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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择日不如撞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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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死到临头。
郑常想，二十一世纪竟然能看到天使和阎王斗殴，堪称唯物主义者的末日——也就是他生命的尽头。
他没想到自己上一秒还在会议室开会，下一秒就置身于这个奇怪的地方。更没想到六翼天使身旁会站着黑白无常，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者用手托着拂尘，跟拿着魔法棒的年轻小伙子面面相觑。
他并不是在场唯一搞不清楚状况的人，甚至可以说，在场没有任何生物清楚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死寂过后，一片嘈杂，大家陆续各显神通，郑常能想到的办法只有报警，他把手上的会议记录本用手肘压住，一摸兜，没有手机。
这下是真的死定了，郑常不甘心地把身上拍了个遍，成为了失控场面里不干正事的人形背景板。
哈，他苦中作乐地想，自己怕不是已经被工作逼疯了，现在正在精神病院吧？
不用上班了，挺好的……
好个屁，没有手机的地方和监狱有什么区别？
郑常心如死灰，抬头往天空望去。此时，天际陡降巨幕，画面如同海市蜃楼一般，不太清晰，机械音随着一行行字的浮现同步响起，声音的环绕感极强，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尊敬的一百位小说主角和十位作者，你们好，欢迎来到游戏第一关。】
机械音没有任何解释和安抚的意思，它只是按照字幕，一字一句地读出来：
【现在发布第一关的通关条件：请你辨析自己的身份究竟为小说人物还是作者？如果你是小说人物，请你找到自己的作者，如果你是作者，请你找到你的主角们。作者与其所有主角成功会合，站到相应位置，即全组通关成功。】
【本关的难点设置为：作者会忘记创作过参加此游戏的主角所属的作品。】
地面的沙子无风却离地盘旋起来，地面骤然而起十个高台，高台之下，又出现了十个光圈。二十块区域上方都浮现出了字，标示着高台属于作者，而十个与高台相对的光圈是角色该站的地方。
“你觉得自己应该站在哪里？”身后有人在问。
“我应该在家里。”郑常接了一嘴。
什么乱七八糟的，问过个人意愿吗？就让人参加这个破游戏。他不愿意，哪怕给他五百万他也不愿意趟这个浑水。他回首侧身，发觉对方和自己一样是个普通人，倍感亲切，连忙和对方商量：“我们结伴一起另找出路吧，你看看这里，光是长翅膀的都有6个，我们待在这里能有活路吗？”
机械音再度响起：【补充规则1：第一关的游戏奖金池为一千万，通关者平分】
第一关就有一千万？
“但既来之则安之，刻苦拼搏一向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我们怎么能在困难面前轻易低头？”郑常的表情十分真挚，看起来斗志昂扬，恨不得立刻和对方携手并进，和谐互助，共建美好未来。
直到对方问出：“中华民族是个什么族？”
郑常愣住了，看起来是人，说的话怎么不是人话啊……
在场的其他生物更离谱，一类估计压根儿不知道作者和主角是个什么意思，另一类知道，却质疑书中角色怎么可能活生生地出现在这里？他们完全不顾游戏规则，不断尝试用自己的办法离开这里。
还剩下一些，大概可以和郑常一样，归为不知所措的茫然人类。
各忙各的，好热闹。
看起来好像只有郑常被这一千万给蛊惑了……那可是一千万，就没人也想站进光圈里试试吗？——反正他默默地拉着身边那个连中华民族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人挪了过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对方疑惑却也顺从。
“我从来没有写过小说，怎么可能是作者？站进来试试。”
郑常观察了一下，光圈毫无变化，游戏也没有新的提示，他心里彻底没底了。
对方说：“但是我们看起来也不像是主角吧……”
“就不兴有人写点我们老百姓自己的故事？”郑常说。
对方笑了起来，语气相比之前熟稔了许多：“这么快就能接受自己是书中人物的假设，你倒是想得开。可我不觉得自己是小说里的角色，我也不打算接受这个游戏的规则，如果你还愿意跟我结伴一起走，那我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郑常从光圈里走了出来，但是面露难色，提醒道：“我看到有几个像神仙一样能腾云驾雾的都没能离开这里，从天上下来时好像还带着伤，要不再观望一下？”
“我叫程晓青，有缘再见。”他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欢快地跟郑常道别，倏然转身，张开双臂幻化出一对羽翼，化为一只青色的鸟冲上天穹。
这里长翅膀的竟然有7个。
程晓青不是人这个事情带给他的冲击太大，震惊的余韵久久未从体内消散，他一直目送对方翱翔升空，又亲眼看到他坠落。
郑常的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腿先抬了起来，他奋力地往对方下坠的方向奔去，却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程晓青摔到泥地里，没有声音，因为一只还没有巴掌大的鸟实在是太轻。
