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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白首不相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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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景琛以为这是一本手抄本,最近上海流行传阅手抄本,里面全是公子小姐谈情说爱的故事,但是却掀起一股潮流,大有势不可挡之势。
谈景琛本身是很看不起那些风流韵事的,认为这些个书都是过度的放养了小资情调,让一些小姐和太太们,越来越认为私定终身,跟人私奔是一种时髦。
但等到拿在手中一看,原来是柏修明和裴文轩为邹老板打造的新剧本。
没想到邹雪云竟然带到了上海来。
上一次让日本大兵抓住做了半个月劳工,居然没让那些东洋人搜刮去,可见得邹雪云是多么加心在意了。
“邹老板,出门还带个剧本来,这戏哪,就是邹老板第二个生命。”
听了谈景琛这话,邹雪云笑了笑。
“这一部戏,我昨天大约看了一遍,认不得那些字的,就猜个大概意思顺下去,还真是打动了我心扉,这情节哪,人物哪,怎么活脱脱就像在说某个熟人呢!”
邹雪云摇着头,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有这事?”谈景琛有点不相信。
“嗳,谈爷若是不信,谈爷自己看了去,反正谈爷是文化人,柏修明他们写什么,谈爷肯定能看出个大概意思来,到时候,说与我听听。”
让邹雪云这一说,还真就勾起谈爷一腔好奇心,他便乘着邹雪云穿衣打扮,顺手翻开剧本,粗枝大叶看起来。
首先这名字就叫的奇怪,居然是《白首不相离》!
这名字一看就有点酸腐气,果然是文人习气,这名字,起的一点也不大众化。
谈景琛一面吐槽,一面不由用了点心,一目十行看了下来。
这一看不打紧,直接就攫住了谈爷那颗魂儿,差点让他窒了那口气,这部剧,居然就是一个商人,一个戏子的故事!
这,也不是最吸引谈景琛的原因。
一年前在邹雪云那儿,谈爷看过一本几百年前的一出古戏,邹雪云告诉他是《怜香伴》,当时他就引以为奇了,而且又因为那出老戏竟然穿越时光遂道,将两个女子之间的爱恨情仇表达到入木三分,很是惊艳了一次。
但这一次,更是彻底惊艳了谈景琛那颗心。
“这戏,也编的忒大胆了吧!”
谈景琛近几年,虽然对这一类传说特别上心,也能入得了法眼,但是这部剧,怎么越看越觉得,就好像在点化他和邹老板呢?
这商人,岂不就是他谈景琛!
戏子,岂不就是邹老板!
一开始想到这些,谈景琛虽然也有不舒爽的感觉,但是看了几页,便有点手不释卷了!
邹雪云确定柏修明和裴文轩这次写的新剧本,完全是把他和邹雪云当作了原型,不过看的出来,柏修明他们并没有恶意。
这部《白首不相离》,是崇尚同性别之间海誓山盟的,这几年,谈景琛唯有对这方面话题上心,也入眼,所以只就这一点,他便有一点喜欢上了这个新剧本。
只是有一点让他愤愤不平,这个柏修明,简直不怀好意,竟然把里面的旦角给写死了,商人的结局,便是背井离乡,孤老一生。
这个结局,让谈景琛那颗易碎心,狠狠被撞了一下。
“岂有此理!”
谈景琛将剧本一用力,甩到了床上。
“谈爷,怎么了?”邹雪云回过身,“不好看?”
“过程虽美,但结局太伤感。不是我期望的样子。这也太悬殊了吧!”
