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与囚徒》炸毛

72、从海角到天涯

　　意外撞进海角的游轮早就成了改装版的居住地，四十七名外来人也只剩下了些老弱，但不管怎么说，能遇难存活下来已经非常幸运了。

　　回头看去，所有的矛盾与摩擦都不值得再去深究，外来人和岛民的关系起起落落，最终尽数成了感谢，迎来了离别。

　　今年的自由日，岛民们全部都来到了海边，有的来送行、有的准备离岛、有的在等去年的未归人。

　　热情与不舍耽误了大半时间，以至于拖延到中午行船都没能离岸。

　　秦朗再次登上离岛的船，彼时今日，完全是不同的心境，身影重叠的话，那时的阴霾应该会被此刻光亮冲散殆尽。

　　不知道是不是秦朗的错觉，他觉得议员们不穿正装的时候，亲近多了，让人恍然觉得是长辈朋友来嘱咐以后也要记得回来看看。

　　托尼张牙舞爪的说这说那，扯天扯地，哪怕是废话一堆也是滔滔不绝。

　　秦朗大多都没听进去，但他知道托尼的每一个字都在表达不舍离别。

　　亚西吉说明年打算辞去决策院的职务，去离岛最近的对岸开一个冲浪俱乐部，或者什么别的店，成为接应岛民的根据地。

　　托尼听言，立刻表示他也去，哪怕亚西吉说还没想好，但并不影响托尼七嘴八舌的劝说他带着自己，不然人手不够，没人干活之类的话。

　　冬娜这丫头趁乱跑进船上，阿塞德议员后知后觉的发现后，招呼着秦朗他们四个对游艇展开了地毯式搜索，最终在船舱的大箱子里逮到了叛逆的小崽子。

　　重重的思想教育下，冬娜仍然是扒着船沿不撒手，声称自己要离岛，要去外面闯荡，几位议员连哄带骗的说是成年才可以离岛，这才给孩子揪下去。

　　行船扬帆起航，喧闹声被海浪渐渐淡化，岸边挥手的人影不断缩减直至消失，远远看去只剩下朦胧不清岛屿。

　　秦朗和波斯特始终站在甲板，仿佛一望无际的海面也是不可错过的风景，后来经过珊瑚礁的时候，波斯特从背后抱住了秦朗。

　　胸膛紧贴背脊，秦朗甚至能感受到那强有力的心脏一下一下敲击的频率，在行船游过了珊瑚礁的时候达到了最快。

　　——他终于自由了。

　　今天气温适宜，风浪平缓，虽然在出发时耽误了不少时间，但全速行驶的话，傍晚前也是能到岸的。

　　秦朗反射弧超长的才想起来问岛民的身份问题，毕竟这个并没在人们已知版图里的岛屿，不在人口统计范围内。

　　也就是说，这些岛民没有户口登记，更没有身份证。

　　然而，波斯特和他解释说，临岸有许多落户的岛民，会先接应这些暂时没身份的岛民，再去相关机构办理。

　　秦朗脑子里幻想的黑户到处跑的的画面破碎了，然后又想起了什么狼族小孩儿回归现代文明、人猿泰山之类的新闻。

　　波斯特简直哭笑不得，耐心的和秦朗解释许多事情虽然复杂，但都会解决的，世界的包容度是很大的。

　　秦朗后来仔细想想，确实是自己想太多了，这就好比有病去医院，有困难找警察，没身份就该去相关机构走程序。

　　尽管再麻烦，也终会得到解决。

　　当然，他考虑这么多主要是为了波斯特，他顶多是算失踪人口回归，比起黑户好解决多了。

　　所以行船到岸之后，秦朗和波斯特并没有跟着大部队的步伐，而是单独去最近的地方报警。

　　波斯特对秦朗完全信任，让干什么干什么，一副被卖了还会帮别人数钱的模样，全程听秦朗和警察在交涉。

　　最后，警务人员根据秦朗的信息找到了他想联系的人，波斯特只听见秦朗对着电话交代了几句，就还给警察说可以了。

　　第二天，电话那头人就匆匆赶来了。

　　波斯特第一眼见到对方的时候，还恍惚了下，主要是他的眉眼有几分像秦朗。

　　“哥！”

　　秦朗应声回头，随即松了口气：“可算来了。”

　　“什么情况！？你电话说的怎么回事？怎么就流落孤岛了？”

　　来人行色匆匆，满头雾水，秦朗倒是不紧不慢的稳了稳场面，先给不明情况的两人互相介绍了下。

　　“这是秦勉，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我和你提起过，”秦朗对波斯特说完，转而跟秦勉说：“这是波斯特，是…救我的岛民。”

