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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一百年 ...

  •   谈爷开了车,载着邹雪云一路向北,风驰电掣。

      “谈爷,嗳,这是要去哪儿?”

      “一百年,笙歌渐不闻,繁华如流水,奇秀甲于东冠,豫园去过没?”谈爷一边开车,一边头也不回问。

      “豫园哪,没去过,但我听说过豫园,不是有东南名园冠之称么,有人说,到了上海,不诳豫园,就等于没来过上海。”

      邹雪云这一次,坐在了后面,他的嘴倒是挺甜,这话,直接就说在了谈爷心坎上,这话,也正是谈爷想要说的。

      “邹老板,你这话算说对了,豫园我也是第一次来,说实话我以前一直在上海做生意,可就是想不起来诳诳,如今有了邹老板陪着,才突然有了这个兴致哦呵呵。”

      谈景琛就开心地笑着,开车开的那叫一个溜,简直就像回到了十七八岁那些年。

      很快到了豫园,谈景琛将车寄存在隔壁一个废弃露天杂货厂,然后和邹雪云并肩向着豫园入口走去。

      邹雪云扭头看了一眼谈景琛。

      “谈爷,我要戴眼镜。”

      谈景琛今天戴了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就更增了几分秀气,邹雪云便挑了挑眉,趁谈爷不注意,刷地单手伸进谈爷大衣衣袋中,掏了谈爷那副墨镜道:

      “谈爷,我也要戴眼镜!”

      邹雪云说着,就将谈爷另一副白框黑底墨镜,卡在了自己鼻子上。

      谈爷看了他一眼,笑道:

      “不是给了你一副么,哪去了?老是抢我东西!”

      谈爷嘴上抱怨着,但心里却是泡了蜜似地甜,说实话,邹雪云戴着这副眼镜,就越发地好看了,似乎多了点那么现世的味道,寻欢的味道。

      “我那副黑超镜,忘记拿了。”

      邹雪云一面说着,一面就有点笑嘻嘻的,雀跃了几步,上来一把抱住了谈爷肩膀,让谈爷拖着他走。

      “皮!”

      谈爷笑着轻轻打了他一下。

      二人就牵着拽着,反正游人也不认识他们,也不怎么注意他二人,二人就随便的打了闹了,进了豫园,第一站便是萃秀堂。

      萃秀堂内,佳卉盈庭,深隐于古木交柯之中,峭峨巍丽。

      穿过萃秀堂,便是一道游廊,石板铺地,二人便走上小桥,看着两侧那些湖光水色,中间立着一座石峰,宛若玉女,亭亭俏立,谈爷笑着说:

      “邹哥儿,看到没,古人云,这石峰名曰‘美人腰’,你上去比一比,你腰细,还是这石峰腰细。”

      邹雪云推了谈景琛一把:

      “去!我再细,还能细得过她?人家这是美人腰,我是天生丽质难自弃的丰腴美人杨贵妃,哪有可比性!”

      二人说说笑笑间,当真是心情奇佳,又配着了这美到无匹的景台楼阁,邹雪云且走且看中,身畔又傍着谈爷,有时几度怀疑自己这是在梦中。

      这感觉,实在是太美了。

      如果有来生,他定不负谈爷这相思意。

      谈景琛走的很慢,意念深处,完全是悠闲的,放宽了心,什么也不想,只活在此刻,邹雪云就在他身边活蹦乱跳,仿佛是一生一世了,又仿佛是伴了一辈子,那种熟稔又不肯放弃的感觉,生生的刻下来,蓄满了他的心房。

      “咳,邹老板,慢点跳,慢点跳,你知不知道你每跳一下,我这心脏就收缩一下!你看看你,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邹雪云走路,偏不走平路,偏要在棱崖上走,双臂如同大鸟展翅一般,仿佛行走在平衡木上,摇摇晃晃,快要跌倒时,就跳起来,整个人扑到谈爷身上。

      谈景琛一颗心,给整的七上八下,如同果儿安咐的,他生怕这邹哥儿磕着了碰着了,他就眼盯着邹雪云那身子,一举一动,简直是从没有过的过分担心。

      谈景琛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捧着怕碎了,含着怕化了。

      谈景琛觉得自己,被邹雪云整的快有点发疯了。

      又走了不远,眼前几十株银杏高耸入云,颇是壮观,谈爷也觉得很震撼,便拽了邹雪云停下来仰头向上望着,邹雪云连连惊呼:

      “哟,谈爷,这是银杏树吧。可就奇了,早前听人说过这种树,今儿一见,果然是玉树临风哟,这直达天上,这得有多高哟!”

