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与囚徒》炸毛

58、端倪

　　生活回到了正轨，他们和之前一样嬉笑欢闹，在家里看书或出去玩，开始的时候波斯特对此表示松了口气，可时间久了，他渐渐察觉出了不对。

　　秦朗在刻意的迎合他，甚至说哄他开心。

　　虽然秦朗可以称之为吹毛瑕疵的表演大师，但抵不过朝夕相处下，总会有些微不足道的小破绽。

　　睡着时微微蹙眉，那明显睡得不安稳的模样是波斯特起疑的开始，由此来增加观察，就会发现更多的真相。

　　在不经意间的愣神儿放空、偷偷掉那么几滴眼泪、说一些奇怪的话等等，这都让波斯特清楚的认知到，秦朗并不是真的开心。

　　“在想什么呢？”秦朗手脚并用的爬到波斯特身上，把沙发陷进更深的弧度。

　　波斯特缓缓地回过神儿来，看着秦朗弯起来很好看的眉眼，下意识的蹙了蹙眉，心里疑惑：明明是在笑，为什么眼底一点笑意都没有呢？

　　秦朗歪了歪头，伸出手指去抚平波斯特的眉头：“干什么皱眉？”

　　波斯特也伸手摸了下，有些茫然：“有吗？”

　　秦朗用力点了下头，问他：“你不开心吗？”

　　波斯特顿了下，这个问题最近出现的频率颇高，都快成了秦朗的口头禅了。

　　他思虑了几秒，还是问了出来：“干嘛老是这么问？”

　　秦朗低头吻了吻他，含混着说：“没什么，我就是想让你开心。”

　　波斯特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问点什么的时候，秦朗已经在拉他起来了：“别赖着了，咱们去超市吧？家里都没什么吃的了。”

　　算了，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偶尔的情绪波动每个人都会有，何况秦朗现在已经很好了，波斯特心里嘀咕了一句，起身跟着出门了。

　　每次去超市，都会是大包小包的满载而归，然后会一起互相喜欢吃的饭菜，每每如此，两人总会觉得是真的在过日子。

　　秦朗看着对面吃面的秦朗，两颊塞的鼓鼓囊囊的，看起来幼的很，哪像比自己还要大几岁的人。

　　被注视的人似是有所察觉，抬起了头：“看什么呢？看我吃饭能饱？”

　　波斯特笑笑：“就是在想，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好吃饭的？”

　　秦朗眨了眨眼：“我什么时候不好好吃饭了？”

　　波斯特回了个歪头微笑。

　　秦朗咳了咳，掩饰尴尬的又塞了两口面。

　　波斯特啧了声说：“当初是谁一到吃饭的时候就摆脸？开始还给面子吃吃，后来理都不理了。”

　　“那都多久以前了！”秦朗呛了他一句，又笑嘻嘻说：“我现在可爱吃饭了，尤其是你做的饭。”

　　波斯特笑着摇头，伸出拇指蹭了下秦朗嘴角的酱汁，然后收回手放自己嘴边舔了下，就听见秦朗说：“我好好吃饭，每天吃很多，你会很开心对不对？”

　　波斯特听言顿了下，手指僵住两秒，随即不动声色的‘嗯’了声，看向秦朗的眼神有些复杂。

　　好好吃饭也是哄我开心吗？

　　为什么想要我开心呢？

　　秦朗夹了块肉塞给正在盯着自己的波斯特嘴里：“看我不管饱，快吃饭！”

　　波斯特垂下眼，将纷杂的情绪收归自己，专心吃起了饭。

　　这几天托尼那边说亚西吉已经没事了，并且销假回了决策院，波斯特本想去看看，却被托尼这个那个的理由阻挠，最终也没去见亚西吉。

　　后来他写了封信给俩人，邀请他们来家里吃饭，亚西吉没回信，托尼回信说好，过些天去，还说会带着亚西吉来。

　　得到了肯定回答，波斯特悬着的心也算落了下来。

　　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到大，也不是没有过闹别扭生气的时候，其实很多事情冷却一段时间，见了面说开了，什么都会过去，他们总会再和好的。