地上，鸟羽被血打湿，徒劳地抽动着。
“程晓青！”郑常伸出双手，却不敢去捧，怕一用力对方就没了。他迅速地回过头，发现身后还是一副天人交战的混乱局面，哪路神仙会抽空来治疗一只鸟？
他脱下外衣把鸟圈住，以防有人不慎踩到，接着环顾四周，焦急地寻找能施加援手的人，他走进了最喧闹的地方，却发现说出的话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听，他又转而向边缘走去。
谢天谢地，他很快找到了目标，一个看起来阳光开朗的大学生。对方穿着暖色的针织毛衣，顶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眼睛清澈面容和善。郑常跟他打了个招呼：“你好。”
“你好，”他面露微笑，声音清亮却又温柔，还向前走了几步，离郑常更近，问道，“有什么事吗？”
郑常说：“也许你不会相信，那里躺着只受伤的鸟……他刚才还是个人。”
对方侧首，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六翼天使身上，回过头，对郑常说：“我信。”
他没有犹豫地跟着郑常走了过去，用手将鸟握起，揩去鲜血，抚触鸟翅，说道：“身体没有僵硬，还有体温，能摸出心跳。”
郑常舒出一口长气，心中也轻松不少，开心地介绍道：“他叫程晓青，我叫郑常，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我叫刘随，是阿塔人。”
郑常在自己贫瘠的地理知识里检索了一番，可以肯定大约有百分之九十八的概率，地球上是没有这个国家的。他叹了口气，伸出手去，说：“中国。”
刘随握住他的手掌，笑着说：“幸会。”
表现得好像郑常就是他邻居一样友善。
“各位，能否安静一下，听我说。”这个声音忽然闯进了所有人的耳朵，众人的头颅不约而同地侧向同一方，齐齐看向那个不知何时站在了高台之上的人，那个高台……代表作者。
那人说：“我是一名职业作者。”
这个游戏终于开始了。
郑常把鸟接到自己手里暖着，饶有兴致地站在刘随身边看热闹，不时交流几句。台上的人穿着棕色夹克，看起来很是干练，他说自己是一名悬疑小说作家，与传统的探案类型的作品不同，他写的小说，通常是以杀人犯作为第一视角展开的，类型多为现代都市，很少写幻想类题材。
这也就是说在场为数不多看起来和神鬼妖魔不沾边的普通人，有可能是杀人犯？
这不会是一个屠杀游戏吧……
郑常身上开始冒冷汗，因为相信只要体重超过一百斤的人，打死他应该都不会很费功夫。
“别担心，我们一起可以相互照应。”刘随侧过脸看着他汗水涔涔的样子，安慰道。
郑常连连点头，对于自己从茫茫人海里一眼选中的善良大学生信任无比，接受过高等教育又还没有出身社会的人最好骗……不是，心思最单纯了。
台上的悬疑小说家继续说道：“所以，我申请显现在场诸位的杀人数量，以便找到我的主角们。”
“他申请，这个游戏就会给他批吗？”郑常觉得荒唐又好笑，连忙跟刘随交流。
刘随的目光缓缓移向他的头顶，他不明所以地仰起头，发现上方出现了一个数字：0
他又扫视周遭，发现了极为骇人的一个七位数字正镶嵌在某位装扮很像阎王的人头上。粗略一看，起码有二三十个人头上的数字都不是0.
郑常微微皱眉，看向刘随，说：“幸好我们都是……”
他很快打住，因为刘随头顶的数字不是0，是173.
对方自始至终都未抬头去查看自己头上的数字，反而略微颔首，神情变得有些严肃。
郑常赶紧移开了视线，低下头来按住自己手中的鸟，大写的欲盖弥彰，结果定睛一看，鸟的头上也有数字：1.
郑常把鸟用双手捧向刘随，问：“你要吗？”
刘随看着他，又轻又缓地眨了眨眼，什么也没说。
“不要我就放在这里了。”郑常弯下了腰。
“程晓青不是你的朋友吗？”刘随问他。
“……”郑常又把腰直了起来。
“我会保护你们的，跟我走。”刘随果断地站了出来，在第一位小说家的注视下，走向了第二个作家位。所有人头顶上的数字都慢慢消散开来，但在完全消失之前，众人都看到了他上方的三位数字。
“也许你是我作品中的主角。”第一个方台的作者对他发出邀请。
“我不是任何作品中的角色，我也不是塑造出你们的作者，我唯一书写过的作品就是我自己的人生。如果你也这样认为，可以到我这里来。”刘随和下方的生物一一对视，哪怕是面对有着七位杀戮数字的神仙也丝毫不惧，最终将视线定格在郑常的身上，似是无声的邀请。
骑虎难下这个词在郑常的脑海里疯狂乱窜，看过的小说情节如同烟花般爆开，他想起在生存类游戏剧情中，主角遇到的第一个向他传达善意的人，往往都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此刻的情形又该怎么破解呢？
郑常看向了那位悬疑小说家，心里有了主意。他目不斜视地健步走过去，跨上了第三个作者高台。他说：“我很认同你的说法，我不是作者，也不是书中角色，所以我不打算站在主角光圈里，我要掌控自己的人生。”
话音刚落，游戏发出警告：【请注意，第三作者台上人数超过上限，请其中一人离开】
郑常赶紧把程晓青捧到主角光圈里，又走了回去。这期间，他看都不敢去看刘随一眼。
待他站定，机器音播报：【目前三个高台已拥有所属者，分别是：汪迢、萧雨歇、郑常】
萧雨歇？
“刘随”这个名字竟然都是假的。
大概是觉得自己作为唯一知情人，怕是大难临头，郑常终于转过头，看向了将要结束自己生命的“阳光开朗大学生”。
此刻，萧雨歇略微扬起头，看向自己的名字，眉间蹙起，可过了一会儿，他又扬唇笑了起来，不甚在意地拿起台上备好的代表着作者的手环，往腕间扣了上去。
他盯着巨幕，仿佛在透过这块只会现字的垃圾电子屏望向后方的操纵者。
笑起来更像反派了，郑常觉得自己死期将至。
择日不如撞日，应该活不过今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