谈景琛气的吐槽。
“可这毕竟是戏呀,谈爷,美好的戏就是把痛苦一层一层撕裂开来,然后剥开让人看,越痛,才越称得好戏呦谈爷。”
听邹雪云这样解释,谈景琛也懒的较真了,虽然故事和他们比较像,但将来是不可知的,毕竟是戏里人生,怎么可能和他们挂上钩。
“谈爷,我看了个大概,这《白首不相离》好像就是说,繁华盛景,到最后终也要烟消云散。”
邹雪云说这话的时候,竟是一副深有感触的表情,从前那个单纯无害的少年,好似一夜之间,已经长成了一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抑郁青年,他的心事,掩没在洁白如玉的侧颜中,深深地,埋进去,又涌上来。
人生不可能单纯是欢喜,也有无穷无尽的担忧。
谈景琛还是喜欢着邹雪云的喜欢,喜欢着他明朗的那年那月,以及现在的偶尔过度撒欢,有时害怕邹雪云钻进一条死巷出不来,就常常想尽一切办法,解救邹雪云出来。
当下谈景琛站起身来,笑着说:
“杞人忧天,邹老板,这个剧本不是在说烟消云消,而是告诉世人,活好当下。唯有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听了谈爷这话,邹雪云便不再言语,静静地穿好了衣服,如画中人一般站在那儿,和谈爷的玉树临风相衬着,刚好的一对儿。
邹雪云感觉着这种美好,欢喜的感觉其实一直就在,只是怕不够多,只是怕有一天这种欢喜睡过一觉第二天早上就无影无踪一般,偶尔心头投印下一点浅浅忧思而已。
“走,邹老板,诳梅园去。”
邹雪云已经将自己拾掇的很齐整了,跟在谈爷身后,果儿负责在家收拾带来的一些随身物品,听到他们要出去,便跑出来特意叮嘱道:
“谈爷,邹哥儿在上海不熟,谈爷要照顾着点邹哥儿,别把他磕着了碰着了,或者给弄丢了,我们梅园一拨人,可全活邹哥儿呢。”
说到后来,果儿便全是借口了,其实,她是不放心邹哥儿跟着谈爷出门。
毕竟,上海人生地不熟,万一,谈爷把邹哥儿卖了呢?
虽说表面上,谈爷和邹哥儿情深意浓,同出同进的,看起来绝世无匹的好,但是,谈爷毕竟是有家室的人,万一有一天谈爷有了别的想法,那邹哥儿再缠着谈爷,岂不就成了谈爷的绊脚石!
所以,果儿也是无时不刻地,替邹哥儿担着另一份心。
当下谈景琛听了果儿这话,直接选择无视掉。
“邹老板,来,手挽手,走。”
谈爷一面说,一面在头里走,竟是直接拽了邹雪云一双嫩腕,痞痞地穿在了自己肘弯里。
见拉不到邹雪云,干脆,谈爷一只大手,上来拉住了邹雪云另一只大手,二人手挽着手,就在果儿眼前大模大样地走出了邹哥儿之居。
果儿扬了扬眉。
谈爷这是在示威呐。
谈爷和邹雪云腻歪,大多数时候果儿都选择无视,或者,有时就很讨厌谈爷这西洋派做法,谈爷呢,是全然不管这些的,越是讨厌他和邹雪云亲近,有时谈爷心情上来了,就越是大庭广众之下,和邹老板亲近的不行,好像是宣誓主权一般。
二人手拉手出了长长走廊,冬天的空气虽然凛冽,但是却清新的很,邹雪云穿了一件紫色夹金线薄棉长袍,长袍下襟晃来晃去,和谈爷走在一起,深深呼吸了几口这诱人的空气。
迎面看到老余,老余正在四处转悠着,看看哪里有秕漏的地方,看到谈爷和邹老板,二人的手还在一起握着,老余赶紧目光移向别外,低声道:
“谈爷,邹老板,你们要出去?”
谈爷嗯了一声,道:
“老余,车子我开走了,你和果儿在这戏楼里照应着,我们晚点就回来了。”
谈爷只说要诳诳去,也并没有说去哪里诳,老余答应了一声,匆匆的溜走了。
这二人呀,实在太甜了,就怕不是个好兆头。老余心里暗暗担忧,又觉得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不是在咒谈爷和邹老板么,于是赶紧呸呸吐了几口,才作罢。
谈景琛带了邹雪云,一个天生的衣服架子,俊美飘逸的外形。一个天生的灵秀通透,俏生生的身段,配着那飘逸的长袍,眉眉眼眼都是画一般的浓郁。这二人走在一起,即便是周围万物,都惊喜得安谧着,不敢发出声响来。
车子就在戏台左侧空地上停着,二人穿过空荡荡的戏台子,那一屋子的空旷,立刻吸引了邹雪云。
“这大舞台,就是我的命哪。赶明儿,我要上去唱《白首不相离》,谈爷,你一定要为我捧场!”
“那是自然!我就算放下这一世所有的活儿,都得赶来听你唱这一曲〈白首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