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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回来了! ...

  •   凡修来道天是由天门入,此时回道地,自然也由天门出。

      天门外,传送法阵早已布好。王如锋领谢琅穿过门下,纵身跃入法阵。只闻耳边风声飒飒,转眼之间,已有踏上实地之感。王如锋忙拉住谢琅袖子,睁眼看时——

      漫天沉云,遍地焦土。残耸耸,前朝栋梁瓦砾;黄凄凄,今日酸风锈蚀。山高谷深路崎岖,寸草不生命数绝。岂无奇金与珍石,畏灾避祸无人烟。鸟雀停飞,猿猴难渡。虫豸丛生,窸窸窣窣。六足齐动真本事,八壳弹响驱胆寒。群行低徊婉转间,绵绵不绝如流水。

      王如锋举目看去时,但见浊云与黑地交接的一线,看不见任何一处显眼的桥,更看不见绝代壑的边际。他心知,今日一落,要比去年落得更深入虫域之内了。

      不知是凶是吉,喜的是没有落进赵俨等早有预备的圈中;忧的是未知此处情况,不明下一步如何行动。

      他定定地注视眼前断壁残垣、倒石干土,在思景里分出一脉息流,向储物囊探去,摹在早有预备的膏砂盘上,默默叫声“问路”,很快约出几个相似的点。他进一步探看,还待排查时,身边谢琅却已经感受到这虫雾的恶心,手按上剑柄。

      原来,此处已经脱离壑沿近处,深入虫域。是故虫豸活动聚成的黄雾强度,比那时断肠谷下人为形起的,有过之而无不及。谢琅一落地,已觉得身心不爽,行动不畅。白玉蒙尘、明珠投暗,其内部鲜艳夺目的光正在跃跃欲试,要破除这眼前的蔽障,斩开周身的困缚才好。

      他按上剑,他想要拔剑,如新雪的剑刃出鞘半分,光华微露;王如锋大惊失色,急忙断了膏砂盘上的息流,抽出手来,将他的剑按回鞘中。

      冷铁磨过鞘口,细微“噌”的一声。
      谢琅垂下眼看他。

      王如锋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声说:“你先不要动你的剑。”他一指谢琅的剑,又一指濛濛的黄雾,说:“两个弊端:其一,你若自身抵抗虫雾,势必分出息流,一股防御,一股进攻。这样一来,心有后顾之忧,‘极锋之极’便大大削弱。其二,谢家极锋诀无人不知,你一路分雾拨海地走过去,我们很快就会被发现。”

      谢琅便松了手,知道他自有办法,温顺地等他解说。王如锋踌躇片刻,还是说:“我有一个想法……很契合我们当下情况的想法。”

      清南大役以七道禁言令结束,禁言令后,后再无人知前事,前人也不可对后人提相关。在这样严苛的禁令下,王李相关的一切,确实在太白销声匿迹二百余年。所有人都以为王家的绝学已经断代了,就连先宗都以为王如锋年少不知事,弃暗投明学习谢家极锋诀,旧事亲族一概不论……但是其实王家煎金诀相关的一切,都牢牢保存在王如锋的思景里。

      只是他不用。
      只是他在先宗面前表现出来得就有如一张白纸,可塑可描,十分纯洁无辜。
      但是他记得,但是他存留,但是他身上流的依然是王家的血,而本源,也是一脉相承的王氏金火源。

      先宗从没有怀疑过他,毕竟,谁能相信世上还有人能同时身负两套截然不同的思景,并且都做得不错?

      所以,王如锋这时候想起来了煎金诀一个分支——化雾诀。

      困扰太白人至今的祸害是虫豸,而虫豸对人有多种损伤手法,其中一种便是行动时候喷吐构织的团团黄雾。这酸雾的厉害,他二人在断肠谷下的时候,已经领教过一回。

      这酸雾原本就是虫豸产出用于软化金石、便于食用的,作用在人身上,也是一样。若无法抵抗,浸泡在雾中,数息之间,寸断经麻;而后,思景俱毁,沦为虫巢。谢家有极锋诀,可以无匹之利斩风破雾,如两矛相抵,靠的是以自身的强大撞过对方,从而摆脱虫雾的干扰。