　　秦勉：？？？

　　他们来报警的时候，秦朗还在担心家里人有没有发现他失踪，然而事实证明，他失联了一年多，竟然都没被发现。

　　他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不过转念想想，当初他去跳崖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很多打算，家里人跟他联系极少，就连那个常常惦记自己的后妈和弟弟也只会以为他去度长假了。

　　——他以前也会经常不声不响的消失一段时间。

　　这样也好，秦朗随机应变的跟警察胡扯，说自己独自驾船出海遇见了意外，后来飘到一个荒岛上被野人救了。

　　总之他的解释内容全借鉴自《鲁滨逊漂流记》。

　　甭管警察信不信，现在他和‘野人’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这，何况秦朗头脑清醒，能说出自己的信息和联系家人。

　　不是个闹着玩儿的疯子，这事就得严肃处理。

　　秦朗在电话里交代的和跟警察说的没什么出入，以至于秦勉来的时候仍然觉得不可置信，他捏了捏眉心说：“哥，你确定没和我开玩笑吧？”

　　秦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人都站这儿了，你觉得呢？”

　　秦勉瞥了眼秦朗口中的‘野人’，怎么看怎么觉得离谱，这种穿着现代，长得白白净净的小白脸谁会相信是野人啊。

　　秦朗忍不住低头笑笑，在所有家人里，他唯一能说得上熟悉点的，那就是这个弟弟了。

　　后妈在他小的时候总是上赶着亲近，但是长大后她一个女人总不能再围着他讨好，何况他那副油盐不进的嘴脸，他自己回想起来都厌烦。

　　但后妈的母性光环从未减少，哪怕是自己生了孩子，还是希望他能搬去一起生活，总希望阖家团圆。

　　秦朗始终不愿意，后妈也就不再老提这事，只是让自己的儿子从小就接近秦朗，倒也没什么别的目的，只是不希望秦朗孤零零的脱离出去。

　　这么多年过去，秦朗和这个弟弟勉强算是有来往，就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弟弟主动找他，这还是他头一次联系对方。

　　秦勉满脑子浆糊的跟着警察去做笔录，折腾了大半天才终于有点喘息的时间，立刻又来找秦朗说话。

　　“哥，我到现在还是没能接受你这离奇的经历。”

　　秦朗笑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嘛。”

　　“我去美国实习前，你跟我说要出去度假，我还跟妈说别打扰你，早知道你丢了，我……”

　　秦朗打断他问：“实习的怎么样？能顺利毕业吧？”

　　秦勉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以他对自己哥哥的了解，现在显然是不想继续让他说了，再说就要冷脸了。

　　他顿了顿，又顺着秦朗的新问题叹了口气说：“别提了，实习期间全是糟心事，怕影响你度假的心情才一直没联系你。”

　　“别泄气啊，家里可还指着你呢。”

　　秦勉怔了怔，总觉得这话不像是他哥说的。

　　秦朗自己浑然不觉，拉过身旁的波斯特说：“刚刚警察都在，现在重新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去荒岛捡来的男朋友。”

　　波斯特顿了下，伸出手说：“你好。”

　　秦勉当即瞪大眼睛石化在原地，好半响才反应过了，回握波斯特的手说：“你…你好。”

　　秦朗又说：“那什么，他不愿意老在警察厅待着，所以给他弄身份证这事儿你抓紧跟警察解决下，我们好快点走。”

　　波斯特在旁边沉默的认下了秦朗给他扣头上的锅，而秦勉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中。

　　秦朗不动声色的递给了波斯特个眼神儿，像是在炫耀在他这一番操作下，这办事效率是多么的快速。

　　又陆陆续续折腾了几天，秦朗重要证件补办的差不多了，主要是手里有钱花了之后，就带着波斯特先走一步，扔下秦勉自己收尾。

　　波斯特头一次坐飞机，全程处于紧绷的状态，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看书的你，突然被拉进了书里一样。

　　秦朗忍不住去捏他的脸：“你这样太可爱了吧。”

　　波斯特转头看他，认真的眨了两下眼睛，才想起什么似的问：“你真就这么不告而别，把你弟弟自己扔下了？”

　　秦朗不以为意：“他都习惯了。”

　　波斯特微微拧起了眉头。

　　秦朗意识到什么，赶忙说：“我绝对不会扔下你的！”

　　波斯特说：“扔下谁也不行，不告而别本来就是不对的。”

　　秦朗撇撇嘴，不说话了。

　　波斯特无奈的叹了口气，又说：“你弟对你挺好的。”

　　秦朗想了想说：“是还行，他和我后妈性格挺像的，直来直去，没什么心眼儿。”

　　波斯特忽然牵住秦朗的手问：“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见你的家里人吗？什么时候见？”

　　秦朗沉默了。

　　等了好久没有下文，波斯特有些不安的问：“怎么了？你不想让我见了吗？”