      谈爷乘机挽了邹雪云一只蛟白手掌,轩眉略为一纳道:

      “恩恩,大概有20多米高吧,20多米肯定有。”

      二人并立着,全然是忘记了现实世界,头挨着头,肩比着肩,耳边听闻着彼此的呼吸声,望着同一个方向,惊喜又开怀。

      在银杏树低下站了一会,过了万花楼,两宜轩,鱼乐榭,然后,来到了打唱台。

      二人只觉眼前一亮。

      打唱台也叫“凤舞鸾吟”,戏台依山临水,台前的垂檐,雕刻细腻,涂金染彩,戏台四面石柱上,分别有描绘春夏秋冬四季景色的对联。

      “哟,谈爷,这个打唱台我听说过,当年白海春和秦王爷第一次相遇,听说就是在这打唱台上,秦王爷一眼就瞧上了白大哥,从豫园跟到北平,然后,又在北平一路捧了下去,秦王爷应该算是白海春最好的知己了,白大哥也说了,这世上,王爷最懂他惜他。”

      邹雪云本来是无心说的,这番话,却让谈景琛一下子就痴了。

      秦王爷和白海春这一对,在京城也是轰轰烈烈,名满北平的,不过,好在二人认真在了一起,秦王爷又处处护着白海春,几十年如一日,别人也慢慢习以为常,到后来,人们竟觉得,白海春和秦王爷在一块,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没有人再觉得奇怪。

      “哦,这么说,白海春竟然也在这打唱台上唱过戏?那应该是几年前吧,战事还没有打到这儿,歌舞升平,繁华天下,这打唱台,自然也是人满为患了。”

      谈爷站在柱子下,一颀长身地立着,望了望天,又望了望邹雪云。

      此刻,这打唱台,有点萧条了。

      秦王爷和白海春在打唱台一见钟情,而他,和邹雪云,在打唱台“私订终身”……

      “谈爷,你想什么呢?后悔没早遇见白大哥,也来个独占花魁?”

      谈爷噗哧一乐,道:

      “非也。我在想啊,这邹雪云,就是我命定的劫数……”

      “这诳景啊,看戏看风景,全凭心情。而且,也不带重复诳的。比如你我二人今日携手诳了豫园,诳了就诳了,但是还会来第二次么,我觉得这个概率它太低了。”

      谈景琛绕着点唱台转了一圈,不由大发感慨。

      “所以呢?”

      邹雪云听谈爷这样说,倒也觉得是这个理,他们下一次,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来这儿,又或者说,以后根本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所以我们应该拍照留个纪念。就譬如上一次在锣鼓巷小公馆那一张,我一直随身带着,它已经写进了我的历史,偶尔拿出来,我那个心啊,酸甜苦辣,什么都有。”

      谈爷继续煽情。

      邹雪云笑了,从台阶上一跃而下,然后,又是刷刷刷连着几个箭步,转眼之间就离开点唱台,跑的无影无踪。

      “哎哎哎,邹老板!邹老板!”谈景琛急的扯着嗓子一迭连声的叫。

      但是哪里还有邹雪云的影子!