      但是,正是其中极端的,对“自身强度”的苛求,导致——极锋诀太难学了。古往今来,能学会极锋诀皮毛之人寥寥而已,而其中能撞过天生克星虫雾的,更是少之又少,唯有先宗的嫡系血脉才可。

      所以,几百年来,谢家都充当这个极端的矛,身在阵前,护住底下危如累卵的其他人,没有人能给谢家搭把手。若说太白人已经战胜虫,那也只有谢家战胜了,其他人还是苟存在谢家二三人羽翼之下,瑟瑟发抖的美餐。

      但是,自从谢王分治之后,王家不得已与李玫交好。此后,煎金诀发展出了一个新的方向:化雾。

      化雾诀是王家某一位——王如锋该叫伯伯或叔叔的人提出来的雏形,交付王重玄后,王重玄亲自与李玫进行数次探讨,最终敲定下此诀终形。

      此诀名为化雾,与极锋诀不同。施行人身在黄雾中,不似极锋与虫雾,两矛的不共戴天,而是以身为炉,以内景为梭心,将萦绕的黄雾如线般一圈圈绕在梭心上,随后发动煎金之炽,使烟云腾飞,酸腐皆在高温下消解,变成无害的气。

      吐纳之间,又将无害化后的雾气变作息流,排出外侧。如此,化雾诀运行时,内景如织布缠线之梭,一面将周身有害的酸雾绕入,一面又向外抽出,碌碌滚动,能使自体周边之气保持从始而终的清洁。

      化雾与极锋不同,不仅是因为需要先将身坠入虫雾中,景染污秽,不同于极锋永恒的明净美丽、强大危险;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它很好学!

      化雾诀不是矛对矛,更像诱捕与反诱捕。酸雾通行无阻地钻入人思景,反而坠入陷阱,为熔炉之炽尽数炼去污秽。它对施行人的要求不高,一开始,只要是王家人,本源里有火,就都可行得;而后经过改良,衍生出来的熔烟诀,非王姓之人也可以学习了,只要手持赤炎青气符,在梭心缠满时,段段烧去就好。

      而且,因为并不主动进攻,只是被动化雾,虫豸感受不到威胁,也不会主动攻击施行人:酸雾一直附着在人周身,浮满内景,充填髓海后,虫豸会误以为这是同胞,就如虫豸对虫人一样,认为其本为一体。

      因此,化雾两个好处便鲜明了:一个是门槛低,人人可学;一个是能伪装自身,混迹于虫豸间,不需要搏命,也可以保全自身安全。

      化雾与熔烟,在恶金到来之前,都是南境人引以为傲的一个法诀。是啊,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谢家的极锋诀,只能强化自身,北境百姓依然孱弱;而王家推行的熔烟诀,却让南境的平民百姓也可以无视虫雾的伤害,在危险万分的大封边境安居乐业。所以,当时一贯有“北不如南,一人极锋不如天下化雾”之说。

      但是谢先宗却视化雾诀如蛇蝎,在听说其原理后,当堂露出憎恶万分之色;随后更是下令将欲学习化雾诀的一切人等驱逐向南境。无他,先宗说:“王家如何堕落我不管,反正已经死生再不往来。但我跟虫斗了一辈子,现在要让我向其投降,与之沆瀣一气?没门!”

      袖袍拂过桌案,将化雾诀有关的一切扫到地上:“你们谁有这个想法的,尽快过境去找王重玄。若要说服我,想都别想!”

      这也是自然,极锋诀,本就是对自身强大极为苛求的法诀;创立出极锋诀的谢崔鄩,自然也是目下无尘的一个人。化雾诀,第一步以内景为梭绕虫雾,对于谢崔鄩来说,就已经难以忍受:他如何能接受自己要低三下气,抛却不死不休,示弱来勾酸雾入体,沾染他霹雳雷霆、无尘无匹的内景?

