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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痛苦具像化 ...

  •   海口恢复了平静,议员们收拾这烂摊子的同时安抚人心,波斯特却没出来。

      海神出了意外,这是岛上头等大事。

      但因诸多原因,只有议员们和他们三知道,其中只有秦朗是个不可控因素,避免引起人心惶惶,议员们一直让托尼和亚西吉看着他。

      不过这俩人就算不是于公,于私也得按住秦朗,之前他们就答应过波斯特,发生了突发状况,一定要按住秦朗在家等他回来。

      可他这次竟然没回来!

      托尼和亚西吉一个头两个大,他们也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完全也是手足无措,心力交瘁。

      第一天的时候,托尼和亚西吉安慰秦朗。

      第二天的时候,他们俩依旧安慰秦朗。

      第三天的时候,他俩也开始慌了。

      第四天的时候,三个人一起崩溃了。

      要知道,岛志上记载的,跳进海口超过四天的海神,除了那个撞断珊瑚礁,进去待了几天吊着一口气出来的海神,就是那两个再也没出来的倒霉蛋了。

      秦朗别说第一天,当天晚上就忍不住崩溃了,他是被托尼和亚西吉暴力拽回家的,要不是这俩人时刻盯着,他早就跑海口那边去了。

      波斯特跳进去多久,三个人就在波斯特家待了多久,在这期间,托尼和亚西吉换班去海口那边查看,什么异常都没有。

      秦朗起初挣扎无效后,反而是平淡了下来,只是这平淡,过于死气沉沉。

      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充耳不闻的情况下,托尼和亚西吉给他灌了些水喝,但实在塞不进东西给他吃。

      第四天的时候,他们叫了医生来给秦朗输营养液。

      还好,他倒是没反抗,就是趁俩人不注意,用输液针给自己手腕扎了几个口子。

      第五天轮到亚西吉看着秦朗,托尼去海口那边查看,每次留下的那个都提着颗心,一是希望等来好消息,而是秦朗这边能好好的。

      “我真不明白,你这么折腾自己干嘛?”亚西吉坐在凳子上盯着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秦朗,自顾自的说着:“你把自己搞成这样,他就能回来了?”

      自从波斯特跳进去后,秦朗就没再开口说过任何话,无论他俩哄劝还是斥责,他都像是聋了瞎了,完全没反应。

      托尼不理解,亚西吉也不理解,不过看他这样,亚西吉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起身去拽人:“你有什么你能说吗?”

      亚西吉叹了口气:“你要是真想去海口那边看,我们可以带你去,但你不能往里跳,现在那里平静了,除了海神之外的人靠近会引发躁动。”

      秦朗半个身子被亚西吉拽得悬空,他像一滩烂泥毫无支撑点,只要亚西吉一撒手,就会头跌到地上。

      亚西吉顾忌他另一个手腕缠着绷带,把他扔回了沙发:“喂,我知道你听见了,你能别一副死人样吗?”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亚西吉都有些习以为常了,这些天他和托尼几乎没怎么合过眼,他不是非逼着秦朗说话,而是再没人说说话,他也快疯了。

      就在这时,托尼回来了,他猛地回头看去,见到托尼颓败的摇了摇头,始终提着的那颗心再次冰凉的沉了下去。

      亚西吉垂下眼,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你先吃点东西,我下午去趟决策院,回来再去海口那看看。”

      托尼疲惫的嗯了声,瞥了眼秦朗,转而问亚西吉:“他还是……”

      亚西吉说:“你看着他,我一会儿叫医生来给他输营养液。”

      “你们岛志上记载的那个差点儿死了的海神,当时的海口是什么情况?”

      突然出现的干涩沙哑的嗓音,听的托尼和亚西吉都怔了怔,停顿几秒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时秦朗的。

      他竟然肯开口了!

      两人对视一眼,托尼顺着秦朗的话回道:“当时躁动来的也很突然,那位跳进去后依旧不肯平息,水已经漫出到很多地方了,整个岛的震感持续了快一个星期,最后是彻底平静了,那位才出来。”

      秦朗依旧没骨头似的躺在沙发上,看起来脸色苍白,很是虚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在望着天花板,或者什么都没看。

      就在另外两人觉得他又要沉默了的时候,他又问:“这次呢?”

