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与囚徒》炸毛

1、自杀未遂

　　天高云淡，群山环绕，雪与雾气模糊不清，放眼望去尽是白茫茫，穿着冲锋衣背着双肩包的男子只身站在其中一个陡峭的山头静静地眺望着。

　　行了，就死这儿吧。

　　秦朗心中默念完这一句便闭上了眼睛，他知道只需要往前迈一步，他就会堕崖而亡，彻底解脱。

　　立于雪山高处，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空气相较于其他地方更为新鲜冷冽，一呼一吸间都是贯穿五脏六腑的清爽。

　　贪婪的深呼吸一口死前的空气，秦朗抬脚往下跳的没有一丝犹豫。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人会突然出现并拦腰拽回了他。

　　与死亡擦肩而过，秦朗被突袭者抱滚到了地上，白雪掺杂着冰渣和石子，哪怕两人穿的足够厚实，还是难免磕碰刮破。

　　雪地的映照下，秦朗手上几道血痕尤为扎眼，不过他顾不得这些小伤，而是皱着眉头没好气的推开这个扑在自己身上，阻碍自己跳崖的人。

　　他差点儿骂出口的话，在看清眼前人的时候，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倒不是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眼前这人是个比他要年长很多的老人，看穿着打扮大概率是个本地人。

　　秦朗此人虽说不上尊老爱幼，但也不至于对着老人发脾气，毕竟他刚才是想自杀，换哪个正常人见了都会想着救一下。

　　就在秦朗愣神儿间隙，对方先开口了：“你会帮我，对吗？”

　　“啊？”秦朗觉得自己幻听了。

　　对方又说道：“我希望你帮我。”

　　“不是，”秦朗无奈说：“我没懂你的意思，什么帮你？”

　　“你刚刚不是想死吗？”

　　秦朗听他前言不搭后语，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有些不耐烦道：“所以呢？”

　　老人干瘦的有些过分，胡子拉碴的与脏兮兮的衣服更是显得他像个流浪汉，但唯独那双眼睛异常清澈，与他这个外表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感。

　　秦朗避开他灼热的视线，放缓了些语气：“我是说…我死不死，跟帮不帮你有什么关系？”

　　老人说：“怕死，帮不了我，你不怕死，你能帮我。”

　　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秦朗突然觉得不是自己脑子又问题，就是眼前这人脑子有问题。

　　当然，他更倾向于后者，思考不过三秒，秦朗毅然决然的选择结束对话并跟这人再见。

　　老人见他起身要走，有些着急的去抓他的胳膊：“你去哪儿？”

　　秦朗沉了口气，抽出自己胳膊的同时低声警告道：“放手。”

　　他不说到好，说完老人抓的更紧了，像是生怕他跑了似的。

　　“你是不是还要去死？”老人问。

　　秦朗有些烦躁：“我死不死关你什么事儿？”

　　老人又固执的说道：“那你帮帮我，反正你要死的，你就帮帮我吧。”

　　“凭什么？”秦朗说。

　　“反正你都是要死的，我希望你帮我，不，我求你帮我，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秦朗大概是没想到他能把求人帮忙说的这么理所当然，一时间竟然接不上话了。

　　老人见状还以为对方心软了，赶忙乘胜追击的从怀里掏出一团皱皱巴巴的牛皮纸。

　　没等破纸展开，秦朗终于忍无可忍的抽出了胳膊，突然的大动作除了晃老人一个踉跄，还顺带将那牛皮纸甩了出去。

　　秦朗下意识的想去扶，但到底还是收回了手，叹了口气说：“大叔…不，大爷，我跟您素不相识，我不欠您的，您也看见了，我着急去死，您有什么困难的话，我建议您下山找警察叔叔，我帮不了您，我也没义务帮您，懂吗？”

　　秦朗说完不给对方接话的机会，转身往刚刚跌落的悬崖高处走去。

　　他不想知道这老家伙从哪儿冒出来的，也不想知道对方有什么困难要帮忙，他现在只想死。

　　因为突然出现的小插曲儿，秦朗现在已经没心情唯美落涯了，只想着快走两步，纵身一跃就完事了。

　　然而天不遂他愿，或者说这老头不肯放过他。

　　秦朗身高有183，而老人目测七八十岁，除了人越老越矮这个理由之外，说到底还是天生骨架小，相比秦朗要低上一大截。

　　这样明显的身高差和年龄差摆在这，秦朗真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会被他拽回来两次。

　　“你帮帮我，我希望你帮帮我。”

　　老人还在重复之前的请求，说不出来语气里是固执多一点还是恳求多一点。

　　秦朗已经懒得再说些什么，他只是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选这个山头跳。

　　回头看去，悬崖就在咫尺，可他却心知肚明今天是跳不成了，因为眼前这人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其实他要是真的不管不顾地往下冲，那老人也是拦不住的，只不过他是想自杀，并不想顺带害死个陌生人，哪怕是意外，哪怕是这人自找的……

　　这都跟他没关系，但他就是不想。

　　秦朗不甘心的将视线从悬崖处收回，看着眼前的老人已经将刚刚扔出去的牛皮纸捡了回来，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的不断的说帮帮他。

　　耐心耗尽，秦朗自认倒霉，单手撑地站起来，这次他没有执着于悬崖之上，而是往反方向下山去了。

　　老人见他有所动作，已经做好的再次扑倒他的准备，奈何这次对方改变了策略。

　　老人干瘦的身体踉跄的起身去追秦朗，依旧是任性的抓住对方手腕，有些诧异的问：“你不想死了？”