　　持续安静了几秒，秦朗才缓缓开口说：“也不是不想，就是……”

　　他顿了顿：“离开你们那个地方，回到这个环境里，就好像我从梦境里掉回了现实，我…还得适应适应。”

　　波斯特牵着秦朗的手紧了紧。

　　秦朗转头看他，缓了缓说：“给我点时间好吗？”

　　波斯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他清楚自己说什么也没有用。

　　秦朗这样的人，你逼他是不行的，你只能一步一步的靠近，一点一点的抱住才可以，稍有不慎，会把他推进深渊，连带着自己都粉身碎骨。

　　无声的对视了几秒，波斯特点点头说：“好，我们慢慢来。”

　　秦朗转过头去，通过飞机不大的窗口看向层层云海，安安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又转过头来。

　　波斯特的视线还黏在他身上，目光碰上的那一刻，秦朗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酸涩，张了张嘴，却只叹了口气。

　　倒是波斯特主动说：“没关系，我知道你和他们习惯那样相处了，突然亲近起来的话，他们也会觉得很奇怪，我们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你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就好。”

　　秦朗觉得自己眼眶也有些酸了，他自认为无法与人建立亲密关系，所以习惯表面温和礼貌，实际冷淡的相处。

　　就算遇见了波斯特，他也只是缓慢的、波折的像这个人敞开了心扉而已，他当然是做不到对每个人都这样。

　　可在离岛前那场婚礼的时候，托尼和亚西吉、冬娜、学生们、还有几位议员等等，那些人让他觉得相处起来…是开心的。

　　以前的他，悲观丧气，几乎讨厌这世界上的所有，没有理由的，就是看什么都不是很顺眼而已。

　　现在的他虽说没有两极反转，也没有多喜欢这个世界，但有那么几个瞬间，他觉得是开心的、是值得的，那就够了。

　　就像是，有了波斯特的存在，死亡对他再也没有诱惑力了，一想到能和波斯特共同生活，他就觉得活着真好。

　　这么想着，哽在心头那口气，终于缓缓的呼了出来。

　　秦朗唇角扬起笑意，问波斯特：“知道我们现在飞去哪儿吗？”

　　波斯特下意识找机票看，然后就意识到，就算看了他也不一定知道，世界大得很，他在书本里见到的再多也是片面。

　　然后他果断放弃寻找答案，摇摇头说：“不知道。”

　　秦朗笑意更浓：“带你去看日照金山！”

　　白雪覆群山，阳光映在上面，形成极为耀眼的日照金山，是只有在特定时间和特定地点才能见到的自然奇观。

　　由于秦朗找不到当初跳崖的山头，他们这次不能算是故地重游，但氛围到了，细节什么的也就不重要了。

　　两人爬到人迹罕至的雪山，并肩坐在悬崖边，眼睛里盛满灿烂的暖色，周遭微风卷起纷飞的雪粒，风景如画。

　　秦朗问：“好看吗？”

　　波斯特答：“好看。”

　　秦朗笑起来，侧过头去看对方，却发现对方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笑呢，他当即翻了个白眼：“我在问风景。”

　　波斯特点点头说：“知道。”

　　秦朗忍无可忍的去掰波斯特的脑袋：“那你倒是看风景啊，看我干什么。”

　　波斯特被强硬的修改了视线，只得放眼于面前的绝美景色。

　　他长长的舒了口气说：“简直不可置信，我总觉得我是在做梦。”

　　这话说出来，秦朗嘴角僵住了，他回想起之前那几次梦，没有个好的，回回醒来都让他怅然的不行。

　　秦朗情绪上来，伸手掐了下波斯特的胳膊：“现在还是梦吗？”

　　波斯特下意识‘嘶’了声，连忙说：“不是，绝对不是。”

　　秦朗笑了，抬手给他揉了揉，又说：“这只是开始，之后我们还会去看极光、看山看海、看花看草原、看闹市人群车水马龙……”

　　他说着顿了顿，手顺着对方胳膊滑下去，十指交缠在一起：“等你觉得没意思了，我们就回岛上生活，在那里养老。”

　　波斯特转过头，眼睛明亮的盯着秦朗，明明无比熟悉了，却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就这样对视了好一会儿，终于是吻了上去。

　　其实，无论去天涯还是海角，有你在便是极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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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个故事的起因源于我做了个梦，印象深刻，又觉得有趣，就打算写下来。
因为醒来后会慢慢忘记梦境内容，所以顺了个梗概，和梦里一样，从雪之巅，到海之角，经历了一场不算奇幻的冒险，然后拐走了那里的神明。
梦境与现实不同，最终呈现出来的这些肯定和我的梦有出入，只能说是大概意思是这样。
总之，很感谢各位能读到这里，我们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