　　下午的时候，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波斯特急忙拯救了下院子里的摇椅，然后把沙发挪到了窗子里，和秦朗赏起了雨。

　　他们俩都很喜欢下雨，在他们遇见对方之前，曾经无数次下雨的时光，都是独自一人放空着度过的。

　　两人望着窗外，各怀心思的想着些什么，不知不觉中，手指就交缠到了一起，十指紧扣，他们不再孤身。

　　雨声隔着玻璃有些朦胧，屋内坏境舒适，身旁体温适宜，这样慵懒在沙发上很容易产生倦意。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俩人一直是安安静静的，就在波斯特以为秦朗睡着了的时候，突然听见对方轻轻的叫自己的名字。

　　“…波斯特。”

　　“嗯？”

　　“波斯特。”

　　“我在。”

　　秦朗动了动身子，手环住波斯特的腰，将身体贴的更近，头在波斯特的怀里蹭了蹭，才又懒洋洋地开口：“…你真好。”

　　波斯特听言浅浅的笑了：“怎么突然这么说？”

　　“就是觉得你太好了，”秦朗轻轻吸了下鼻子又说：“你为什么就不能自私点？”

　　波斯特顿了顿说：“我也自私啊。”

　　秦朗问：“什么时候？”

　　“当初遇见你的时候啊，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留住你，明知道自己不能任性，还是自私的想要把你困住身边。”

　　秦朗嘁了声说：“那算个屁自私啊。”

　　波斯特：“嗯…怎么不算呢？”

　　“自私的话，就该跟我走，”秦朗愤愤地说：“抛弃一切，不当什么破海神，就不管不顾的只为自己开心才叫自私。”

　　沉默片刻，波斯特叹说：“不可以那样，太不负责任了。”

　　秦朗不接话了，气氛又安静了下来。

　　窗外的雨缓慢细密，不急不躁，也无风，看样子入夜也未必会停下来。

　　过了不知多久，秦朗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从小就是个很自私的人，只顾着自己，什么都可以不要，陷入不舒服的环境就离开，遇见不喜欢的人就再见，我就好像一直都在哄自己开心。”

　　波斯特手指勾着秦朗的发尾缠绕，没有打断他。

　　秦朗知道他在听，继续说着：“可尽管这样，我还是越来越不开心，我甚至不知道我的痛苦来源于哪里，我也活了不短的年头了，可看看自己，身边没什么人，也没什么珍惜的东西，这样的我，好像可以随时随地消失。”

　　波斯特手指顿了下，顺着发尾的方向滑向秦朗的后背，把人往怀里搂的更近，生怕抓不住一样。

　　秦朗被他的举动都笑了，不过也没说什么，还在自话自说：“谁能遇见谁，真是个奇妙的事，早知道我会这么喜欢你，我绝对不会跑海上找什么破岛。”

　　听到这，波斯特终于开口了，语气难掩伤感：“…你后悔了？”

　　“嗯，后悔了，”秦朗说：“我的痛苦被短暂的消除，而后又重新席卷而来，甚至还加重了。”

　　波斯特皱眉：“因为我？”

　　秦朗实话实话：“是。”

　　波斯特不说话了。

　　秦朗在他怀里蹭了蹭说：“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波斯特还是不说话。

　　秦朗又蹭了蹭：“快问。”

　　波斯特嘴角勉强扯开，僵硬的问：“为什么？”

　　秦朗又正经起来说：“因为我想让你开心。”

　　波斯特怔了怔，揉着他乌黑的发顶说：“有你在我很开心啊。”

　　“我想要你没有遗憾，想要你也有自由，想要你再自私点……”秦朗长叹了一口气说：“你看，因为你的出现，我有了好多想要的。”

　　波斯特听得心绪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朗又说：“你之前说总会找到想要活下去的理由的，我想，现在我找到了。”