      而制造出化雾诀、熔烟诀的王家,在他眼里,也是不可理喻的。原本并肩作战的战友,现在却对敌人投降,主动跟虫豸滚到一处去,融入其中,沾满酸气腐蚀,谢崔鄩看在眼里,不仅是不理解,还有难以言喻的恶心。

      但是眼下情形,用化雾诀,却是很合适的。一是对自身消耗小,二是隐蔽安全,很适合潜行。只不过化雾与极锋根本相抵,王如锋身边现在却带着谢琅。他要想办法……在谢琅不学习化雾诀的前提下,把化雾诀的效果作用到他二人身上。

      不然他自己用,谢琅暴露了,还是两个人一起玩完。

      但是如何构建他二人之间长时的桥梁,以过渡化雾之效……王如锋思来想去,任他博学多识,普天之下,也只能想到一个办法。

      而这个办法,对于王如锋来说,确实是有点难以启齿的。

      但是再难以启齿也不是这个时候纠结,许多爬行的虫豸已经留意到这边新生的动静,两根尖长的触须摆动,汲取周围的信息,跃跃欲试要召集同伙一探究竟了……王如锋叹一口气,捏了一下化雾诀,将那些汇聚的虫豸骗开。

      他本是王家后人,化雾诀也没什么门槛,虽然从没实际用过,但是此下用来,还是很方便顺心的。
      然而想要他之后要做的事情,王如锋就没有这么顺心了,多少有点如鲠在喉。

      王如锋有点不知所措,下意识又念叨了一遍之前的话:“我有一个办法……但是,这个办法要起效,还需要我们成立一个约。这个约,”他又说得面红耳热起来了,尽管还什么都没说,却已经说不下去。他低头下去,两只手握着谢琅的一只手,问:“你……你相不相信我?”

      他抬头看谢琅的眼睛。谢琅的神色很平淡,眼神也很平静。沐浴在王如锋恳切的眼睛里,过了一会,淡淡地说:“你早就知道答案,何必再问。”

      王如锋就叹了一口气,还是觉得自己该尽应尽之责,提醒无知的少年,便说:“这个约,叫‘千千结’。一般是夫妻之间使用,成其好事……总之,用处很多,不完全说了。你只知道,我眼下需要它其中一个功能,来完成一件大事。”

      谢琅应了:“嗯。”

      “这个约是可以解的,不用担心。此约……嘶,一些用处是需要二人皆心甘情愿才能成的,也不用担心我会利用它来做对你不妥的事情。我只用约成自带的‘灵犀’之功就可以了。”

      “嗯。”

      “那我……开始了?”

      王如锋还是无法忍受内心的煎熬,左顾右盼一阵,找到一处山岩的夹角,把谢琅拉进去。虫域之内,本来就沉云暮地,天光尽隐;这个转角挡住了两面的天,王如锋拉着谢琅陷在里面,愈发昏天黑地了。

      他不敢看谢琅的脸,只好盯着衣领口露出来一段玉白的脖颈,在喉结下,有一环浑金的圈,圈口垂下来细碎的珠玉石,搭在光洁柔滑的衣料上,微微地散出莹润的泽。王如锋低头盯着珠尾的八角金坠,鼓起勇气,轻轻地说:“亲我。”

      有一只手捏着他的下颌抬起来,然后谢琅的吻不可违抗地落在他的嘴唇上。谢琅没有主动,还在等他的指令,王如锋只好探出舌尖小心地试探,在谢琅捉住那一小点柔软的尖回吻他时,倏忽被灌入满怀冰雪香气。

      怎么会这样冷,又这样香。
      清冽到足以让他心生惭愧,又香得让他目眩神迷。

      谢琅原先手抵在岩壁上,渐渐下移,揽住他的腰。王如锋的手原本抓着他小臂,过了一会,无措地挥了一下,转而揪住了谢琅衣领。他的手是一双骨节粗大、英挺有力的男性的手,但是此刻脱力地攥住谢琅的衣领,又软弱、又无助,后腰靠在谢琅手心,也在轻轻地发抖。

      谢琅衔着他的舌,将那些饱含恐惧的热气刮走,啜取柔软而湿润的迹象。他手握着王如锋的腰,心知他现在很想逃走,也有力气逃走,可是他心甘情愿地在这里,以献祭的姿态,忍着未知的恐惧,放弃所有可能的抵抗。

