧的闭着眼睛，一脸的不安，胸前衣襟的血迹刺痛了魏无羡的双眼，让他试图离蓝忘机更近些，最好陪着他一起渡雷劫，陪他一起承受这一切。

　　但三娘紧紧拉住了他：“夫人，别过去……”

　　魏无羡的呼唤并不是毫无成效的，蓝忘机在心魔幻境中听到他忽远忽近的声音，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听到他让自己醒醒，听到他告诫自己要坚持本心……

　　当第九道天雷劈下来的时候，蓝忘机并没有挣脱过去的束缚，他选择的不是释怀，不是忘却，而是记住。

　　记住魏无羡这上一辈子有多苦，永远记住。然后，自己要永远的珍惜他，将他视作重逾自己生命的存在，自己要开辟出魏无羡想要的世道，护他一世安康喜乐，真真正正的无忧无羡……

　　蓝忘机睁开了眼睛，云深不知处境内天空的乌云也尽数散去，露出了橘红色的夕阳瞬间散发出万丈的霞光。

　　“结束了！结束了！”
　　“过了过了，含光君过了！”

　　云深境外的蓝氏小辈们在蓝景仪的带领下格外跳脱，眼见着危机散去，不禁相拥而笑，喜极而泣。

　　“太好了太好了，含光君渡劫成功了！”蓝景仪哈哈大笑，拉着蓝思追的手就往云深境内跑去。

　　此时，蓝曦臣在雷劫巨大的压力消失后松了口气，感慨万分：“终于，结束了。”

　　那头巨龙落在了云深境内，幻化为虚体后消失在了蓝忘机的身体中与其合为一，让被心魔重伤过心神的蓝忘机瞬间恢复了过来。

　　蓝忘机站了起来，看着魏无羡的眼神温柔而缱绻：“魏婴，我回来了。”

　　两人的眼神一直纠缠着对方，一刻不忍分离，就在三娘在一旁感叹着这该死的甜美爱情的时候，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些不识相的人，冒着会被驴踢的风险，打断蓝忘机和魏无羡的温情脉脉。

　　“公子！”

　　“温宁？”因为蓝忘机的安然无恙，魏无羡此刻十分轻快：“你怎么来云深不知处了？”

　　温宁看了一眼蓝忘机，小心翼翼的回答：“我……我看电闪雷鸣，担心你们，就跑上来了。”

　　“放心好了，我们、大家，都没事。”魏无羡知道温宁向来是个怕事的性子，可是每回遇到他有难时，总会克服恐惧来护他助他救他。魏无羡领这份情，对待起温宁来也格外体贴。

　　但蓝忘机却有些看不惯，自己好不容易渡过了雷劫和心魔劫，本该是与魏无羡温存的时候，偏偏来了个温宁，瞬间就把魏无羡的关注给抢了去。

　　可山不来就我，那我来就山。

　　蓝忘机先是静静的看了半晌，然后站到了魏无羡的身前，一手环上他的背，微微俯身，另一手去抄他的膝弯。

　　魏无羡身量比他轻，一抄便被抄了起来，整个人被悬空抱在了一双坚实的手臂中。魏无羡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好好的跟温宁说着话呢，竟然就被蓝忘机给抱了起来，悚然道：“蓝湛？你干嘛？”

　　蓝忘机置若罔闻，抱着人就走。

　　温宁虽然对蓝忘机又怕又惧，还是壮着胆子喊了声：“公子。”更试图追上去，结果被三娘给拦了下来。

　　“哎哎哎，人家小两口的，你去凑什么热闹呢？”

　　因为就在去深境外，蓝氏子弟们看到的不过是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不如在彩衣镇上的居民，由于离得远，反而能将云深不知处的变化尽收眼底。他们指着霞光包围着的云深不知处，看着从远而近盛开的繁花，看着巨龙在乌云散去后落在云深不知处中，顿时议论纷纷：

　　“太阳，太阳出来了！”
　　“大家快看，云深不知处降落祥瑞了！”
　　“护山大阵关闭了！”
　　“奇迹啊！奇迹啊！”
　　“神龙降世啊！”

　　终归一切，苦尽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