      “这大爷,害!就没有一刻消闲着。”谈景琛摇头叹息。

      结果不一会,邹雪云便从景点搬来一个摄影师傅,要师傅为他和谈爷拍照留个念。

      谈景琛听说是来给二人拍照的,早已经迫不及待,忙忙的拽了邹雪云,二人并肩站在台前的垂檐下,双双脸上挂着笑,蜜糠儿似地,望向镜头。

      真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壁人!摄影师不禁也在心里面叹道。

      二人齿白唇红,一样的风华绝代,一样的星辰清澈,一样的玉树临风。

      如一卷仙园画,画中两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款款而来。

      这大概便是,渡仙劫中的双童子了,那眉眉眼眼,沾了点仙气,便少了点凡间的烟火气,团团圆圆着,满满的都是福气。

      摄影师立刻便爱了二人,加心在意给二人摆足了架势,将蓝天白云恰好地衬在二人身后,又衬了点绿叶的景,山水的秀湄。

      立刻,画面定格。

      像片竟然是速成的,刚刚好的两份,黑白底的,无匹的惊艳了。

      邹雪云爱不释手,想把这张照片刻在心上,相片太大,又装不到身上的钱夹子里,于是他便小心地放在薄袍口袋里,便是连走路,都不敢用太大劲。

      谈爷笑了笑,便也将这个有历史意义的合照揣进口袋中,生怕邹雪云连这一张也抢了去,到时候,可就吃了大亏了。

      等到摄影师转身离去,邹雪云试着在点唱台上吼了一嗓子,那声音直达云宵,震得树上那些飞鸟,扑棱棱的飞了一大片。

      “好!这声音,还是邹老板的味道!看来谈爷没有白疼你,你这嗓子呀,得紧着保管好了,千万不得再出一点差错,再出差错,连谈爷也无能为力了。”

      “多谢谈爷教诲,我邹哥儿谨记在心,来生衔草结环,定当以报。”

      邹雪云抱着拳对着谈景琛深深一礼,那动作,仿佛在戏台上一般,还蛮地道蛮像那么回事的。

      谈爷便不由自主乐了,笑着道:

      “别贫嘴了,赶紧的,邹老板,咱们诳完园子吃饭去,或者,下午去‘大上海’那儿,看别人跳舞去。”

      说着,谈爷又上前拽了邹雪云,二人又向前诳去。

      过了点春堂,便是积水长廊,廊长百米,廊下有一鱼池,池中红鱼映着苍苍古树,越发的流光溢彩了。

      紧接着流觞亭,会景楼……无数美景栖歇店,过了藏书楼,等二人走到环龙桥时,谈景琛提议:

      “邹老板,听说这个环龙桥很灵验,人们求什么应什么,不如,我们求一个愿如何?”

      邹雪云一听这话,断没有反对的理。他一向对许愿这种事,一直以来都是乐此不疲,这会子听了谈爷这话,立刻就表示十二万分的感兴趣了。

      “对对对,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个愿,说什么也得求了去。”

      二人于是从桥上绕下去,一人找了一块青石坐在上面,然后,各自闭着眼默默祈祷起来。

      二人之神色,完全是虔诚无比的,求一遍不放心,然后,第二遍,第三遍,反反复复地重复着求,都恨不得把那愿望放入水底,让心中那份奢望随了流水,转达到水龙那里,好给他们个如意交待。

      其实二人都不知对方求了什么愿,只是从对方那凝重又在意的表情上来看,这个愿望,都是二人人生中最重要的,不能泄露,唯求上苍成全。

      邹雪云最先睁开眼睛,看谈爷还在那里入定,便不敢作声,生怕打扰到谈爷,他于是轻手轻脚,从谈爷身边走过,但是谈爷感觉到了邹雪云那种熟悉的阳光味道,便也睁开了眼。

      他求的太投入了。

      听人讲心诚则灵,他刚刚那种于生命息息相关的迫切,也不知得到得不到苍天垂怜,能不能护佑一下他。

      看到邹雪云已经起来,在那儿玩水,一脸的幸福味道,谈景琛便问:

      “邹老板,求完了?”

      邹雪云掬了水在冼脸,那副墨镜早已被他扔进了谈爷口袋里,他笑了笑道:

      “嗳,谈爷,我求了,不过,求的不够坚决哟。毕竟,我觉得这种事情,不敢保证我自己求的是理所应当的,所以,我不敢太强求上苍眷顾我。”

      一听邹雪云这奇葩逻辑,谈景琛不由摇了摇头。

      二人诳的累了,就在环龙桥下石头上,又歇了一会,谈爷再次发挥了海侃功能,侃天侃地侃大山,都不带重套的。

      眼看侃的太阳已渐渐西移,二人都有点饿了,谈景琛才站起来道:

      “邹老板,我们吃饭去。这附近有一家酒楼,里面的菜相当不错。而且是才开张的,一桌菜打八八折。”

      “嗳,谈爷。”

      邹雪云答应着,就跟在谈爷身后,二人向出口走去。

      走了两步,眼看跟前行人不多,邹雪云突然想起戏班的事,便对谈爷道:

      “谈爷,梅园已经盘出去了,腊红和周大他们把关,该卖的已经全卖了,该拿的,估计他们这一次也拿不成多少,索性来了上海这儿,再慢慢想办法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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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一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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