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怀君心》写手k君

5、第5章

　　帐外凄风苦雨，篝火连绵，延向天边。几个伤兵，围坐一团，火光将他们的脸，映得明明灭灭。锅上咕咕嘟嘟，煮着食物。楚心走近，几人连忙行礼。楚心抬手拦住，同他们一处坐了，笑道：“好啊，看看你们偷着藏了什么好东西？见者有份，我也要分一杯羹。”一人说道：“大王说笑了，哪有什么好的，管饱就谢天谢地了。
　　片刻，飧食已熟，几人争着为楚心盛饭。楚心看着那粥，清汤寡水，浮着几片菜叶，不禁心酸。一个楚兵怯怯道：“这是粗饭，大王吃不惯吧。”楚心说道：“当年，我在民间牧羊，有时连饭都吃不上。嗯，这粥真香。等打下彭城，有了粮食，咱们顿顿吃稠，想吃多少吃多少。对了，还要有牛酒助兴。”几人听得口水直流，悠然神往，一人骂道：“好！揍死章邯这小婢养的，抢他粮，干他女人！”
　　回到帐中，夜已半残，一个小兵走进帐中，捧着酒食，笑嘻嘻道：“大王用点宵夜吧。”楚心说道：“不用，拿走！”那小兵道：“吃一点嘛！”楚心不悦，转头去看，那小兵冲他一笑，露出颊边两个酒窝，赫然便是李玉郎。他穿着戎服，一张小脸，灰扑扑的，只有两只眼睛，乌亮清澈，瞬也不瞬地看定他。
　　楚心大喜过望，上前两步，将他抱起，在颊上亲了一亲，说道：“你……你怎么来了？”李玉郎说道：“我想你了，所以偷跑过来。”楚心蹙眉说道：“胡闹！”又道，“连你都能混进来，可见这防卫，也不是固若金汤。”李玉郎见他发怒，不敢多言，呆立原地，可怜兮兮地望他。楚心坐到榻上，单手支额，对李玉郎笑道：“乖，过来。”李玉郎移步过去，跪坐在他腿边。楚心将他揽入怀中，轻轻一叹，说道：“玉郎，你怕死么？”李玉郎一怔，未及回答，楚心已自顾说道：“我怕，怕得要命。但我更怕这辈子籍籍无名，终了，只在史记上留八个字，‘身死国灭，为天下笑’。我怕，我真害怕，这儿的人，没一个待我真心，人人都要斗，要防，要恩威并重，要作态拉拢。玉郎……你会离开我么？”
　　李玉郎说道：“你怎么会这样想？我离开你，又上哪儿去？”楚心哑然失笑，低声言道：“章邯的大军，就在定陶。这一仗打起来，我们是九死一生。玉郎，你不怕呢？”李玉郎闷声说道：“怕，但是我想你了。”楚心一怔，微笑不言。
　　这时，帐外有人通传：“臣宋义，有破秦之计，急见君王！”
　　楚心松开李玉郎，整顿衣冠，起身说道：“先生请进!”帘门开处，一股雨气，扑面而来。宋义身后，还跟着一名年轻人，蓑衣雨笠，看不清容貌。楚心讶问：“这位是……”宋义说道：“臣为陛下引介，此即小犬宋襄，颇习辩术。方今国难君危，愿为陛下效犬马。”说罢，那年轻人去了蓑笠，拱手揖道：“臣宋襄，见过君王。”楚心眼前一亮，笑道：“好个翩翩佳公子。”
　　这宋襄年才弱冠，姿貌玉洁，吐属清旷，宛然天人。他将彭城之势，剖解一遍，说道：“如今，江水为界，我居其西，秦居其东。赵王居巨鹿，在咸阳之南。赵王与秦将王离，交战正酣。赵王兵多将广，又有耳、馀佐之，王离兵败，已在旦夕之间。章邯若渡江击我，且不论有否胜算，只消王离兵败，那赵国的兵锋，直指咸阳，再无人可拦，他章邯怎敢冒这样大的险？于秦而言，我楚不过隔靴之痒，巨鹿才是心腹大患。”
　　楚心暗暗赞许，说道：“郎君所言，孤已尽知。然有何策，能解彭城之围？”宋襄眉头微蹙，说道：“愿陛下与臣金帛，车将入秦军，陈利害，说章邯，引祸而西。”楚心不禁失望，说道：“兵临城下，说客安能御敌？先生休矣。”宋襄说道：“君王何不一试？事成，君有其利，即不成，襄一命足矣，君亦无害。”
　　楚心亦无他法，起身下地，对着宋襄，深深一揖，说道：“如此，有劳先生了。”宋襄回揖，掸掸扫了一眼楚心身后。楚心一诧，这才发现，李玉郎在自己身后，盯着宋襄，嘻嘻傻笑。宋襄是个俊美少年，最厌别人对他挤眉弄眼，不恭不敬，李玉郎如此，让他窝火不已。
　　楚心心中暗恼，想道：“好个小色鬼，回来再收拾你。”他匆匆穿好衣履，来到府库，取出安车与金帛。细雨淅沥沥地下，将天地四野，都笼罩在蒙蒙的雨雾中。马车除了城门，宋襄回头眺望彭城，眉头紧锁，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宋义拍拍他的肩，说道：“去吧！”
　　宋襄向二人一揖，跳上马车，扬鞭离开，消失在灰色的雨雾里。