      托尼看了亚西吉一眼,还是顺着他答:“这次虽然也很突然和强烈,但是第二天就平静下来了,按理说波斯……”

      他说着突然没了声音,按理说波斯特应该在海口平息就出来的,他完全没有待在里面的必要了,可是他并没有出来。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他这次出不来了。

      气氛沉寂了许久,亚西吉才回过神儿来问秦朗:“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秦朗保持着那个姿态一动不动,另外两人知道他又变成了充耳不闻的聋子了,无奈的摇了摇头,交换个眼神去干各自的事了。

      时间是消磨希望的利刃,一点点的砍掉所有人的侥幸心理。

      已经过去七天了,几乎没有人会觉得波斯特还能出来,可偏偏就是这个时候,托尼在傍晚的前带回了他。

      亚西吉在屋子里看着秦朗,听到门声的时候,心脏还是会提到嗓子眼儿,而后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然而这次破了例。

      他那一瞬间竟然是哽住的,估计张开嘴说话,那颗提着的心就喷出来了。

      无声对视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哽咽道:“…你终于回来了。”

      死沉的空气因这么一句话而牵起情绪的汹涌波动,沙发上的那位死人微不可查的怔了下,而后缓缓地坐了起来。

      然后,他就对上了那双许久不见却又无比熟悉的眼睛,还是那样温柔,只是蕴藏了无限疲惫。

      波斯特浑身脏污,可看起来并无明显伤口,不似之前那样溃烂不堪,反倒像是已经重新长出了皮肤,只是衣服上还残留着血迹。

      他此时披着托尼的外套,把一身的狼狈藏匿着——托尼和亚西吉去海口寻他的时候都会带着外套,像以往每一次那样给他打掩护。

      气氛不知沉寂了多久,波斯特率先有了动作,他一步一步的走向秦朗,然后紧紧地把他拥入了怀中,恨不得嵌进骨肉。

      托尼给亚西吉使眼色,然而对方没看见,他只能上前拉人,不知道是不是有话要说,反正出去后没再回来。

      屋内只剩秦朗和波斯特,两人相拥无言,时间慢慢流逝。

      秦朗的眼神只在刚看见波斯特的时候有变动,随即又像个死人般空洞了起来。

      俩人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沉默,最终结束于秦朗忽然冷笑了一声。

      波斯特皱了皱眉,就听见耳边响起平静又冰冷的声音:“明明早就可以出来,还要在海里泡着,有意思吗?”

      秦朗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怔了下,他沉默了两秒,抬手推了推,结束了这个久违的拥抱。

      他盯着波斯特的眼睛,声音仍然冰冷的问:“怎么?要否认吗?”

      “秦朗,我……”波斯特张了张嘴,随即想起了什么,又倏然闭上了嘴。

      “你什么?”秦朗单手捧起波斯特的脸,拇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对方嫩滑却有些脏的脸颊:“你觉得养好了回来能让我开心?”

      波斯特立刻说:“不是!”

      秦朗:“那是什么?”

      波斯特紧皱着眉头,不说话了。

      秦朗冷哼:“解释都免了?”

      波斯特又要抱他:“秦朗,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想让你担心,我只是……”

      “你只是不想让我们见到你那个样子,你连躲在决策院都被我们发现了,所以你就躲在我们靠近不了的地方,你他妈的觉得那个破海底比家里好,比我们看着你好。”

      秦朗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对方的拥抱。

      波斯特皱着眉,想说些什么,开口却只唤得出他的名字:“秦朗……”

      秦朗说:“你说不是我想的这样,那你倒是反驳我啊?”

      波斯特咬着自己的下唇,没打算开口。

      秦朗哼了声:“好,那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能出来了?”

      波斯特沉默几秒,点了下头。

      秦朗又说:“那里面有什么拦着你出来吗?”

      波斯特顿了顿,摇了下头。

      “那不就是你不想出来吗?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我误会了你什么吗?”