　　秦朗头也没回的甩开他，继续往下走。

　　老人不依不饶的追问：“你真不想死了？为什么？”

　　山路不好走，雪化了就是冰，走起来除了坑洼还有滑，秦朗越走越快，老人到底是岁数大，体力远比不上年轻人。

　　眼看着两人就要分出一大段距离，老人竟然猛跑两步，直接抱住了秦朗的大腿。

　　秦朗：“……”

　　饶是秦朗再克制，此时也忍不住挂脸，他皱着眉头，居高临下的俯视老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你帮我。”

　　秦朗有着良好的素质教育，他做不到抬脚去踹开一个年迈老人，只能用双手去推开他的肩膀，试图拯救自己的腿。

　　可他越是想逃，老人就越是纠缠，推搡了半天，秦朗终于气不过吼道：“你这人有病吧？”

　　老人从刚刚起已经不再絮叨帮忙的话了，只死死的牵制住秦朗，身体力行的逼他就范。

　　秦朗见他装聋，又道：“有病去医院，有困难找警察，你纠缠我干嘛？我能帮你什么？？”

　　老人像是选择性的只听见了他最后一句话，连忙把手里紧攥着的牛皮纸递给他。

　　秦朗与他对视几秒，最终妥协的接过那看不出来有多少年头的破纸，然后说：“现在能放开我的腿了吗？”

　　老人点点头，却仍然保持着姿势不变。

　　秦朗颇有些放弃挣扎的意味儿，仰头吸了口新鲜空气，继而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这个刁蛮的老人问：“说吧，要我帮你什么？”

　　老人听言流露出一个满脸褶子的笑，秦朗看得出来那是他发自内心的开心。

　　老人腾出一只手去指那个牛皮纸，不再重复之前的话，而是认真交代着：“地图，我给你地图，你去帮我送个东西，就这样，就这样就好了。”

　　秦朗皱着眉头，强压着心里的嫌弃展开手里这份看起来被包浆了的‘地图’。

　　他打开之前虽然怀疑过这个地图的准确性，但还是没能想到这东西竟然能这么离谱。

　　一张不规则的牛皮纸上，不知道用什么，反正不是笔的东西，手绘了一个大圈套小圈，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秦朗抿了抿嘴唇，缓了好一会儿才抬眼去看抱着自己腿不肯撒手的老人：“你在耍我吗？”

　　对方迅速的摇了摇头。

　　秦朗举起手里的牛皮纸给他看：“你自己看看，这是地图？”

　　老人认真的点了点头，说：“这是海里的岛，就长这个样子，在最大的海里。”

　　秦朗大概是表情管理失控了，不自觉地翻了个白眼后，他语气讽刺的说：“你的意思是，让我根据你这个儿童画似的地图，去海里找一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岛？”

　　老人全然听不出他的无语，只点头道：“帮我把东西送到岛底下的海里，就是海口，你去了就知道的。”

　　要是说刚刚秦朗还为了摆脱这个老头，而想着顺手帮他什么的，现在就是完全没这个心了。

　　且先不说他着急去死，就算他脑子进水了真答应帮这个老头送东西去，他也找不到地方啊。

　　光凭画着两个圈的破牛皮纸去海里找岛，这要是报警的话，应该会被直接转移到精神病院吧？

　　秦朗盯着老人默然了半分钟，果断的选择话划清关系和迅速逃离。

　　甩开这个老家伙，换个别的山头跳去，秦朗这么想着忽然心跳紊乱了起来。

　　他爬上这座山巅的路上吸了两罐氧气，因为本来高原反应就不大，再加上这座看似陡峭的悬崖并不是最高的，所以一直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可现在被这个莫名其妙的老头，莫名其妙的折腾一番后，他竟然渐渐的有些呼吸困难的迹象了。

　　他与老人的拉扯动作因此而停顿，老人却先他一步大口喘息了起来。

　　秦朗听见动静，忍着头晕去看他，然后他愕然的发现这老头苍白的脸上几乎没了血色。

　　也是，他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都难免高反，何况耄耋之年的老头，甭管是不是本地人，这么大岁数了实在不能这么拉扯闹腾吧。

　　老人喘息越来越重，本来紧紧抱着秦朗大腿的双手因脱力而软绵绵的滑落，他没有再执着于此，而是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着什么东西。

　　这些细节秦朗都顾不得去看，他正姿势费力的从随身的背包里翻找着氧气罐。

　　来时的他是想着有去无回的，包里只装了三罐氧气和两瓶水，连块饼干都没有，要不是觉得死在登山路上过于丢人，他真的会连包都不背。

　　忽然，老人抓住他一只手，与此同时，秦朗另一只手刚好拿出那罐全新的医用氧气罐。

　　所有动作戛然而止，那一瞬间的时间像是被放慢了无数倍。

　　他手里本要伸向老人的氧气罐，还没来得及给老人吸上一口，对方就僵直的摔倒在了地上。

　　秦朗盯着老人灰白的脸色和明显扩大的瞳孔，有那么两秒是失神儿的。

　　‘哐当’一声，氧气瓶从秦朗本能颤抖的手中滑落，扯回了秦朗的意识。

　　他猛地呼吸两口空气，有些不可置信的蹲下身，犹豫着伸出两根手指去探老人的鼻息。

　　他竟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