　　波斯特没顺着他的话问，秦朗却自己回答道：“欲望。”

　　波斯特愣了愣，没听懂：“什么？”

　　“因为有欲望，想要完成，所以就没办法死掉，”秦朗笑了笑说：“看来无欲无求不是什么好事，人嘛，总要欲望，才会舍不得死。”

　　他说完，抬起头盯着波斯特的眼睛说：“我的欲望，就是……”

　　半响没等到下文，波斯特终于忍不住问：“是什么？”

　　秦朗弯了眉眼，露出洁白的牙齿笑说：“和你去环游世界。”

　　波斯特的视线顺着秦朗飘向窗外，雨还在下，他此时却有些充耳不闻，秦朗说的一起环游世界，他何尝不想呢，只是……

　　波斯特垂下眼，低声说：“对不起。”

　　秦朗伸出两只手去捏他的脸，把绷紧的嘴角扯起有些好笑的弧度，才哼说：“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波斯特被秦朗扯的表情有些好笑，但眉宇间的伤感依旧明显。

　　秦朗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又莫名的问：“你有多爱我？”

　　问题有些突兀，波斯特怔了下，还是回道：“很爱，很爱很爱。”

　　秦朗又问：“那你会讨厌我吗？”

　　波斯特毫不犹豫：“不会。”

　　“要是我做了你很讨厌的事呢？”

　　波斯特还是说：“那也不会。”

　　秦朗松开了揪着波斯特脸的手，眯起眼睛打量着他：“你这有说谎的嫌疑。”

　　波斯特说：“没有。”

　　秦朗哼了声：“难不成你对我的包容没有底线吗？”

　　波斯特这回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包容肯定是有底线的，你要是做了什么特别不好的事情，我不会完全纵容你，但我对你的爱没有底线，无论你做了什么，我爱你是变不了的。”

　　秦朗的表情变了变：“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杀了人放了火，干了什么叛经离道的大坏事，你虽然爱我，但还是要大义灭亲？”

　　波斯特严肃说：“如果到了那样无法挽回的地步，我就和你一起承担所有后果。”

　　秦朗不动声色的思量了片刻，又问：“如果我伤害的是你呢？”

　　波斯特没懂：“伤害我？”

　　秦朗说：“就是对你做了特别不好的事情，害了你或者你的朋友。”

　　波斯特这次又陷入了认真的思考，似乎在找自己内心的真正答案，好一会儿才开口说：“不会的，你不会那样。”

　　秦朗皱眉：“你这是答非所问。”

　　波斯特揉着秦朗的头发说：“不是答非所问，是我知道你不会，你总说你自私，其实根本不是的。”

　　他盯着秦朗的眼睛，温和的笑了笑说：“你不会杀人放火，也干不出离经叛道的事情，更不会伤害谁，哪怕是个陌生人你都不会。”

　　秦朗刚想开口反驳，波斯特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又继续说道：“且不提家人朋友，就说上任海神，你遇见个莫名其妙的老头，你没有只顾着自己，因为你怕牵连到他，虽然嘴上说着不管他，但还是按他说的来到了这个岛上……”

　　他缓缓的语气犹如蛊惑，轻飘飘的钻进秦朗的耳朵，在脑海里回荡着：“ …你内心深处是善良柔软的，你这样的人不会成为坏人。”

　　秦朗忽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仿佛回到了那天老头死在他面前那一刻。

　　他因为高反缺氧，可掏出氧气罐却先递给倒地的老头，只可惜那人没来得及吸上一口，就彻底咽了气。

　　脑子里的画面回忆到了那时候，声音却停留在波斯特刚刚的每句话，秦朗闭上了眼睛，把自己埋进了波斯特的怀里，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窗外的雨好像大了起来，天气愈发阴沉，声音穿过玻璃也有些吵了。

　　在这样的背景下，他咬着牙在心里告诫自己：秦朗，你绝不能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