      波斯特说:“秦朗,你别这样。”

      秦朗眼睛有些酸:“你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波斯特说:“没有。”

      秦朗仰起头,深深呼了口气,才又保持着平静说:“那好,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或者你觉得有什么要解释的。”

      波斯特双手垂在身侧握着拳头,指尖儿掐紧掌心,刺痛感让他保持着面上的不动声色,缓缓地说:“…没有。”

      秦朗笑了,只是笑的满是苦涩。

      波斯特去抓他的手,目光里尽是心疼:“托尼说你拿针划了手腕,给我看看。”

      秦朗把手背到身后:“没什么可看的。”

      波斯特盯着他:“秦朗,你说过你不会这样了。”

      “哦,是吗,”秦朗满是无所谓的说:“我就是这样反复无常的人,这么久了,你还没适应吗?”

      波斯特心脏一抽:“你能不能别这样和我说话。”

      秦朗挑眉:“那要怎么说?”

      波斯特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他有很多话想和秦朗说,但此时此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种感觉跟把牙嚼碎了往肚子里咽没什么区别。

      秦朗见波斯特只盯着自己不说话,眼睛更是觉得干涩,可泪水在海神节那个晚上都哭尽了,现在只剩下了生疼。

      他闭了闭眼睛,向前一步抱住了波斯特,终于还是爆发了出来:“你他妈真是混蛋,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波斯特心脏一下一下的抽痛。

      “你他妈当时推开我!你让他俩抓住我!你不回家我他妈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死了你知不知道!操!”

      波斯特把他的头往自己怀里按,好像这样就能让他的怒吼减小,殊不知每一个字更清晰的传递到了心脏位置。

      “当我知道海口恢复了之后,我真当你死了,我还想你要是没死一定会回家,你不回家干什么,你不回家难不成躲我吗,到现在还会觉得我怕你还是嫌弃你吗,你要是这么想我你就真是大傻逼……”

      秦朗的声音变得沙哑,变得疲惫,大约是哭了,波斯特能感觉到自己的胸膛湿热一片,隔着皮肉烫着自己的心跳。

      “你自己不要命了你还让他俩看着我,你个混蛋,我说了你要死了我给你殉情,你他妈让他们守着我,我什么也干不了,我死都不能跟你死一块,你要我怎么办,要我怎么办,还不如拉着我跳下去算了……”

      波斯特好想说我不会死的,好想说你等我回家就好,可他张了张嘴才发现,他没法说出任何保证。

      他好不容易走近秦朗,好不容易拥有真实的秦朗,他费尽千辛万苦把这件漂亮易碎的艺术品私有,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维护。

      连最起码的安全感都给不了,反而一步步的打击他,把他逼疯。

      “对不起,”波斯特抱紧秦朗,眼泪伴随着声音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别给你我道歉!你他妈就不能这么对我!”

      秦朗也在哭,声音嘶哑的不行:“你不能让我离不开你了又把我踹开,我本来就活够了,你不让我死,你拉着我活下去,可你不能喂我颗糖再给我一巴掌。”

      波斯特好像不会说别的话了,只不断在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

      秦朗用尽力气才分开这个勒得他肋骨都疼的拥抱,他眼眶红的可怕,盯着波斯特缓缓地说:

      “我知道你随时会死,你不用再想尽办法推开我,再推,我就只能死在你前面了。”

      他抬手挡住波斯特要说话的嘴,继续说:“前阵子过的太平静了,平静到我们都忘了风险随时会来临,我差点儿以为我能这么好好的过下去了,你是不是也这么以为?”

      波斯特哽住了。

      秦朗苦笑了声说:“当初我们逃避的问题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了,我们避无可避的,你让我独活,不可能的。”

      波斯特什么也说不出来,就只能听着他一字一字的对自己凌迟。

      “谁让你招惹了我呢,我就是这么极端的人啊,我本来觉得活着没意思,我没理由活下去,你非要拉着我找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秦朗说着凑近波斯特,咫尺之间的距离,他的嘴角扯起浅笑的弧度,叹气似的说:“理由找到了,我爱你啊,我现在没你活不下去。”

      波斯特呼吸滞怠,心脏一下一下的敲击就更明显。

      “我以前觉得自己天生就是病态的思想,我觉得什么都不好,我什么都不想要,我悲观厌世,连痛苦都是抽象的……

      可你出现了,你把我的痛苦具像化了,你凭一己之力就能调动我的喜怒哀乐所有情绪。”

      秦朗笑着说:“你把我从深渊拉了出去,然后你成为了我新的深渊。”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前倾吻上了波斯特的唇,结束了所有情绪的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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