      有一种茫茫的、纯粹的原始快感掠过谢琅的脊椎,从天灵发散出去,让他如过电般浑身发麻。谢琅完全被这种有违意愿的柔顺取悦到,优雅而暴力地食用这只鲜活的猎物,踩住年轻健美的躯干,撕开无伤大雅的抵抗,叼住最柔软鲜嫩的部分,香甜的液体汨汨涌出来——他进一步堵住王如锋的嘴唇,逼他窒息间咽下已经混合过的、多余的唾液,手指按着他的喉结,听见细微的吞咽声。

      他吻得很沉迷,王如锋也被麻痹得很彻底,完全丢失了自己的步调。渐渐地,颤抖也不颤了,偶尔无力的挣扎也消失了,谢琅握着他的腰,情不自禁地低下去,将头埋进他颈间,舌尖湿漉漉地刷过他侧颈,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探寻底下跃动的脉搏……

      谢琅在他修长的脖颈之间焦渴地啃咬了一会,轻轻合拢齿关,感受那样微丰柔韧的肉感。那段结实的脖颈,随着他动作,一会儿徒劳地绷紧,一会儿又绝望地松开,绷紧时,谢琅便哄一哄,温柔地舔舔它;放松时,谢琅又克制不住要咬。

      他听见头顶的喘息一声重过一声,渐渐地,也听见王如锋微弱而无助的声音:“谢琅……嗯……谢琅……”他的声音很哑,鼻音很重,就好像一把钩子往谢琅心里钻;又搂住谢琅的肩,那种低低的,混合着喘息的吟叫就在谢琅耳边柔媚地唤:“谢琅……谢琅……”

      谢琅耳廓红透,忍无可忍,抬手捂住他的嘴。他从王如锋一片狼藉的脖颈间抬起头,手掌牢牢扣在他嘴上,掌心贴着热烫的嘴唇,看着王如锋狼狈的脸,咬牙切齿,眼神里几乎带上恨意了:“别求我……你别说……”

      他挫败地把头低下去,埋在王如锋肩上,深深地吸气,重重地吐气。两个人都多少有点克制不住的心驰神荡,各自喘息了一会儿,王如锋推谢琅的头,让他起来。

      谢琅抬起头来,就看见他敛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王如锋还没有完全回过神,刚刚那一阵的热度又烧在他眼底了,眼神还是涣散的,有一股似有非有的水汽,浇熄了明亮的星、尖锐的火,显得湿漉漉的,迷茫又脆弱;他的唇舌都被吻得发麻,唾液不能完全咽下去,喉结滚了两三下,下意识抬手用手背去抹嘴角滑下来的水痕。

      谢琅不敢多看,匆匆别开视线,心里烫得好像要烧起来。他下巴搁在王如锋肩上,抱着王如锋的腰,无限贴近过去,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硌着他——愣了一下,抬起头,一本正经地问王如锋:“你要不要解决一下?”

      王如锋本来还没回神,被他一句话说得大窘迫,扬手就要打——当然也是没打的,摆个架势吓吓谢琅罢了。他俩在道天厮混日久,衣服早就已经穿得混乱,王如锋今天穿的是谢琅的谢琅的衣服,袖口成累赘但好看的筒状,扬手时,一面袖摆便拂过谢琅的脸,代王如锋柔软地抽了他一下。

      谢琅挨了这没有威力的一下,又把脸埋进王如锋肩膀。王如锋怒了,推他一把:“不许笑!”

      马上传来了谢琅闷闷的声音:“你又没看见我,怎知我在笑。”
      声音分明是含着笑意的。

      王如锋使劲把他弄起来,愤愤地说:“没完……”他瞪着谢琅那张典雅的美人脸,怒气冲冲地说:“你还得亲我。”

      “……”谢琅又想笑了。

      “不是……”王如锋又开始窘迫了,立刻为自己的语义不详做诠释:“刚刚那个不算。我是说,我忘记了,你一打岔,你、我,不是,……哎总之就是没成。还得再来一次。”

      他说得舌头打结,谢琅却不是很在乎他的辩解,低头过来又要亲。王如锋忙抵住他的脸,思来想去,一时忘记了该如何正当表达自己的意思,想起刚刚那一阵走火,恐惧得瑟缩,下意识喃喃道:“你……你轻一点。”

      “……”谢琅无言,静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王如锋说完就马上意识到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痛苦地闭上了眼,拿手掌捂住脸,深觉无颜见人:“我不是……”

      “嗯。”谢琅张口轻轻衔住他的手腕,把他挡住脸的手移开,低头亲住了他,将所有未尽的话全吞进咽喉。已经亲过一回激烈的了,因而眼下这一次两个人都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太忘情,唇舌交缠间,王如锋捧起谢琅的手腕,将他的右手按在自己心口,灵台所在的地方。

      “来……”他轻声说。

      他俩上边黏糊糊地亲着,王如锋握着他的手,轻轻吐出息流来,一点点勾住谢琅,将他逸散的息流汇拢,引进自己的灵台。

      这个过程很难受,他被谢琅密合地亲着,还是忍不住蹙眉,为那倒错的袭入感发出轻微嘶声。谢琅知道他不好过,无需多言,主动搭住他的息流,卷进他的内景,减省他的力气。

      渐渐的,已经不需要外化的息流作为媒介,两个人髓海对髓海、灵台对灵台,思景也将要连通。谢琅已然明白他的意图,以他之流动结住王如锋之流,自发将两人内景间的空隙减弱。

      他反客为主在里边活动,那种异样的感觉十分搅扰一方清净。王如锋手指抓着他肩膀,心知这是必要的过程,只得死死忍着。谢琅手指摸过他后颈,往衣领后探,搭在微突的脊节上,知他已经出了一层细细的热汗,为他的容忍和退让暗自畅快不已,但是还是稍稍退开,嘴唇覆压在他湿淋淋的唇面上,低声问:“不好受吗?”

      王如锋捏了一下他肩膀,让他少废话。他眉心掐得死紧,难过得几乎说不出话,心里好像被新鲜柠檬扎透了,拧出来的全是酸的汁水。他很想立刻把谢琅结住他的、密匝的网从内景拔出来,挽救他可怜的灵台,只是手臂高高架在谢琅的身上,想反抗时,只能有气无力挠了两下他的肩膀:“酸……好酸。”

      谢琅在他内景前一步,好心停了一下,想让他缓缓。这一顿,王如锋反而更加意识到四肢百骸的、巨大的充塞感。他被填得要噎着了,刺激出的眼泪立刻盈满他的眼眶,被谢琅咬着的唇齿间终于流出一阵抑制不住的哭音:“呜……呜呜……”

      他的下颌使劲扬起来,脖颈拉成一线,好像想就此脱出去。他的双手也胡乱地抠抓着谢琅的肩膀,被折磨得终于忍受不住要反抗了。谢琅忍着肩背后的微疼,始终牢牢攥紧那截乱颤的腰肢,噙着他的唇舌,轻轻吮着脱力的舌尖。

      王如锋足跟踩着地面,用大腿那一块使劲蹭他的侧腰,很想把他就此赶出去。他浑身滚烫,鼻音浓重,被那种要命的酸涩和窒闷抽打得不住挣扎,抛却所有道义和廉耻哭着说:“饶了我……呜……谢琅,救我,呀、谢琅、谢琅……”

      他边说边掉眼泪,打得两个人的面颊上都是湿漉漉的。谢琅听着他混乱得不知所以的话,几乎要疯,按住他有形无力的挣扎,重重喘了好几下,气息不稳地咬了一口他的嘴唇,将他捶打自己肩膀的手捉下来,攥着手腕按在身后的石壁上。

      他的声音极为忍耐压抑,温柔浮在表面上,底下是狂躁的破坏欲,鲜明的恶意在咽喉里叫嚣:“救你……我救你。”

      他的碎发已经被汗打湿,白皙的肌肤也发红,冷静的神情也显露出崩坏的迹象。谢琅闭上眼睛,全心全意沉入两人将连未连的内景中,一头栽进去,使劲将王如锋拉过来,随后,两个人俱眼前一白。

      定神时,谢琅看见了一把剑。
      一把说陌生,但又该熟悉的剑。

      王如锋也看见了一把剑。
      一把白玉的剑,刃如新雪,光似冷银。

      灵台筑内景,内景又是人思凝成的意中之境,毫无疑问,两个人此番看时,已嵌套在对方的内景中。谢琅在看见那剑的一瞬间,心里的战意就好像枯草被点了一把火,汹汹地燃起千里。王如锋摸索着捂住了他的眼睛,自觉荒废卑琐,低声说:“不要看。”

      他挡住的是谢琅的眼睛,但是他们相连的是灵台,如何能挡住。谢琅情不自禁迈向前去……他走向命中注定的对手,夙夜纠缠的仇敌,他预备享受天成的猎物,迎接他一生中最为兴奋的时刻,咀嚼因此而生的所有征服的欲望……

      王如锋的剑似乎也已经被巨大的恐惧压垮,瑟瑟地躲藏,自惭形秽,缩到一旁,让谢琅占据中央。但还是被揪出来,被四散的光华笼罩,遭受攻击,变成一个经不起摧折的虚弱幻影,一分为二,又烟消云散、土崩瓦解。

      王如锋小心翼翼含在心里,秘而不宣百余年的喜爱,他对剑的痴恋,终于被谢琅完全褫夺,被一把真正的剑,完全打散。锋利的痛楚刮着王如锋的脊梁,他揽着谢琅的脖颈,哭喘着用气音尖叫说:“你要把我杀死了……”

      “嗯……”谢琅低低应和着他,很怕把他吓坏,可是又实在愉快过了头。他攥着王如锋的要害,牵动王如锋的情绪,这种极致的愉悦让他的表情都微微扭曲,无法言说的情愫只能发泄在唇舌之间,以及……内景里隐秘的争斗上。

      剑,斩开。
      盾,击破。
      火,过淬。

      一切伪装无所遁形。一切抵抗徒劳无功。无双的暴行、刚烈的杀戮,金石碰撞,碎玉断琼;弃捐委地,当啷有声。破碎与重铸,死亡与新生。

      从剑对剑,到对盾,到对火。谢琅抹去这个人的狡猾、揉碎他的伪装,让他在光亮下无所遁形,让他将所有拦在堤坝另一端的情绪决堤,让他的逃避与怯懦、恐惧与仇恨、不甘和痴迷,都如同暴怒的潮水一样,倾斜而下。

      谢琅立于潮中,任其冲击,无所动摇。
      他始终是一把剑,他始终是那个天生该握剑的人,在风平浪静的时候是,在惊涛拍岸的时候也是,直到潮水流尽,露出埋藏的河床,他依然立于其上,慈悲怜悯,有如神明。
      王如锋喜欢剑。而谢琅就是他的神。
      他终于,抱住了他的神。

      谢琅也终于,终于,终于找到他的归宿。白玉归托,宝剑还鞘。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千千只结意中人,丝丝缕缕总关情。

      约成。

      云收雨歇,王如锋终于得以从致命的、失控的情绪泥沼里挣脱开,他推开谢琅抬起头。两个人各自整理衣冠,对望一眼,又都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面红心躁。王如锋用拳头抵在嘴边轻咳了一声,耳根发热,强装正常道:“现在就可以了。”

      说话间,那种千丝万缕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流动纠缠,还在他二人之间发生。王如锋长长呼了一口气,又使劲搓搓脸,让那股热度尽快退下去。谢琅已经餍足,眼下异常温柔沉默,只是站在他旁边,垂首等他下一步指示。

      王如锋捏着他的手,看两人内景时,发现确实在内景之间,已经有了一道窄细但明晰的,“桥”,连通两端。他心知成功,便一边运行化雾诀,一边通过这座千千结赋予的小“桥”,将谢琅内景浸润进去的酸雾抽入自己景中。

      而后,两人周身的酸雾便全部通过王如锋运行的化雾诀转换为无害的气,两个人都可以在酸雾中通行无阻了。因为化雾诀的误导作用,原本将他二人设立为目标的虫豸丢失目标,也纷纷疑惑地散开。至此,王如锋才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拍拍谢琅的肩,兴奋地说:“成功了!”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规划如何从这里找到渡桥回到城中了……”王如锋如释重负。他摆脱了之前的异常状态,又解决了萦绕的酸雾问题,终于得以继续观察地形,对应膏砂盘,按原定的计划,寻求回城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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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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